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八月,入了秋的夜已是清清冷冷,许久天际才显出一丝金红来,正是五更天,鸡鸣应了晨光,准时响起,阡陌旁的草叶上露珠闪闪,饱满地似要滴落。
画屏岭如今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如诗如画的好听名字,传说万年前画屏岭女鬼出没,人们惊惊慌慌逃了个干净。直到柳姓后人迁徙至此处,见此地良田美竹,美景嫣然,倒也不顾及曾经那可怖的传说是真是假,安安心心定居了下来。这柳姓后人却也勤劳,百年过来,原来廖无人烟的小村竟壮大成了个热闹的集镇,因着镇上人家大多姓柳,柳镇便因此得名。
柳镇的晨来得要比别地早得多,只是天还未完全亮个完全,石板小路上便已响起簌簌的脚步声,一人神色焦急,脚下步子也越走越快,最后竟奔了起来。许久,他踉踉跄跄地停在了一家药铺前,还未站定,双手便急急忙忙往那紧闭的门上拍去:“吴郎中!您快救救我家娘子!”
不出多时,门被里头的人启开,一个干干瘪瘪的小老头站在那焦急的男人面前,睡眼惺忪,语气里懒散而不满:“一大早的嚷嚷什么,扰人清梦。”
“郎中!求求您快救救我家娘子吧…她…她…”那男子声音里尽是无法掩饰的害怕与焦然,看那张秋日里却大汗淋漓的脸,谁都能知晓他对口中的娘子关怀得紧。
那郎中老头儿皱皱眉,并不重视,还是懒洋洋的口气:“如此急急忙忙,莫不是你家新娘子也得了那怪病不成?”郎中吴禄喜认出眼前的人,是镇子南头胭脂铺里跑路送货的车夫,前阵子从外头带回个女子,一举一动都腻歪得很,昨日刚成的亲,大红花轿经过他药铺时,他可都观见了,怎的今日那新嫁的新娘子就出了事呢?
“能不是那怪病么!昨日睡时还好好的,今日晨来就叫也叫不醒了,我当时只道她是这阵子太累了,结果发现她的身子越来越冷,探了探气息,竟微弱不已。”那男人声音哽咽,看起来心神不宁。“我哪知道,这怪病…外乡人竟也…”汗珠从男子额前滑落,男子也顾不上拭去,眼神中尽是焦急。
大约四五年前的样子,柳镇便好像被诅咒了一般,姑娘们长大,凡是嫁了本镇的男子,新婚那日必然沉沉睡去,任凭谁也叫不醒,然而不出几日,便全身冰凉,在沉睡中逐渐断了气息,找不到任何缘由。许久以来,镇上女子无人幸免。这般诡异之事叫所有未嫁的姑娘人心惶惶,一时间,竟都嫁去了外乡,这镇子上便再也寻不见刚嫁的新妇,老大不小却还娶不着媳妇的男子遍地都是。昨日的爆竹响起,倒是叫整个镇子倾巢而出,毕竟这样的大红花轿和双喜锦服,镇上的人已经很久未见了,小孩子更是追着大红花轿,兴奋得很。
只是热闹归热闹,人们的心里仍不免多出一丝隐隐的担忧来。
吴禄喜皱着眉探着床上躺着的新娘子的脉搏,自刚随着男人进门起,吴禄喜便看见这新娘子睡得平平静静,倒观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脉象微弱至极,摊在床榻上的手也冷若寒冰,不似常人。吴禄喜抽回手来,叹了口气,他一介乡野郎中,伤寒杂症况且能治,这由来已久的怪病,自己怕是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