“小舞!”锦华焦灼不堪的眼色自进入这柳家婚房开始,便紧锁在司舞安静的睡颜上,片刻不愿挪移。
司舞被锦华紧握的手动了动,像是要醒转过来。
锦华感受到司舞这轻微的动作,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微颤着抚上司舞不再愁眉紧锁的面颊,轻轻道:“醒了就好。”
“锦华…”司舞缓缓睁开眼,面前之人浅笑着望着她,面容上却是遮掩不去的疲惫。
依旧是贴着大红双喜的柳家大宅子,面前之人依旧是一身月白锦袍,出尘而风雅,司舞感受到锦华长指指尖的温度,梦中紧绷着的一颗心霎时间松了下来。
出梦了,这个眼前的锦华是真的。
约摸是在梦中太过紧张,又约摸是出梦前那因破结界而受的伤,似乎失去了什么保护的司舞困痛不已,只堪堪吐出了微弱飘渺的“锦华”二字,便又沉沉睡了去。
“小舞!”锦华见司舞又闭了眼,握着司舞的手不禁颤了颤,他太怕失去她了。
“她这模样,该是累了,既然出了梦,那妖物自然是没法作恶了,锦华你倒是担心得过了头。”琉璃见锦华蹙眉不语,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仙分明已经醒转,锦华他却还放不下心来,这人,可是真真的陷入情网中了。
“现下天快破晓,你且将司舞小仙带回天上吧,这儿便交与我。”琉璃启唇,冲锦华说道。
“这…”锦华忘了忘依旧沉睡的司舞,有些犹豫。
“万不可再耽搁,待天一亮,这柳宅里的下人们陆陆续续起来了,你可是想走都走不成了,况且三公主的元神,还在司舞小仙的身上,你且将她带回去,趁她现下还睡着,便提了元神,如此,若她醒转,便只会当是一场梦罢了。”
琉璃轻言,见锦华点了点头,抱起了床上的司舞小仙。
锦华抱着司舞,行至门前,似想起了什么,扭了头,深邃的眼睛望向斜靠在床沿边的琉璃,出声道:“万事小心。”
锦华沉沉说完,便低头看了眼怀中司舞安静的睡颜,挟裹着淡淡曼陀罗清香,离了这柳家的大宅子。
琉璃望着锦华离去的身影,淡淡一笑,不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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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袖!别再执迷不悟了。”梦境破碎,柳宅偏僻角落里那一盏昏暗的孤灯,照在伤痕累累的盈袖身上,叫人看不清盈袖的神色。
只听得悲戚而疯癫的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没人能出得了这梦境,雪书的爱那么深切,那小仙如何能逃脱!”
再度听到雪书二字,东岳帝君的眼光起了丝难以察觉的波澜,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沈少顷他,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盈袖闻言抬起头,一双惊恐的眼睛被烛火照得更加可怖。
“西山那日,他便被妖兽所杀,他在鬼界寻你许久,你却依旧执迷不悟,祸害人间。”东岳帝君沉沉而语。
盈袖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原本身上化出的她人面容也开始腐坏,最后,竟出现一张清秀却沧桑的脸来,这便该是,她的本来面目了。
“你骗我!少顷他明明回来了,他带我回家,他娶了那知府千金,难道你还要说这一切只是我的梦么?!”盈袖声嘶力竭道。
“并非是梦。”东岳帝君淡淡道:“只是后来占了沈少顷身子的人,是天帝罢了,真正的沈少顷,早就死了。”
他不问天上八卦,天帝当年的那场凡间劫数,也只是略有耳闻。
沈少顷这身子,他只以为自来便是天帝的投生,若不是昨夜在这梦境里他去了趟鬼界,还不会知道这盈袖念念不忘的沈少顷其实另有其人,也不会知晓这在西山便已死去的沈少顷,如今还一直徘徊在鬼界不肯投胎转世。
“我不信!”盈袖说道:“你们这些神仙,只会骗人!”
“本君此言并非假话,若你不信,你看这是什么。”东岳帝君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件物什,递到了盈袖跟前。
这是昨夜在鬼界见到沈少顷那执拗的游魂时,他交予自己的。
盈袖望见东岳帝君手里的物件,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任由泪水滴落了下来。
东岳帝君的手中,是一枚已经风干的青梅核。
“少顷”盈袖轻声喃喃,抬起头望向东岳帝君,缓缓道:“我跟你去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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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你家世那么好,自然是有数不尽的官家小姐愿意嫁的,我又有哪点比得上她们。”青梅园里,羞涩的姑娘提着竹篮,沮丧地说道。
她面前的男子却伸出手,在她的篮子里里拿出一颗青梅来送进嘴里,那酸甜的滋味,正如眼前的女子。
“你和她们不一样。”他将梅核搁在手心,望向面前低头的女子说道。
面前的女子抬起头来,一双晶亮的眼睛望向她心仪的男子,却只停留了一瞬,便又羞涩不已地低下了头。
“她们,像这满园酸甜的青梅,而你,是这颗梅核。”男子伸出手,将手心的梅核递到女子眼前。
女子望着梅核,好半天没有说话,原来在他眼中,她还是这般不起眼,倒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提了篮子,窘迫不已,转身便欲逃离。
“我还未说完,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么?”身后男子的声音响起,女子的手被他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他只微微一用力,女子便跌落进他温热的怀中。
脚下,散落了一地的青梅。
第一次如此靠近,近得只能听得清彼此慌乱的心跳。
“青梅酸甜,却不长久,而你,是能给我一整颗青梅树的女子,等我们成亲了,我要种下这颗梅核,等它长成青梅树,再给我们的孩子讲我们相遇的故事,给他们采下酸甜的青梅,再种下越来越多的青梅树。”
男子的声音温温柔柔,怀抱着女子的手也贪恋片刻,不愿放松。
这是沈少顷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