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三十三年四月二十二日,汉和星际帝国的九水星缓缓转动着,东半球的白日就要来临了。
凉风吹拂的红叶山庄,朦胧黑暗中,站在寂寂天台上的阿图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有些萧索的耸起肩膀。
门拱处随风起起伏伏的纱帷被拂开了,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直到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搭在阿图的肩膀上,她才有感觉,不由一吓,浑身抖动了一下。
“傻丫头,黑漆漆的在看什么?”子羲暖暖的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疼爱的用下巴蹭着她乌黑的长发。
阿图瞬时释然,柔弱的身子放松的倚在子羲的怀中,摇摇头道“没有看什么。”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睡不着的。”阿图轻轻的说,语气里有些许沮丧。她的睡眠很不好,这让她很头疼,刚才被噩梦惊醒,她知道自己会难以入睡,怕打扰了身旁的子羲便走了出来,谁知还是吵醒了他。她有些愧疚的道“又吵醒你了,对不起。”
子羲倒没有因为被吵醒而生气,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捏着阿图的下巴,扳过她的脑袋有些霸道的问到“告诉过你了晚上不许再吃辛辣的食物,也不许再喝茶,是不是又没有听话?”他睡前给她用了安睡散,如果不是食物相克,他确定安睡散的效用不会消失。
“不,听了的,没有再吃。”阿图连忙辩解,心中暗自惊讶,怎么子羲什么都会察觉?
“看来我又该给你换个女侍了。”子羲道。阿图总是这样阴奉阳违,这让子羲有些小小的不快,为了控制阿图的饮食,子羲交待服侍她的女侍不许给她茶喝和辛辣的食物吃,可是阿图总有办法说服身边的人听她的话,一旦让她和女侍熟悉,情况就没法控制了。
阿图咬着嘴唇,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她怕子羲生气,但是又总是管不住自己,往往做了错事,第一反应就是用谎言去掩饰,但这又会让她感觉更糟糕。可也是的自己为什么总想吃那些他不允许吃的东西呢?或者说为什么他总是不允许自己吃喜欢的东西呢?
看到她愧疚的神色,子羲温和下来,确实也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大动肝火,他一向是个深沉的人,很少很少发脾气。“好了,这儿风大,再回去睡吧,我抱着你就能睡着了。”他拨拉着救下了她紧咬着的红唇,轻轻地吻了吻。
“好。”阿图听话的答应着,由子羲抱着进了房间。
柔软的羽被下,温暖的被子羲呵护着,阿图的心放松下来,慢慢的闭上眼睛果然睡去了。在子羲的身边,她的心境可以变的平和,平和到感知到了温度。
老鼠悉悉索索的奔跑,黑漆漆的时空中她被追的无路可逃……
“啊……”阿图大声的尖叫,猛然醒了过来。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瑟缩着身子,梦中成群的硕鼠仿佛就奔跑在床下、身边……又是那个梦,很多次了……过了一会她才平复下来,再看身旁子羲已经不在了,他一定是出去做事了……
厚厚的帘幕拉开,窗外明媚的阳光驱散了卧室的黑暗,也驱散了阿图阴暗的梦境,她赤着脚走过柔软的地毯进了浴室,浴室很大,墙壁用来自长岛海滩经过严格挑选的大小如一的卵石镶嵌,这种石头是蓝色的,一颗颗晶莹剔透有清晰的水纹,衬得浴室里犹若水宫,子羲说这种石头会让他想起家乡的若蓝海。那片海到底在哪里,阿图从来没有弄清楚过,因为在九水星的地图上没有。说到底她一直也不清楚子羲的过去,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只是像阿图这样近的人才得以在平常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他,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像是一个谜。谜一样的男子,谜一样的喜欢着她——身世如此卑贱的她。
水池里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平静的水面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汽,拂开漂在水面上的花瓣和药草,下面的水是浑浊的褐色,这是子羲特意为她配制的一种药,能去她身上的伤痕,她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因为她原来是一个奴隶——日日做工却只能得到一日三餐作为报酬的奴隶。其实这些伤痕并不是她做奴隶的时候留下的,九水星达塔合众国的奴隶主在一般情况下不会体罚奴隶,他们常用非暴力的方式惩戒犯了错的奴隶,这样不至于对奴隶造成很大的伤害,通常是限制他们能得到的一些‘福利’,比如从高级的单间公寓搬去普通的宿舍,比如减少他们能去的地方……要知道培养一个称职的奴隶是需要些成本的,这样的成本付出了当然要加倍的赚回来,这才是生财之道。只有极个别的财大气粗的奴隶主才以给奴隶带来身体上的折磨为乐,而阿图第一个主人安达就是如此,那是怎样一个人?她曾经以为是神的人。可是如今……想想过去真是愚昧的可笑。
“又在愣神?还不快洗澡!”浴池上方的视频突然开了,子羲出现在屏幕中,湛蓝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宠溺几分责备的看着她。
阿图羞红了脸,急忙从池台旁站了起来,睡衣的领子刚褪到肩膀,又急忙拉了上来,看着屏幕上的子羲有些紧张的道“请你回避,我……我这就要脱衣服了。”
“跟我相处这么久了还怕羞?”子羲打量着她笑道。
阿图垂了头,小声嘀咕道“不能看就是不能看的。”
许久没有动静,阿图抬头看时却见子羲已经从屏幕上消失了。她便褪了衣裳,没入了水池中。这药水她要泡一上午,由子羲严格控制着时间。若是发现她没有听话,他会好几天不出现,也不再搭理她的任何要求,让她在这个空旷的别墅里呆着只能望眼欲穿的等他,直到想他想的心力交瘁痛不欲生,才云淡风轻的再次出现,摸着她的脑袋严肃的道“以后要乖乖听话,懂吗?”
“懂,懂的……”那样的惩罚只要有一次,她就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何况子羲的要求一般都很简单,就像泡一上午四个小时的药水浴,只要老老实实的坐在水池里就好了,躺着也行,在她感觉到饿的时候会有女侍送来早餐,她还可以看池台旁特意为她准备的书籍,听音乐,玩电玩,只要她的身子不离开池子,做什么都行。
今天为她送来早餐的女侍很陌生,阿图有小小的沮丧,她知道子羲做了早晨说的事——为她换了女侍,原来的女侍她刚刚熟悉,可以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些事情就换掉了。子羲总是这样不让她跟任何人产生任何干系,他总是对她说她生来就是为了遇到他,她命中注定是他的,因此她的世界里只能有他,不能有其它任何人。
“你命中注定是我的!”这句话不止一个人对阿图说过。“你命中注定是我的,就算你不甘心,不情愿,想要逃,但是你永远也逃不掉……”
她曾经如此恨那个对她说这句话的人,可是同样的话换成了从子羲口中说出来,她就没有了恨意,甚至连一丝的反感也没有。造物弄人,时间为线,一句话有了前因,因此说出来就不单单是这句话的意思。一个人对你好,因此他的霸道也美好起来,就算是一辈子,生生世世被禁锢在他的身边没有自由也心甘情愿。一个人对你不好,他的善举也是别有用心,只希望分分秒秒自己生命中没有片刻瞬间再与他相见。
阿图的手捏着勺匙一下又一下的搅着手中的养颜汤,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