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古典散文集(二)(散文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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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与于襄阳书

【名篇鉴赏】

于襄阳名頔(dí),字允元,河南(今河南洛阳)人,唐德宗贞元十四年(公元798年)九月以工部尚书为山东道节度使。由于做过襄阳大都督,故称于襄阳。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秋冬之际,韩愈被任命署理国子监四门博士,正式在京师做官。博士职乃是闲官,地位不高,很难施展抱负,为此,他给于襄阳写信请求引荐。此信以士欲进身扬名、建立功业须前辈援引,而前辈之功业盛名又须有为的后继者为之传扬为论点,入情入理。【经典句章】

故高材多戚戚之穷,盛位无赫赫之光。(成语:赫赫之光。)【原文】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谨奉书尚书阁下:

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士之能垂休光照后世者,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后焉。莫为之前,虽美而不彰;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须也。然而千百载乃一相遇焉。岂上之人无可援、下之人无可推欤?何其相须之殷而相遇之疏也?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故高材多戚戚之穷,盛位无赫赫之光。是二人者之所为皆过也。未尝干之,不可谓上无其人;未尝求之,不可谓下无其人。愈之诵此言久矣,未尝敢以闻于人。【译文】

七月三日,将士郎署理国子监四门博士韩愈恭敬地将书信呈给尚书阁下:

读书人能够享有盛名而显赫于当世的,没有不是依靠享有天下声望的前辈为他做先导引荐的;读书人能够流传美名、照耀后世的,也没有不是依靠享有天下声望的后辈给他支持称颂的。没有人为后辈做先导引荐,那后辈人即使有美好的才华也不能显赫于当世;没有人做前辈的后继,那前辈即使有丰功伟绩也不会流传名声。这两种人未尝不互相等待,然而千百年才相遇一次。难道是上面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下面没有可以推荐的人吗?为何他们互相期待帮助的心情如此殷切,而相遇的机会又那样稀少呢?原因是居于下位的人仗着他的才能不肯请求上司推荐,居于上面的人凭着他们的地位又不肯照顾他下面的人。所以才高的人多为不得志而忧愁,而地位显要的人也不能留传显赫的名声。这两种人的做法都是不对的。不曾去请求,不能说上面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不曾去寻求,不能说下面没有可以推荐的人,我韩愈自己说这些话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未曾冒昧地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原文】

侧闻阁下报不世之才,特立而独行,道方而事实,卷舒不随乎时,文武惟其所用,岂愈所谓其人哉?抑未闻后进之士有遇之于左右、获礼于门下者,岂求之而未得邪?将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邪,何其宜闻而久不闻也?

愈虽不材,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阁下将求之而未得欤?古人有言:“请自隗始。”愈今者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如曰:“吾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焉。”则非愈之所敢知也。士之龌龊者,既不足以语之,磊落奇伟之人,又不能听焉,则信乎命之穷也!谨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如赐览观,亦足知其志之所存。

愈恐惧再拜?【译文】

我听说您具有非常的才干,立身与操行全都卓然不凡,道德端正而处世务实,进退有度而不随世俗,对文武官员视其才能而任用。难道我所说的先达之士就是您吗?然而还不曾听说有什么后进之士,被您所欣赏而承蒙您以礼相待的。难道是您寻求而未曾得到吗?还是您有志于建功立业,将精力专注于报答君主,因而即便遇到合适的后进之士,也没有空闲以礼相待呢?为什么本应听到您礼遇、引荐后进之士的事,却长期没有听到呢?

我尽管才能低下,但对自己要求从来不敢落在一般人的后面。您要寻求的人才不是还未得到吗?古人说:“请从我郭隗开始”我现在正为着每天的柴米和雇用仆役、租赁的费用着急,这些只不过花费您一顿饭的费用就够了。如果您说“我的志向在于建功立业,精力全用于报答君主,即便遇到了合适的后进之士,也没有空闲以礼相待”,那就不是我韩愈所能知道的了。世上那些器量狭小的人,既不足以向他们谈论这些话,心胸坦白、光明正大的人,又不能听我的话,那么我的命运确实应当困厄了!谨献上以前写的文章十八篇,如蒙赐阅览,就可以完全知道我的志向所在。

韩愈诚惶诚恐,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