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怿
那一年,我动了一场大手术,医生嘱咐不能太劳累,必须在家休养半年,父母替我向单位请了病假。刚歇下来时还感觉挺闲适惬意的,可日子一长就倍觉烦闷无聊。刚好朋友阿韵来看我,无意中说起她的“阿韵花房”近来生意红火,需要增添人手。我急忙自告奋勇地说:
“你看我行吗?”阿韵为难地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父母,父母冷着脸坚决不同意。我便说:“爸,妈,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美感疗体?阿韵的花房里那么多鲜美的花儿,我其实是去白养病呢!你们就让我去吧!”父母拗不过我,在咨询过医生和阿韵保证不让我累着的前提下,只好让我去了,以后还经常“明察暗访”地去花房看阿韵到底有没有“善待”我。
阿韵的花房从规格到花色品种以及服务质量都算得上本市一流。这里的工作人员很多,主要包括导购、采货人员、修剪人员、速递人员。经权衡阿韵新增了一台收银机,这个相对轻闲的收银工作当然安排给我了。
自打我工作开始,天天都能见到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孩来这里买花。与别的顾客不同,男孩每次都要亲自挑选一支玫瑰,然后再亲自修剪包装,最后来到我面前结算说:“我要速递服务,第五医院住院部A栋三零五病房,苏晓月。”红色的玫瑰,挑花时的专注以及好听的名字,谁都会想到男孩是给他住院的恋人送花。不管刮风下雨男孩天天都来,花房的工作人员都记住他了,也都习惯了他的到来。可他英俊的脸上却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也从来不跟别人多说一句话。看来他的浪漫只属于那个叫苏晓月的女孩,猜想她一定是位美丽而幸福的女孩。
花房里弥漫的美好的气氛,以及买花的人们带给人的无限遐想,对人的心灵真是一种最好的滋养。我的身体康复得很好,半年病休假很快就要到期了,我不得不回单位去工作了。最后一天没有等到那位男孩出现,我依依不舍告别了大家。父母陪我去医院复查,那个能天天收到红玫瑰的叫苏晓月的女孩刚好跟我住的是同一所医院,路过住院部时,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想上去看看她。A栋三零五病房,我按男孩买花时提供的地址找了上去,可苏晓月
的病床空荡荡的,靠窗的桌子上玫瑰束堆成了小山,大部分的玫瑰花瓣已凋零在了包装纸上熟悉的“阿韵花房”的字样上。凭直觉我知道这就是男孩送给苏晓月的,可是她人去哪儿了呀?苏晓月病友的话让我意外得目瞪口呆。
她们说,就在几个月前三零五病房住进了一位苍老的妇人。妇人的命真苦,儿子才两岁时,贪心的丈夫便抛弃了
我终于明白了男孩为什么总是不苟言笑,他在替父亲为母亲弥补爱情时内心承载着多么沉重的爱与恨。
母子俩,做了一个富商家庭的女婿,妇人一直都没有再嫁,一边独自艰苦地抚育着儿子,一边傻傻地等待着丈夫回到自己和儿子身边来,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丈夫没有再回来,自己的生命却因得了不治之症而行将结束。妇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弥留之际,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子的父亲是第一个送花给他的男人,也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男人,尽管他抛弃了她伤害了她。她有一个心愿,要是能在死之前再收到丈夫的玫瑰,也就没有遗憾了。男孩听完母亲的话后,对这个此时不知在何处的无耻男人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从第三天开始,妇人便真的每天都收到一支玫瑰花直到她昨晚死去。妇人叫苏晓月。我跌坐在苏晓月的病床上,原来男孩每天买花不是送给恋人而是送给母亲的。我终于明白了男孩为什么总是不苟言笑,他在替父亲为母亲弥补爱情时内心承载着多么沉重的爱与恨。
我热泪盈眶地走出医院,父母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紧紧地挽住他们的胳膊说:“爸、妈,我想送你们两支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