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弦同司舞一样,成仙的日子并不太久,在人间她原是个跟师父和师兄云游天下的歌伎,性子也向来恬淡。溯弦这名字伴她多年,是师兄禹岸替她所起。
同样为他所赠,陪伴她许久的还有那一把已有些斑驳,却依旧琴音潺潺,清冽不绝的长琴。
溯弦从未淡忘,他抚那琴弦一曲终了,抬头蹙眉思忖,不经意瞥见自己躲在桃竹帘后,他清俊绝色的脸上便漾开笑意阑珊,摆摆手,唤她:
“溯溯,可愿听一曲高山流水?”
那时她天真无邪,对答不惊:“高山流水,难觅知音,师兄你好生奇怪,怎的迟迟不教溯溯弹琴,却老让溯溯赏乐。溯溯既是不懂五音,如何能赏得师兄曲中风雅?”
禹岸微怔,他望着眼前这青衣高髻的姑娘,终是心中无声一叹。
禹岸不教,不代表溯弦不学。每到禹岸抚琴之时,溯弦依旧躲在那桃竹帘后不肯出来,但那一双明眸却始终不离禹岸那纤长玉指。
他拨弦颤音,她亦如此,他抚在那琴弦上,她拂在那半空里。
溯弦轻笑出声,以前的一幕幕还在脑中异常明晰,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也已成仙,只是不知道,师兄他如今在哪里。
让她深深恨着,却也心心念着。
什么瑶池宴,什么花朝会,她皆不在乎,她曾经真正想为之抚琴的,也只那一人而已。
她还没来得及当着他的面问一句:“你可愿,听溯溯为你弹一曲高山流水,日日夜夜,岁岁年年?”
——
“溯弦姐姐!”
溯弦抬头望去,见司舞像只小鹰般扑腾着朝自己奔来,溯弦皱了皱眉头,却掩饰不了嘴角溢出的笑,司舞这个样子,虽是滑稽了些,但也不失俏皮可爱。
溯弦眼角余光瞥见大殿另一边那几个舞仙琴仙朝司舞和自己投来的鄙夷神色,没说什么,只是直直上前,迎上去拦下了慌慌张张的司舞。
“怎么了?可是你打碎了这花朝宫里哪样重要的物什,怕那当差的仙子赶来活剥了你?怎的这么莽撞慌张?”溯弦捂嘴轻笑,打量着司舞一张羞得通红的脸蛋,饶有兴味。
司舞还喘着气,弓着个腰直摇头:“不是不是,溯…弦姐姐,是…是我…遇见了…”
司舞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但她却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与那花仙锦华道了别,再走到这殿里来的,只意识到,自己脸蛋依旧发烫,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溯弦上前去轻抚司舞的背,柔声道:“瞧你急的,慢些说。”
“百花上神到!”
司舞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被那先前鹅黄衣衫的执花仙娥高声打断。
可待司舞扭头望去,除了站在正殿珠帘前那两个光彩照人的执花仙娥,哪里有那百花上神的影子。
司舞不由悻悻叹气,自己还指望一睹百花上神婀娜芳容,现在却什么也没望见。
两仙娥身后那玲珑剔透的珠帘此时却微微抖动起来,交碰在一起发出铃叮脆响,鹅黄衣衫的仙娥转过去,欠身同那珠帘里的人儿轻声说着些什么。
司舞这才看见珠帘后面那端坐着的庄穆身影,和那流动在珠帘缝隙之间的如瀑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