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优美的田园散文(散文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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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玉米

王新龙

玉米原产于墨西哥,至于何时引入我泱泱天朝圣国,因为孤陋寡闻的缘故,俺就不得而知了。

玉米有很多的别名,中国旧称玉蜀黍,还有苞米、棒子、苞谷等,到现就只剩下一个比较文雅的名字:玉米。这名字好啊,象玉一样的米,听着舒服,一看就知道是有文化的人给起的。听说它还有其他漂亮的色彩,诸如深蓝色、墨绿色、紫红色,还有红、黄、蓝、白、绿各色间杂的五彩玉米等等,晶莹剔透,让人赏心悦目。文人雅士们在吟诗作画劳累之余,抓于手中,洒在桌上,细细欣赏,娓娓品评,可谓一大雅事;至于象苞米、棒子、苞谷等俗名,不用说,肯定是农夫们起的,土得可爱。苞谷——包起来的谷子,象棒子就干脆叫棒子,形象又直观,就如他们的思想:知道这种米可以养鸡,喂猪,剩下的还可以养活人命。

小时候在村里见到的最多的农作物便是玉米,田间地头,山旮院角,只要是能放得下一把锄头的地方,乡亲便会种上玉米。只因这种植物生命力最是顽强,只要有一把泥土它就能茁茁而长,它不需要你帮它捉虫,也不需要你秉烛照它的绿妆,该睡时它自会睡,该长时它自会长,如不长的只能说明你不适合当农民,好种烂种不分。被饥饿吓大的人最懂得粮食的珍贵,玉米收回来后屯放的粮仓得先洒上一层石灰粉,那是为了防虫子的啃咬,要是在旧社会这石灰不定会洒得更多,运气好的话若能使某个地主便秘胀死,那应算是那年最好的收成了。玉米的吃法也很多,在我们那里一般都是先磨成粉然后再煮成糊糊喝,米多时煮稠些,米少时煮稀点,最稀的时候村妇起床后就可不必再对镜梳妆了——一碗米糊往往比镜面还亮。饥饿带给人的是一种痛苦的心酸,是一种人再也不能称之为人的卑贱。你知道饭量最大的人是谁吗?俺知道,那是俺爷爷,他一餐可以吃完三斤玉米煮的米糊,三斤玉米煮的米糊有多少呢?如果是现在六口之家吃,要吃三餐才完,而他一个人一口气就吃完了,然后就到池塘里去泡,一边泡一边吐,借水的压力抚慰欲胀裂的肚囊,直到夜幕降临了才提着打赌赢来的五斤玉米挣扎着回家,父亲才因此没给饿死。当粮食不再因为饥饿而入口,那将是人生对生命最大的嘲笑。

玉米是人种的,理当只配给人享用,但其实却不尽然,中国社会上下五千年,不是人的东西尽吃人的食物的记载比比皆是,如果非要举例,那就说这老鼠吧,《诗经·魏风·硕鼠》有据可参:“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瞧瞧,多狠!多年来辛苦供奉你,但我的死活你都不屑一顾。在这里且不说这供奉是那个可怜人自愿给的,还是硕鼠偷的,或者是它靠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吃回扣得的。单论已经食了“我黍”之一事应该是属实吧?可是人家老鼠就偏偏不肯承认,还著歌为自己辩白,取名曰:老鼠爱大米!

玉米也曾拯救过无数濒临于饥荒的人类,世人对它的感激,胜于不曾露面过的神。在玛雅人的神话里,人的身躯就是造物主用玉米做成的,而绝非是拿某某人的肋骨所造就。古代印第安人还在游离于茂密的丛林中时,赖以生存的主要食物就是玉米。在他们的宗教文化里,玉米已经超出了普通食物的概念:其信奉的诸神中,也有好几位玉米神,如辛特奥特尔玉米神、科麦科阿特尔玉米穗女神等等。到后来,中美洲印第安土著人觉得仅仅如此还是不能表达出心中那种对玉米的敬仰,就干脆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做“玉米人”。在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医学系大楼上有一幅巨大的壁画叫《生命、死亡与四要素》,画中的“四要素”是指风、水、火、土,喻指印第安土著人的生活,而玉米就在这幅巨作的中心位置,其中蕴涵着非常生动的象征意义。

有时想啊,玉米这东西还真不简单:你拿着把玩也好,用来膜拜也罢,玉米它还是玉米,生于泥土里,长在空气中,不枝不蔓,绿影婆娑,随风摇曳,潇洒的神态,让人心折不已!俺曾试着给玉米找个相衬的伴侣,查书询典后才知道玉米是雌雄一体,根本不需要谁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