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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事关爱情

王新龙

朋友的妻子不幸患了胃癌,闻之者无不为之惋惜。惜一,她年仅二十有二,正值芳华。惜二,在我所见过的女子中,她是为最花容月貌的,明眸皓齿先不必说,举手投足已透了十足的灵气。老天爷总是要好事成双的,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同样国色天香的孪生妹妹,两个人不论走到哪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以至于不断有人找机会接近朋友,想把“小乔”娶至家中。惜三,她不仅容貌秀丽,心地同样纯洁善良。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她偏偏爱上了其貌不扬,还来自乡下的朋友。不是我贬损朋友,他的确长得圆圆滚滚,矮矮胖胖,一双小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我经常搞不清它是开是合。也许爱一个人的确是不需要理由的。朋友不知因此背负了多少艳羡的目光。如此良缘,竟眼看雨打风吹去,怎不让人为他惋惜。惜四,她被确诊之时,恰是襁褓中女儿满月之日,嗷嗷待哺的小家伙还没看清貌似天仙的妈妈,就被送到乡下给牛妈妈去喂了。老天爷同样爱干祸不单行的勾当,小家伙出生时因为胎位不正而做了剖宫术,可怜朋友妻子还对麻醉药过敏,硬是忍着剧痛剖开了一层层皮肤、肌肉,光是想想我就浑身发麻,好像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在我身上划来划去似的。也许关云长当年刮骨疗伤都未必有她受的苦这么痛。也因为刚刚经过怀孕和手术的磨难,我在病房看到她时,她分外苍白、羸弱。

大家对他们这么急着要小孩都感到不解,其实也许心里都暗忖,或许没有这个小孩,他妻子就不会患这个病。尽管这种推理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但代表了我们善良的想法。朋友说孩子其实属于意外,他也劝过妻子先做掉,毕竟他们都还很年轻,还有很多属于二人世界的欢愉他们还没有好好享受,但她不同意,不舍得。怀孕的期间她就有过胃疼的症状,但都以为是怀孕引起的反应,没当回事,没想到做完剖宫术后,就出现了反复的呕血。“爱一个人就为他生一个孩子”,朋友的妻子用她的行动向我们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追求自我幸福的女子,有几个愿意刚过二十就把终身定了,还急急地为自己爱的人生个小孩,而被困在家里。若是再有了朋友妻子这样的容貌,恐怕是要把天下男人都千锤百炼过了,才肯噘着樱桃小嘴上花轿的吧。即使有了自己的骨肉,也千方百计地找别人来帮忙照顾。而眼前的这位可人,全然不知死神的一步步逼近,朝思暮想着自己的女儿,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夜里不知掉了多少眼泪。朋友呢,即使有泪也只能往自己肚里流,在爱人面前还要强装笑脸,一遍遍宽慰她——我们就快回家了。

我们背了朋友谈起这些事的时候,都难以压抑对他的惋惜。不料一次两个男同胞在隔壁窃窃地说,“他该考虑再找一个了”,“也是,可以在他们县城那找个条件不太好的,还是可以的”。谈话被一个女孩子听到了,她义愤填膺地破门而入,冲着他们喊,“人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说,太没良心了”,两位男士愣了半天,还是没弄清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其中一个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我们又没说错。他还那么年轻”。

女孩说她的姨妈自从30岁时就守了寡,一直独自把儿子抚养大,有很多人都为她介绍了优秀的男士,她都回绝了,说怕将来别人对儿子不好。两位男同胞不置可否地无言以对。女孩摇摇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的一个远房姨妈,丈夫本来在千里之外一个军校当军官,一年只能相聚一次,她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儿子生活。终于盼来了丈夫转业回家团聚,没想到才高兴一个星期,他就因为在水库里游泳溺水亡故了。姨妈对所有的亲朋好友说,不要费心给她介绍对象,她已决定再也不会改嫁,一心养育儿子。而他的儿子也没有辜负妈妈,后来考上了爸爸原来当军官的那所军校。

男人呢,是不是没有一个好东西?有很多男人,在丧偶或离异后,很快就另结新欢,好像早已为他们预备好了一样。有人说这是由他们的生理特点造成的,或许是对的,也或许因为他们与女人有不同的生存哲学。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

一位朋友的母亲三年前忽然出现了行走的障碍,遍访了名医,最后诊断为“特发性脑干萎缩”,那位老医生说他这辈子就见过几例这样的病。特发,即不明原因之意,连原因都不明,就显然无法治疗了。她的病情发展很快,没过多久,就只能卧床了。朋友在离家很远的城市求学,还有一个弟弟才6岁,全家的重担全部落在他父亲的肩上。朋友说,他爸爸只要看到报纸或杂志上有关治疗这个病的消息,不管多远,也不管是不是真实,就派他去求治。一次,听说北京一个诊所打广告有秘方治疗此病,爸爸又让他去买药。他说那是骗人的,但爸爸着急地说,“我让你去,你就去,别管有没有效果,你的任务就是把它买回来。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药买回来了,像他说的那样没有效果,但他的爸爸还是像最初那样,留意着任何可能的希望。他的爸爸曾说,“有我吃的,就有你妈妈吃的;只要我还活着,就要为你妈妈治病”。

喧嚣的情人节一年比一年红火,而玫瑰离我们近了,爱情却悄悄地远了。很多时候,都不敢谈起爱情,怕把它给亵渎了,或者歪曲了。

爱情的成分越来越复杂,或者在很多时候它无奈地向生活作出妥协。

朋友的妻子,朋友的父亲,以及两位平凡的姨妈,他们是该被冠之以忠贞,还是愚蠢?他们展现着某种永恒,还是该被归于某种过时?

不管怎样看,他们的人生都有关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