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凝云,三月里春风拂柳,世间万物,皆自此时兴然复苏。
春蕾吐蕊之时,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从沈府偏院里传出来,接生的婆子将抱起孩子放在盈袖身旁,却没个和暖的笑脸相对。
今日于沈府而言,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妾诞下了个女孩,对于三代单传的沈府来说,这自然不是一件大喜之事。
“盈袖小姐,少爷回来了。”盈袖屋里的小丫鬟匆匆奔进屋来,冲着斜倚在榻上的盈袖说道,天帝带盈袖回沈府,沈老爷其实并未给她任何名份,说到底,没有婚席,她连个妾也算不上。
沈府上下,更无一人敢称她为少夫人,只道一句盈袖小姐。
盈袖听得“少爷”二字,原本黯淡的眼光重又燃了起来,她低头温柔望向怀里熟睡的孩子,柔声说道:“他回来了,他回来看我们了。”
一双明眸似春水,轻覆上了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盈袖轻笑,抱起孩子就朝院外走去。
沈老爷一直奇怪的很,沈少顷自西山回来后便似改头换面一般,俨然成了另一个人,不仅主动请缨打理酒庄,就连原本只算得上平平的武艺,如今也高超地叫人害怕。
更叫沈老爷不可思议的是,自西山回来,少顷虽带回盈袖,却似乎对她并不上心,反倒是欣然应了与知府千金的亲事。
如今二人成婚已将一载,少顷不往盈袖那去反倒常留宿于正妻厢房,这日子倒是过得和和美美,恩爱的很。
沈老爷自然不知他那三代单传留下的独苗早已不在人世,如今的沈少顷只是天帝附身。而天帝这一类神仙做事向来讲求一个厚道,他只道借了这人身体总不好再占了这人的妻子,便对盈袖一方面悉心关照,护她母子,另一方面则恭恭敬敬,毫不越矩。
而他八抬大轿迎娶过门的这位知府千金,只因沏的一壶好茶,叫他爱喝的很,故夜夜留宿于此罢了。而那知府千金不愧为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颇叫天帝满意,时间一久,便也就生了丝情意。
沈少顷上月往那殷城去谈酒庄上生意,直到今日才回来,一回府,他便直奔正妻房里去,一路的舟车劳顿叫他很是辛劳,他需要一杯绸郁的碧螺春来解他的疲乏。
只是他兴冲冲踏进正妻的院落时,并未瞧见不远处抱着孩子一脸凄然的盈袖。
今日的天气本还是云蒸柳嬉,晴好的很,谁知此时却似应了人心,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盈袖站在院外,痴痴望着屋里荧荧灯火下的人儿,一动也不动。
约摸是雨水打在了盈袖怀里的孩子的脸上太过冰凉,孩子开始哇哇地大声啼哭起来。
天帝坐在屋内,闻见了这哭声,蹙眉问道:“哪里来的野猫在叫唤。”
知府千金搁了手上的红泥小炉,摆手唤来个小丫鬟,朝她嘱咐了两声便叫她出去了。
不一会儿,那丫鬟匆匆回来,对着屋内的天帝和知府千金说道:“是…是盈袖小姐她,她抱着新生的孩子站在外头。”
天帝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言道:“她今日生产我竟不知,如今外头下着雨,她和那孩子怎淋得了。”说完便直奔门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