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54年,郭威逝世,传位于晋王柴荣。命其葬礼、修陵等事一切从简。庙号定为周太祖,谥号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其在位四年内,虚心纳谏,改革弊改,使后周的经济实力大大增强,为后来周世宗平定四方奠定基础。实为一代明君。
夜晚,宫里白幔飘飘,无数只水灯放入河中。各宫宫女、奴才纷纷为周太祖祈福,柴荣则长坐在灵堂内,一旁的慕筠一身白衣,跪坐在灵位前,陪着柴荣守灵。
“荣哥哥,更深露重,小心着凉。”慕筠拿起一件披风,小心翼翼为柴荣披上。
“多谢。”柴荣微微笑笑,“筠儿,这里我守着就行,你还是去休息会。这些天,你也累了。”
“没有你累,”慕筠挑了挑灯芯,复坐下,“荣哥哥又要操办葬礼,又要安排即位大典的事。”
“那些事,不打紧。”柴荣又阖上双眼。
“荣哥哥,我不知父皇临走前和你说了什么,”慕筠迟疑了一下,“经过这些事,慕筠觉得自己长大了,看到了很多事情的本质。不管父皇是怎样嘱咐你照顾我,我都决定,不和你成亲了。”
柴荣惊讶地看向慕筠。
“真的,”慕筠看向前面,“你应该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以前都是慕筠太固执,太不懂事。荣哥哥,去找木辰姐姐吧。”
“你真的都放下了?”柴荣转过来看她。
“真的。”慕筠点点头。
“谢谢你,慕筠。”柴荣抱住她,“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哥哥会保护你一辈子。”
“哥哥,”慕筠回拥住柴荣,“你也会是,永远都是筠儿最爱的哥哥,筠儿会一直支持你。”
“筠儿,谢谢你。”柴荣抚着慕筠的长发,幸福地笑了。
“哥哥,你一定要幸福地过下去。”慕筠带着哭腔说。
“我们都会幸福的。”柴荣微笑。
“请问,樊将军在哪?”淑遥问着路旁经过的一队卫兵的头头。
“樊将军啊,傍晚去太医院了。”带队的卫兵说。
难道受伤了?淑遥心里的不安升起。“多谢了。”淑遥道谢,疾步走向太医院。
“太医,樊将军在吗?”淑遥问从院子里正在熬药的太医。
“在里面呢。”太医指指。
“好,多谢。”淑遥几步并成一步,走至房门前,微微向里看,却发现房间里不止他一人,和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子,而二人旁边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妇人。
“静苒?萱妃娘娘?”淑遥想着,又侧耳听着室内的声音。
“看来娘娘的毒已解掉了,现在病情好多了。”樊睿东低声说。
“嗯,但愿娘亲能早些醒过来。”静苒握住萱妃的手。
樊睿东看着静苒,忽然伸出手,揽住静苒。而静苒也将头慢慢靠在樊睿东的肩膀上。两人就静静靠着,一语不发。
“娘娘若好了,今后你打算怎么过?”睿东低头问静苒。
“我想和娘亲搬出皇宫,去过普通人家的生活,陪她走完下辈子。”静苒轻轻道。
“苒儿,来我府上吧。”睿东放开静苒,看着她说,“我来照顾你和娘娘。”
“樊将军……”静苒呆呆看着睿东。片刻后,她低下头:“樊将军,你知道的,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静苒,为何如此执着?”睿东握住她的手,“我会对你好。”
他们……樊睿东喜欢静苒?淑遥呆呆地靠着门板,眼泪流下来。
“夏将军,您怎么还在这站着,不进去?”太医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淑遥一怔,屋里的樊睿东和静苒也呆住了。淑遥忙用袖子擦擦眼泪,笑着说:“没事,没受伤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飞奔出去。
静苒奇怪地看着淑遥离开:“夏将军怎么过来了?”说着看着睿东。
“静苒,我说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我晚上还要巡视,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樊睿东站起来,拍拍静苒的肩。
“你也早点休息。”静苒点头,目送樊睿东离开。低头看着萱妃,叹了叹口气:“娘亲,你说我该不该放下呢?可我放不下啊,就和樊大哥对我的执着一样。我多么希望我和他都能不要那么执着啊。”
恍恍惚惚走到花园,淑遥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充满花草香气。罢了吧,自己这样的人,不久后也会成为他人的累赘。在战场上,边疆上,他也不是表明态度了么?之前救过自己的命,自己也还清了,不欠什么。
念着念着,转过身,便见他站在身后。淑遥眨眨眼,然后眼泪就流下来了。淑遥再次转过身,流着泪,一步一步走开。
樊睿东站在原地,既然给不了她幸福,就不要给她希望。她对自己的执念,就如自己对静苒的执念。但心里,却有了一点心疼,心疼这样执着的她。
“淑遥,忘了我。”他对着空气,轻轻说。
“睿东,我会祝福你。”淑遥走着,心底说。
三日后。
“皇上驾到!”
“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纷纷跪下。
“众爱卿平身!”柴荣坐下,扫视着四周。
“谢皇上!”
“今日乃朕的继位大典,特大赦天下。准商铺日夜通商,举国同祝!”柴荣道。
“陛下英明!”
“赵匡胤将军前几日护驾有功,特令你执掌禁军,保卫皇宫。樊睿东将军、夏淑遥将军等也有功,分别封赏匾牌一只、宫珠一枚。封太祖五女为永宁长公主,赐地梁州!”
“谢皇上!”
大典后,柴荣请主要文臣和武将们入内殿会谈。慕筠他们则离开。
“朕看汴京虽大,但街道窄小,拥挤不堪,百姓难以出行,商业难以发展,”柴荣看着大臣们,“众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帮朕修整汴京的街道?”
“陛下,臣认为这件事有些难度,万一拆迁时百姓不愿意怎么办?”一个大臣向前说。
“这件事势在必行,”柴荣道,“这件事不是现在做,以后也好做。几十年后,百姓会知道它的好处的。”他转头对一旁的公公说:“立刻拟诏书!”
“现我后周已收复北方领土,若要平天下,必要取西蜀和南唐,”柴荣看向武将们,“向训、王景,朕命你们出征后蜀,收复秦、风、成、阶四州!”
“末将遵命!”
“赵匡胤、李谷、李重进,朕命你们出征南唐,收复土地!”
“末将遵命!”赵匡胤低头道。
“若没什么要事,你们先退下吧。赵将军,你留一下。”柴荣吩咐道。
“是,臣等告退。”
“上茶。”柴荣坐在榻上,让赵匡胤坐在自己对面。侍女上了茶,二人执杯饮茶。
“你就要出征南唐了,一切保重。”柴荣放下茶杯。
“其实,臣一直想不通,”赵匡胤看着杯子,“陛下为何这么急着去平天下。”
“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朕想尽快完成先皇的遗愿。”柴荣看向窗外。
“南唐一向和我后周交好,如果贸然起兵,只怕不好。”赵匡胤小心翼翼地说。
柴荣笑笑:“虽然现在我已是皇帝,但你仍是我最好的兄弟,有话可以直说。这一战,我也会和你同去。”
“您?!”赵匡胤惊讶地看着柴荣,“那,那宫里的事怎么办?”
“由丞相暂为掌管,”柴荣淡淡回道,“我要的不仅是土地,还有我的人。”
赵匡胤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皇上是要……”
“履行我的约定,接她回来。”柴荣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袅袅中,他轻轻笑了。
“我知道了,”赵匡胤低头,“我会安排好的。”
“元朗(赵匡胤字),你也老大不小了吧,”柴荣突然转变话题,“要不要朕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臣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天下未平,无以为家也。”赵匡胤掩起眼中的悲伤,微笑着回答。
“不愧是我后周大将,颇有前朝霍去病的情怀!”柴荣拍拍他的肩,“你去吧,准备准备,过几日便走。”
“是。”赵匡胤离开。
柴荣整整衣服,走出内殿,对随从说:“朕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了。”说着向后院走去。
走到一处宫殿,殿门上写着“熙辰殿”,宫殿门前清洁如新。柴荣推开殿门,阳光照下,殿内院子里,种满盛开的凌霄花。
柴荣一一抚过凌霄花的花瓣,院子里还有一个秋千,两套竹桌椅。推开宫室的大门,厅内皆是精致摆设,桌椅成双,墙上挂满喜庆的图案。踏进内室,一屋的芳草香气,幔帐重重,床前的桌上燃着两盏红色的宫灯。
柴荣坐下来,给宫灯挑了挑灯芯,添了一些灯油。从衣袖里拿出玉簪和手帕,柴荣将它们握紧。
“木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来接你回家了。”
梦漓坐在周蔷床边,用毛巾擦着周蔷脸上的汗珠。一个月前,周蔷小产了,血流不止。至此后,周蔷的身体每况愈下,而李煜则是日日守在她身旁,默默流着泪。梦漓见李煜累的睡过去,便让侍女轻轻扶走李煜,自己来照顾周蔷。
“小姐,宫里来消息说,前日,后周太祖薨逝,晋王继位于世宗。”霁兰过来,接过梦漓手里的毛巾。
“他,做了皇帝?”梦漓愣了愣。
“这是今天收到的信,是赵大哥寄来的。”霁兰把信给梦漓。
梦漓展开信纸,读完,将它置于火烛上,然后丢进火盆里。
“他们,要攻打南唐了。”梦漓轻轻说。
“他们?”
“赵大哥他们,还有,皇上。”梦漓坐下来,“霁兰,你说我现在的处境这么尴尬,我该怎么办?”
“据赵大哥说,世宗是为了平天下,收土地,所以让我不必做任何动作。”梦漓继续说。
“小姐,我觉得赵大哥说得对。世宗和你情投意合,攻打南唐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事业,只不过你是南唐人而已。我想,世宗能解决这个难题的。”霁兰握住梦漓的手。
梦漓笑笑,突然胸口一滞,一股热流冲上来。梦漓心喊不好,却止不住,一口血吐出来。
“小姐!”霁兰忙扶住她,“难道那毒药发作了?”
“都过去七个多月了,我还以为没事了呢。”梦漓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关系,他来了,我会没事的。”
“小姐,”霁兰抱住梦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十五天后。南唐皇宫。
“这是六个州的地契和降书,请您收下。”李璟对柴荣说。
“你替朕收下。”柴荣示意赵匡胤收下文件。
“中主,其实朕还有一事相求,”柴荣笑着看着一旁战战兢兢的李璟,“朕现在还未立后妃,路上见南唐多女子……”
“回主君,这个臣早就想好了,”李璟赔笑道,“来人,叫她们进来!”
只见进来两个女子,一个清丽婉约,一个妩媚动人。两个女子见到柴荣,忙下跪行礼:“见过主君!”
柴荣站起来,看看这两个女子:“姿色倒不错,只是,朕来之前,早有所属。听说,您的太子妃……”
“回主君,太子妃早已有身孕!”一旁的周宰相忙上前禀报。李煜大惊,正准备站起来,却被李璟的手势止住了。
赵匡胤轻轻笑了笑,柴荣大笑:“宰相不必紧张,朕不会娶人妻。朕说的是太子妃的表妹,宰相您的侄女,沈梦漓姑娘。”
周宰相和李璟、李煜都松了口气。柴荣继续说:“朕听说这位沈姑娘才貌双全,朕已倾慕她许久,不知可不可以娶她为妃?”
见到南唐君臣犹豫的脸色,柴荣心里紧了紧,然后开口说:“如果娶了她,朕保证和南唐交好,不让你们受他国侵犯。”
赵匡胤心里听了,不禁暗暗叫好。这个条件够优厚。柴荣答应不让他国侵犯,可是鬼晓得他国里有没有后周呢?不过看李璟的样子,似乎还没从前几日激烈的战斗中反应过来,这天大的好事,他岂能不放过?
赵匡胤笑笑,转瞬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看吧,只有柴荣,才能给她幸福。而你,没有任何权力能够保护她。
这种想法就像一颗种子,在今后的日子里在他心里悄悄发芽,直到后来的某天,长大成树。而那时的赵匡胤,已经坐上了那个位子,才发觉它的存在,才知道它的名字——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