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的人都带着无数张面具。
情人不一定相爱,家人不一定相亲,同事不一定相敬,朋友不一定相诚。走到哪里都是一样,还不如缩在的壳子里面不出来。
杜藜明白的知道,她不是柯嫒。她不需要自欺欺人觉得自己被大部分的男人所爱,也不用自我满足男人的甜言蜜语,更加不用异想天开能够得到一个男人施舍的婚姻。她根本不用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露出迷茫的神色,可是,她也不愿意回到家里,在看到那两个人,听到他们的任何只字片语。她只想走出壳子,呼吸下新鲜空气。
白日里阳光明媚,到了晚上,夜空却一颗星的光芒都懒得舍予。隐隐的还能听到一两声闷雷,再漫过了一条街,突地下起暴雨来,将行人浇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惊慌了,哪怕雨丝已经打在了头顶,她也依然可以悠哉悠哉的跨着步子,一个旋身站立在商场的门前。与很多人一样,呆呆地望着雨幕,面无表情。
身边的人来了又走,闷热的空气被雨水一冲就冷了起来,她又往里面靠了些,就感觉有人拍打着肩膀。
那人说:“真巧。”
她眨眨眼,褪去那偶尔地茫然,戴上了面具:“魏主编?”
“是我,”男人淡笑,撑开伞提着购物袋,汇入流动的人群中:“这么晚了,别晃荡了,早些回家。”
杜藜呵了声,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晃荡?”
男人已经三米之外,又回头问:“什么?”
杜藜摇了摇头,将双手插在休闲装的口袋里:“没什么,拜拜。”
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转身,到了街口招的士。雨大,人多,没有素质的人更加多,连续招了几辆车都被人捷足先登,他依然好脾气的站在那里,继续招手,等待,然后上车。
杜藜无事可做,就看着对方隔着汽车玻璃,一边习惯性的推着眼镜一边说话。这个人,不工作的时候,倒是和善,完全没有气势。她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的确很晚了,怎么也该回去了。
现实啊,就是杯具的代言词。
“杯具!”有人还真的大喊这个词语。她将脚下玩弄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石头给踢飞,这才发现周围为数不多的人露出的表情。商场面前停下一辆的士车,车窗摇了下来,那人继续喊‘杯具’,她呆滞的想了想,指了指自己,恍然大悟。
去而复返的男人无奈地指了指车子,她跑了过去,听到对方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跑步溅起的雨水把裤脚给弄湿了,她还在车旁打着反口:“我不想回家。”
男人明显的震住了,眼角瞄到已经有人来抢车,想要搭伙。他索性从前排下来,推着她一起挤入了后座,关门,报地址,一气呵成。
“你家?”
男人取笑:“怕了?怕了我就送你回家,或者你朋友家也可以。”
杜藜伸长腿,伸了一个懒腰:“去你家吧,我已经很累了。”话里的意思是家里让她感觉累,所以不回家。聪明的男人总是很容易明白女人的话中有话。
车厢里面非常的宁静,暴雨肆虐在窗户上,对车里的人再也无能为力。人为战胜了大自然,让人感觉更加轻松。
杜藜知道,主要是身边的这个男人让她轻松。只是再多的轻松,陌生女人进入陌生男人的家里之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网络中的正经男人,在现实生活中会不会是禽兽?”
“按照你这么说,我不做点什么,就该是禽兽不如了。”魏主编知道她担心什么,一边放下东西一边找出干净毛巾给她擦拭头发:“吃了晚饭没?没有的话,就一起吃点。小本经营,不许点餐。”
“那我只好客随主便了。”
魏主编又找出自己的干净睡衣给她换下。杜藜自行去洗澡洗头,完事之时已经隐约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居家好男人,真是难得。”厨房里面厨具齐全,桌上的购物袋里面也大都是食物,可见对方的厨艺有一定的水准了。男人白忙之余回头,将对方扫了一眼:“随遇而安的女人,很可爱。”
杜藜扶着门框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我讨厌‘可爱’这个词。”
“那对不起,下次我注意。”
对方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倒让杜藜显得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了,不得不让她有些抑郁。
家常的两菜一汤。辣椒炒肉,空心小菜,再加三鲜汤,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两个人饿狼似的扫荡干净,各自撑着肚子摊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男人又捧上一杯白开水,给了她两颗药丸子:“淋了雨,不吃药预防会感冒。”
杜藜接过杯子笑道:“已经够杯具了,哪里还怕感冒。”
魏主编轻笑,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淡淡地道:“你其实不叫杯具吧!”
“嗯,”她咽下药丸,喝了水,无所谓地回答:“我说我姓杜,单名一个藜字,你信不信?”
屋子里静了静,白炽灯突地闪了闪,水管口的水汇集成点滴,坠落在洗碗池中,‘叮’地一声,乍听起来有些吓人。
魏主编疑惑地说了声:“杜藜?”
杜藜笑了笑,捧着茶碗抿了口水,明明水杯的温度传导在手心时还是温热的,到了心里就冷却了。她缩着脖子,转头望向窗外。雨还在下,一丝丝的漂到玻璃上,好像女人们落下泪。她想起了柯嫒,现在的她是不是还在无止尽的哭。哭她自己的命运,还是哭别人的冷漠。当然,柯嫒眼中的别人是她杜藜,而不是任何一个爱着她却不给她一个家的男人。
她站了起来,放下的杯子在玻璃钢的桌面上发出磕碰声,她说:“我要走了。”
“不,”男人倏地抓住她的手腕,不确定地问:“你真的是杜藜?”
“我是杯具。”她说。
“别开玩笑了!”男人大声反驳,松下肩膀,似乎在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你还真的穿越了。”
杜藜笑道:“小说中的YY,你居然相信?”
男人放开了她,笑说:“方才还不信,这下相信了。”
杜藜挑眉,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的头脑可是很好的,想想你刚才那句话穿帮了。”
杜藜嗤地一笑,重新跌坐在沙发上:“你不让我回家,是想留客在这里陪床?”
男人不在意她的转开话题,只伸出手去:“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魏皓仁。”
杜藜瞄着那只手。掌心宽大,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是从事艺术工作者的双手。只是,有着这种手掌的男人浪漫细胞很浓厚,虽然记忆中的魏主编很实在有担当。不过,人有很多面,网络中的男人谁知道现实生活中会是怎么样。所以,她只是简短的握了握,笑道:“MISS 杯具,以后请多指点。”
魏皓仁挑了挑眉,任命地点头,一边转去房间:“好吧,MISS杯具,我去给你准备一间客房。”
杜藜闷笑,凑到门口,看着男人从柜子里面搬出薄毯和枕头,一一铺在床上,又开了半扇窗户,通了通风。两个人一人霸占了一边沙发,看了两个小时的电视剧。剧中灰姑娘一样的女主角甩开多金男主角,去找穷小子摆摊。
杜藜感叹:“现实生活中,哪个女人真的能够甩开黄金单身汉,跑去卖烧烤,那一定是她脑子秀逗了,要么就是装B地厉害,要么就是心机深沉。”
魏皓仁也感慨:“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男人还是要找门当户对的女人,既要有才有貌,还要有家底,对自己前途和后代基因都好。”
“你好我好,才大家好。”
“对。”他侧身问,“你说我算不算得上黄金单身汉?”
杜藜将对方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瘪嘴:“你充其量就是假斯文的衣冠禽兽而已。客房你没有备用钥匙吧?别等我睡到三更半夜你爬进来做禽兽,我个子小力气可不小,踹了打了你什么地方,可不会支付医药费。”
魏皓仁摊手:“好吧,我大人大量,容许你以身相许。”得到的回答是迎面而来的靠垫一只,正中面颊。
这一夜,杜藜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不用担心柯嫒那半夜的电话,也不用担心第二天早上的尖叫哭泣,更加不用担心会有陌生的男人拥抱着她,一个压倒就要XXOO。当然,最后一点真要发生了,她会毫不犹豫地送对方一脚,绝对正中命根子。
她是轻松了,虚不知另一个房间的男人在辗转反侧。一夜中不知道坐起卧倒多少次,也不知道在主卧室与客厅来回多少次,更加不知道对方矗立在门外盯着门板若有所思多少眼。以至于第二天的黑眼圈用多厚的树脂镜片都遮盖不住,被杜藜另有所指地嘲笑了一番。
新的一天有新的开始,杜藜的开始,其实并不是面上笑容那样的轻松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