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路漫漫正在店里帮忙,暑假悠长,不少年轻学生来逛店铺,兜里钱不多,又喜欢名牌,到这种二手店来,花一点钱,买个LV的钥匙扣,香奈儿的耳环之类,试试Dior的小礼服裙,欢天喜地。路漫漫和田甜本身是年轻女孩,和顾客相谈甚欢,即使做不成生意,脸上也是笑眯眯的,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们装修时特地辟出一角作为招待顾客小坐的地方,提供纯净水和各种时尚杂志,还有巧克力糖,空调开得足,一室清凉,顾客来了都愿意多坐一坐,东看西看,待得久了,不买点什么都觉得不好意思。
今天Kai无处可去,路漫漫给他一本画簿,让他在里面小房间画画玩儿,答应傍晚时带他去学游泳。
忙了一上午,卖出去几件衣服和一个Gucci的包,生意还算不错。路漫漫看看时间,说:“阿明等下就来了,我现在去买饭,等阿明来看店,我们俩跟Kai一起吃。”
“好的,快去快回。”
她们俩都爱吃,现在自己做生意有收入,就比较讲究,今天突然想吃重口味的,她特地开车去三条街之外的一家重庆饭馆,点他们招牌的辣子鸡丁。
正在等菜,路漫漫接到电话,田甜气急败坏:“快回来,Kai被抓走了!”
路漫漫吓得魂飞魄散,饭菜都不要了,立刻飙车赶回去,一看,田甜站在店门口哭,满脸焦急。
“Kai呢?”
“你刚走,就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像管家太太一样的人,来找Kai,说是接他去见李梦晓。我不认得他们,说必须等你回来,那男人打了个电话,让Kai听,他不知是跟谁说话,马上就答应跟他们走,还说叫妈妈不要担心,他去陪李梦晓。我要拦住,那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我,还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叫,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Kai带走!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路漫漫一头汗,Kai从来乖巧,也反复教过他不能跟陌生人说话,居然一个电话就乖乖跟着走,唯一的解释是跟李梦晓通话,他听见好朋友的声音,妈妈的教导就忘到九霄云外。
“是不是绑架啊?”田甜问。
路漫漫急得眼泪滚出来,深呼吸,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他们开的什么车?”
“一辆白色捷豹。”
路漫漫思索一番,那就不是李兆骏派来的,他开沃尔沃和宝马,何况李兆骏做事绝对不会这么没交代,一定事先商量。她灵光一现,突然想到是谁干的。
她抓起手机,打给司徒修远,手机是秘书接的。
“我找司徒修远,叫他来。”
秘书吓傻,居然有人敢直呼总裁的名字。
“总裁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不能打扰。”
“你跟他说,是路漫漫找,他敢不接,我杀了他!”路漫漫狂吼。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一分钟,但路漫漫心急如焚,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喂,漫漫,你有急事?”司徒修远终于跟她通话。
“Kai在哪里?你是不是把他绑走?”
司徒修远一头雾水:“怎么回事?Kai不见了吗?我一大早就在公司开会,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路漫漫愤怒地说:“你骗我!敢做这种事的不是你还是谁?”
他的声音变得冷漠:“我敢做就敢当,可此事我的确不知。你既然自称是Kai的妈妈,自己儿子看不住,来跟我撒泼?我正开会,没空跟你闹!”
他挂断电话,路漫漫气得猛砸墙。
田甜试探着说:“要不,报警?”
路漫漫说:“司徒家权势滔天,这事我没搞清楚之前,报警也没用,我都不能确认是他们干的。对了,我们有监控录像的,对吧?调出来给我看。”
田甜一拍脑袋:“哎,瞧我,怎么没想到!”
他们开店以来,还没丢过东西,因此从未调阅过监控录像,此时才派上用场。路漫漫一看画面,立刻认出,那带头的中年男人居然是李建明!而跟着他的是司徒家的管家和章妈!
果然是司徒家干的好事!司徒修远还信誓旦旦不知情!路漫漫一股无名火起,抓起包,跳上车,田甜冲过去,拉住车门:“你要一个人去?要不要我陪你?或者,找你那个警察朋友陪你。”
“不用,这是私人恩怨,我亲自去解决,若不把Kai还给我,我一把火烧了他们司徒家!”
田甜认识路漫漫这么久,还从没见她撂狠话,当场呆住。路漫漫红着眼睛,直奔司徒家大宅。多少年没来过了?十六岁那年入住这座皇宫般华丽的大宅,一切都那么新奇,好似公主般的日子,曾经令她目眩神秘。之后被逐出门,再也不愿回去。今天,她无所畏惧,为了Kai,哪怕要她和司徒家的人拼命也再所不惜。
日正当空,热浪袭人,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晕头涨脑,若不是戴着墨镜,眼睛都睁不开。她凭着记忆,轻而易举找到司徒家,那么醒目而奢华的大宅,绿荫环绕,老远就看得见。这一次,雕花大铁门没有应声而开,她被无情地拦在门外。她知道大门有录像监控,跳下车,狂按对讲机。
有人来应,是管家。
“路小姐,有何贵干?”很好,没有假装不认识她。
“我来要回我儿子。”
那边沉默片刻,说:“请在门外稍等。”
通话结束。
路漫漫不耐烦地在门外踱步,长长的车道两侧是四季常绿的松柏、还有,草坪上,洒水机正在卖力运作,园丁不是从前那一个,正在修剪花木。富豪之家的排场如此大,日常开销就是个天文数字。
有人坐一辆电动车到门口,正是李建明,他拎着一个公文包,气定神闲地走出大门,对路漫漫说:“到你车上说话。”
“你带走我儿子?李大律师,这是绑架!你知法犯法。”
“不,我只是受人委托,做我应该做的事而已。但是,我们可否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既然跟兆骏来往密切,是否应该尊重一下我这个长辈?”
一搬出李兆骏来压她,路漫漫就像泄气的皮球,不吭声。
“首先,出于情感因素,梦晓非常希望能和Kai在一起,小朋友天真无邪,感情真挚,梦晓想念Kai哭得死去活来。你很清楚她的身体状况,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我们这些大人心疼得滴血,不得不出此下策,先斩后奏,把Kai带来陪伴梦晓,你是否能理解我们的不得已之处?”
“就算如此,可以安排两个孩子在别处见面,何苦把他带到这里来,又不让我见儿子?”
“路小姐,当初你是怎么离开司徒家的,需要我提醒吗?此刻就算大门敞开,敢问你有没有勇气,抬头挺胸走进去?你姐姐带给司徒家的创伤,永远无法弥补。司徒夫人不想看见你,我想,你恐怕也不会想重回旧地,触景伤情。我们就算请你带着Kai来,你会愿意吗?”
路漫漫沉默,这话戳到她的痛处。
李建明抽丝剥茧,最后说到关键处,他抽出几份文件,让路漫漫看:“这是当年你姐姐拿出来威胁司徒雄先生的DNA检测报告,证实Kai是他们二人所生。相信你对此没有疑问。”
路漫漫点头,不知李建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一份是你给Kai办的户籍和领养手续的副本,经我核查,你没有资格领养他。”
“胡说!我是他嫡亲阿姨,我最有资格照顾他。”
李建明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不疾不徐地说:“路小姐,亏你是学法的,尽走旁门歪道,这事儿你太心急,办得漏洞百出,帮你的人叫夏宇,是司法部一个小年轻,对吧?他以权谋私,替你搞定程序,别的我不说,单论领养人条件,你就不符合。办手续当时,你名下没有固定住所,本人没有正当职业。”
路漫漫打断他:“我知道,但我有存款,能够提供Kai必要的生活条件。”
李建明微笑,笑里藏刀:“当年修远给你那一百万欧元,很经花嘛,路小姐,可坐吃山空的道理,你懂的。”
路漫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住嘴唇。
李建明指着她提供的身份证复印件,说:“法律规定,领养人需年满30岁,而你不过24岁,仅仅这一条,就足够推翻你的领养手续。”
路漫漫一颗心如坠冰湖,急道:“你们到底想怎样?我愿意照顾Kai,当他是我亲生孩子,不跟你们要一毛钱,也不会让他知道真实的身世,你们到底有什么不满意,要来干涉?”
“很简单,我们决定让Kai回到司徒家,由修远做他的合法监护人。”
“你们疯了!这孩子……”
李建明打断她:“和你的想法一样,Kai的身世我们都会保密,对外只说是修远的儿子,如果Kai追问,最好的说辞也就是这样,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