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看我帅吗?”岳文指着网上自己与卢姗姗的合影,看看身后站着的几个兄弟。
“文哥,恕我直言啊,”宝宝吡笑道,“我怎么觉着人家很不情愿尼。”
“就是,就是,”黑八拍拍岳文的肩膀,“你一手拉着人家的胳膊,一手握着人家的手,就怕人家把手抽回去。”
“八哥,知道能不能不说出来啊,就显得你聪明吗?不说出来会死啊?”
……
岳文与卢姗姗握手的照片出现在了某些论坛上,而卢银匠要到平州拿下玉矿开采权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不只在平州当地、在芙蓉街道传得沸沸扬扬,更是在玉石圈里传开了。
开发区的酒店里,也住满了全国各地前来踩点取样的玉商,也有玉商开始收购村民手中的石头,村民们捡玉挖宝的热情更高了,河道里的人群终日不散,都一度冲击了周疃大集。
区工委宣传部也在行动,平州首届玉石研讨会开始慢慢筹办,邀请的记者也都在赶往平州的路上。
芙蓉街道芙蓉玉,不只在开发区,在秦湾也成了热门话题,有许多一辈子也没有踏足开发区的老秦湾人,周末也携家带口驱车前来,就为捡几块玉石带回去。
葛慧娴带着几个同事,“组团”挖宝来了,中午请客之后,每人都拿到了几块颜色各异的玉石,个个眉开眼笑,乐不可支,在把岳文夸成一朵花后,个个满意而归。
……
默默无闻多年、始终充当着磷肥边角料的芙蓉玉终于横空出世,在经历了国内各大媒体第一波报到后,数十年“白菜价”的芙蓉玉成为了玉石界“疯狂的石头”,烂白菜终于变成了金饽饽。
河道里,依然是人来人往,放眼望去,河滩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推车,全是拿着铁锨挖玉的人,成车成车的石头连带着淤泥源源不断地送出河道。
陈江平每天都要到现场看看,这场景,让他想起了修筑海潮大坝,修建大梯田,修建大水库……,那时也是人山人海,热火朝天。
这几天情况好象又有变化,小推车、拖拉机仍在,但已经有人自发雇佣挖掘机了,车辆也明显多起来。
大灰狼来了,带着一班兄弟,带着铲车;
梁莉来了,带着一帮民工,带着铲车;
……
“大兵团机械化作战的时代”在历经高热之后终于来临了,这清淤,他不再发愁,现在愁的是秩序,他看到派出所的高明在现场维持治安,两家为一块挖玉的地方都能大打出手。
“嗯,老万,联系国土局,有人开始上山挖玉了,派几个人上山巡山,山上不能乱挖!”这河滩上的挖玉,本来就是为了清淤,岳文的把戏他一眼看穿了,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玉商,肯定也是他的杰作。
国土局早已得到区工委的指示,严禁到山上乱采乱挖,“保护矿产资源”、“禁止进入矿区,违者追究刑事责任”的大牌子已高高地竖在山上。
派出所也组成一个6人的队伍,2人一组,24小时监管。同时,山上安装了3个高清摄像头,随时查看山上的情况。
他又接了一个电话,是珠山街道的党工高官打来的,“老陈,现在我们珠山街道的老百姓都到你们芙蓉街道上班了,都去捡宝贝去了,我们雇的勾机,也都跑到你们那去了,到时候清淤垫底,可得在廖书记跟前好好说道说道!”
陈江平笑着怼了回去,“谁让你们那里没有玉石?你管天管地管不住老百姓的腿和嘴!”
对方笑着回应道,“听说现在价格又涨了,一百块钱一斤了,要不干脆我们也去挖玉得了,挣得比我们这个党工高官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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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地大物博的地理国度,玉石也是多色多样的。
从石头缝里孕育出的通体温润的美石,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造物神奇,而经过艺术的融合琢刻,玉雕,就成为一件多彩多姿撼人心魄的艺术品,成为不折不扣的文玩艺术收藏的宠儿,价格也成倍增长。
“文哥,河里有玉,山上也有石头,卖石头就能挣钱。”宝宝吃着雪糕,岳文顺手把他嘴边的雪糕渍抹掉。
“这是新区,必须重视环境,区里不会同意挖矿的,卢银匠找到国土局也没用,我们开发区,如果还去发展资源型产业,会让人笑话的,”岳文看看宝宝,转了个话题,“宝宝,你在办公室待过,迎来送往,都给客人送什么?”
“赤甲红吧。”宝宝想了想,“要不就是金石。”
“呵呵,一送多少斤是吧?”
“嗯,祝主任都是准备泡沫箱,”宝宝用手比划着,“一个泡沫箱也有十几斤吧。”
“如果我当办公室主任我不这么干,”岳文笑道,“你得研究人的心理,你送一堆赤甲红,背后的信息就是这东西我们这里多的是,不值钱,如果要我送的话,我会弄一个精美点的盒子,只放六个,一个一个捆好,再塞进一份证书去,这样人家就会觉着很上档次,少钱花还多办事,……送礼,也是一门学问。”
“同样,芙蓉玉如果大量开采,那就不值钱了,物以稀为贵,所以芙蓉玉不能大量上市,但我们可以把现有的玉石提高附加值,经过雕刻,那就不是玉石了。”
“那是什么?”黑八开着车,扭头看看岳文,“不还是石头吗?”
“不,”岳文笑了,“那是文化。”
“我们街道以前有过雕刻厂,现在都没了,文哥,你才来半年,你怎么知道芙蓉玉的历史?”宝宝不解。
“记着啊,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你们将来都是书记、主任的料,都要主政一方,”岳文得意了,“要想快速了解一个地方,就看县志,里面什么都有,你们以为我拿县志当小说看呐,我看的是里面的产业,再比如降水,从建国以来历年都有,你大体可以猜测几年一旱,几年一涝,当然我们开发区向来是缺水的。”
“不扯远了,说玉雕,我跟着出车那几年,走南闯北,司机都是一帮糙哥,但见多识广,我受益匪浅,他们告诉我,商场里摆的玉雕,可能不值钱,但一加工就很值钱。”
“说说看。”宝宝来了兴趣。
“你认为和田玉好是吧?韩料和青海料都可叫作和田玉,呵呵,价格就差大了,再加上雕刻,那看着更不一样了……证书?那就是一个摆设,只能证明那是一块玉而已,就是网站,完全可以自己弄一个。”
“我妈前阵子刚买了一个和田玉的手镯,”黑八开着车不淡定了,“会不会上当?”
“你说呢?”岳文笑了。
“你们家不差钱,就当给人民作贡献了。”宝宝拍拍黑八的肩膀。
“碧玉的话,很多是玛纳斯碧玉,虽然产自新疆,但跟和田玉没一毛钱关系,……去商场里买玉,大部分不会关注雕工,商场里的玉一般都是雕刻观音、佛这种传统的题材,而这种题材的最适合机雕了,从工厂里批量出来的,而且一般是用机器打磨的边角料,成本没有多少钱。”
“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一不小心就被骗了。”宝宝看看黑八,“幸亏我家没钱,不象八哥家,这底子厚实,骗个几千块肉也不疼。”
“传统文化回归是必然的大趋势,国内的文玩市场这几年很热,一是与大趋势有关,另一个字,离不开炒,黄龙玉、金丝玉都是炒起来的,就是翡翠,从慈禧太后开始引入中国,被炒到动辄千万亿元的天价,如今,回落太明显,……我们的芙蓉玉要炒,但要附加文化价值!”
“文哥,我们去‘抱石斋’找沈国璋,他的人工雕刻,能有用吗?”黑八大声道。
“人工雕刻才是精雕细刻,好东西就要弄好,嗯,现在不能让老百姓吃亏,既然区里行动了,我们看看能不能引导一下,把这老产业重新做起来,现在百姓手里都有石头,这笔财富我们得给他们变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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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还是大俗,这两者从来就是一个互为问号的孪生胎。
累累垂垂的葡萄,风中摇摆的残荷,山间骑牛暮归的孩童,小村倚门弄孩的老人……菩萨,金刚,夏蝉,白菜……栩栩如生,让人不忍触摸。
“这是88年芙蓉玉勘测结果鉴定书的复印件。”老人一脸沧桑,手也有些颤抖,岳文郑重地接过鉴定书,上面显示着芙蓉玉共有碧玉、墨玉、红玉和翠斑玉四个品种……
“九十年代,平州的玉雕工能有三四千人,大部分都在我们芙蓉镇,九六年,平州雕刻厂也解体了,现在还干这一行的也就有二百人左右吧,我这家店算是大的了。”老人不胜感慨。
岳文、胡开岭、宝宝、黑八都敛容正色,静静听着,屋内只回响着老人略带感伤的沧桑。
“叔,今天我就是为这事来的,现在区里也有意扶植玉雕行业,芙蓉玉也开始在全国叫响,除了参加全国的玉石珠宝博览会,我有个想法,能不能把芙蓉玉与芙蓉金结合起来,把雅与俗结合起来,你看,我们山上有金矿,也有玉石,结合到一块行不行?”
“金镶玉,玉包金,完全可以。”沈国璋笑了。
岳文看看胡开岭,“叔,我现在还兼着金鸡岭村的书记,山上有资源,也有厂房,您能不能教教他们,带带他们?”
胡开岭诚恳道,“沈厂长,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岳主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您放心,到了村里,您说什么我们听什么。我们村现在修了路,下山也方便,您在街道的店面也照顾得过来。”
沈国璋看看胡开岭,明显信心不足,“我也怕这门手艺失传,但这活儿又脏又累,还要坐得住屁股,年轻人没有人愿意学了,去年我开了一个免费的培训班,一共才来了十几个人,学到最后都跑了,”老人苦笑道,“都受不了这个罪。”
“我们能受罪,”胡开岭拍胸脯保证道,“金鸡岭穷怕了,也不想再过穷日子,岳主任给我们指的道,我们就往前走,不回头!”
“只要你们不嫌苦,不嫌累,不嫌枯燥,我教!”沈国璋的皱纹慢慢舒展开一些。
“好了,金玉相逢,这是大好事啊,原来只是卖金子,只是卖石头,现在价格还不得翻着番往上涨,”岳文见沈国璋答应,也很高兴,“我知道您的梦想是要建一座玉雕博物馆,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就建在将来的新区!”
老人的眼睛亮起来,他慢慢取出一方红色大印,约摸有十公分见方,“岳主任,你才二十几岁吧,象你这样,一心想着老百姓的干部,不多见了,”他顺手拿过刻刀,“金鸡岭的老百姓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我都听说过……加油站的路也修通了,我也听说过……”
“这几天收购芙蓉玉的都踏破了门,有人也来我这店里来了,老百姓手里都有石头,这就是钱哪,芙蓉玉的好时候就要来了……”老人看看岳文。
“这都是我们岳主任策划的。”宝宝插嘴道。
刻刀不断在红玉印章的底部划着,老人边刻边说,“芙蓉玉早该火了,你看,这红玉是惟一同时具有鸡血红、梅花纹、温润质三大特性于一身的玉,这方鸡血梅花玉,全国都找不着。”
“玉石挂红,价值连城”、“千金易得,红玉难求”。近年来,凡是跟红沾边的玉石,都是炙手可热的收藏焦点,如鸡血石、南红、战国红,其价值都是成千上万倍地上涨,上涨过程之快、之高令人瞠目结舌。
“这方印章,我就送给你了。”老人拿起鸡血梅花玉的大印,轻轻地在一方宣纸上盖下去,红玉如血,字迹嫣红,岳文不禁敛容正色,轻轻读道——
“天——地——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