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伤感的散文精选(散文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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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没有脚的守望者

王新龙

稻草人原来是一堆金黄的麦杆,他是主人在收割麦子后留下准备过冬时盖鸡舍用的。可是那只肥肥的芦花鸡在一个漆黑的夜里被黄鼠狼给叼走了,鸡没有了,当然鸡舍也不需要了。于是,麦草就被遗弃在柴房的角落里,偶尔有一两只小老鼠经过,会在草堆里打几个滚,玩上一会儿再回洞里睡觉。

麦草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想着自己从一根嫩嫩的麦苗到一片的金黄,多么美丽的岁月啊!那时,白天看着天上悠悠飘过的云,和同伴聊聊哪片云最美。他曾经很喜欢一片云,初见那朵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瓦蓝瓦蓝的天空里找不到一丝云。周围的伙伴正在午睡,偌大的一片田野里只有他一个人醒着。

这是风起了,吹出了一片麦浪,他在麦浪里轻轻舞动。觉得自己轻盈地随时要飘起来,飘向纯净的蓝天。一抬头就看见了那片云,淡淡的,只有一缕。她悠闲地在天上漫步,孤独的眼神掠过这片麦田,刹那间他听见歌声,是他自己的心在歌唱。他感到自己追随着她的脚步要飞起来了,一颗心被快乐填满了。

他相信她看见他了,云在天上慢慢移动,除了刚才无意地一瞥,她始终看着远方。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一片金黄中有一双热切的眼睛,她没有为谁而停止了前行的脚步,也永远不会停止……

云没有任何留恋地继续着她的旅行,没有一丝牵挂,她不知道在麦草的心里留下了她的影子。云走了,麦草心里有快乐也有失落……

从此以后,麦草每天默默注视着天空,耳边还可以听到同伴在评论那些飘过的云,可是在他眼里却什么也没留下,心里被那片孤独的云填满了,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很快他被收割了,被主人堆在了一角,看不到天空的他,只能在梦里回忆那一个午后。

一天,他还在梦里沉睡时,他的那位主人将他扎成一个稻草人。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矗立在一片水田之间。蓝蓝的天,悠悠的云,他又可以默默注视那片天空,只是没有了她的影踪。

日子一天天过去,稻草人看着夕阳一次次染红了西边的天空,也数着流星,看流星划过天际。他不曾许下任何心愿,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觉得能再一次看见天空,守候一次没有可能的重逢,就是一种幸福,一种满足。

秋天的雨淋湿了他的麦草,冬天的风刮走了主人留下的破凉帽,地里的庄稼没有因为他的守候而丰收,现在是杂草丛生。稀稀拉拉的几根稻子上的谷粒成了荒野里田鼠的粮食,自然这里是田鼠的领地了。每天就会有田鼠从稻草人的身边跑过,他们自然不会理睬这个不会动的守望者。

冬天的夜晚分外寂静,澄净的夜空里星星泛着苍白冰冷的光,冷眼看着大地,有一丝嘲讽。稻草人感到吹在身上的风更冷了,田鼠早就躲进了漆黑的洞里,不再出来游荡。

只有他还醒着,就像那个午后,只是现在剩下的是冰冷和死一般的沉寂。

此时他突然想到自己要向流星许什么愿望——需要一双脚!一双可以让他逃离的双脚,不想独自站立在寒冷的风雨里……

稻草人是没有脚的,是守望者,必须独自面对日升和日落,在空旷的世界守望一个梦,一个希望。

现在他想逃,因为世界成了一片荒芜,梦只留在记忆里,成了历史。

脚,想要一双脚,可以让他远离此时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