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喝道:“住嘴,贾直言,你把司空比作刘辟、吴元济,你是咒司空死吗?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师道心意已决,说道:“贾直言,你不用再说了,回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廷军队来了,难道我的部队都是吃素的吗?”
贾直言听了这话,好像在冬天被人一瓢冷水从头顶泼下,从头直冷到脚。一时激动,大声说道:“司空大人,在这种关系生死存亡的国家大事上,你怎么能听妇人之言?自古道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商有妲己,周有褒姒,本朝也有杨贵妃,前车之鉴,殷鉴不远,大人你可要三思啊。”
魏夫人大怒,喝道:“大胆贾直言,你竟敢把我比作妲己、褒姒,你胡言乱语,如此无礼,来人哪,给我抓起来。”
便有两个侍卫向前,把贾直言抓了起来,贾直言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页,向空中胡乱抛洒,叫道:“李司空,你请看看吧,你若听信妇人之言,画上的情景便是你将来的下场。”
早有人捡了那些纸递给李师道,李师道一看之下,顿时怒火如炽,原来那画上画的竟是李师道被绑在囚车里,妻子儿女尽被拘囚。喝道:“你怀中藏着此画,可见你包藏祸心,居心险恶,你咒我死,哼哼,我先便杀了你。”正要叫人把他杀了,却又忍住,说道:“也罢,我若现在杀你,你定然不服,且把你关起来,待我打败朝廷军队之后再杀你不迟,到时叫你没得话说!”
贾直言兀自大喊大叫,被几个侍卫拖了下去。
吴元庆见此情景,对贾直言之忠义直是感叹,料定李师道离败亡已然不远。当夜吴元庆与林洁二人潜入司空府中,这司空府宽阔繁华,直逼皇宫,可见李师道的生活之奢靡。
走过十数道重廊,前面忽然灯火通明,丝竹歌弦之声飘来。二人一看,却原来是一个很大的后花园,园子中假山亭台相连,喷泉池塘成伴,绿树红花掩映,灯火辉煌之下,李师道与那魏夫人坐在当中,周围许多侍女姬妾簇拥,正在品茶赏舞,前面空地上八个歌伎正载歌载舞。
其时明月如钩,夜色苍茫。一曲毕,魏夫人笑道:“如此良夜,辜负了可惜,老爷,你再喝一杯。”
李师道笑道:“好,夫人敬酒,我焉能不喝?”端起杯来,一饮而尽,一个丫环站在他身后摇扇,两个丫头蹲在身前捶腿,李师道横笛指向天空,笑道:“李白斗酒诗百篇,我李师道喝了酒,也诗兴大发,要作诗了。”
魏夫人笑道:“老爷作诗,自然是名篇佳作,将来定然流传千古的了。”
几个姬妾都笑道:“那李白斗酒诗百篇算什么,老爷喝酒写的诗,自然是比李白的诗好上百倍的了。”
李师道大笑道:“好,我可要作了。”抬头望月,微作沉思状,朗声吟道:“天上一轮明月亮,地上大家在团圆。天上月亮尚残缺,地上人家最欢畅。”作毕,横笛轻轻一挥,样子潇洒之极。
魏夫人大声道:“好诗,好诗,快快拿纸笔来记下,老爷这首诗可是要传世的。”
众姬妾丫环都大声喝彩,说道:“老爷这首诗若传出去,那什么诗仙李白、诗圣杜甫纵然未死,也当自惭形秽羞愧而死了。”
早有人拿上纸笔来,恭恭敬敬的把那首“咏月诗”录了下来。
吴元庆和林洁在暗中听到这首诗,相视一眼,林洁噗嗤一声便要笑出来,忙双手捂住了嘴,好不容易忍住了,却已经痛苦得弯下了腰。
忽然,噗嗤一声,一个女子笑了出来,吴元庆暗叫糟糕,以为林洁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听魏夫人喝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却见李师道的姬妾中一个女子说道:“我笑老爷这首诗作得好呀。这么好的诗,真的是古今少有,天下无双的了。”说着又是噗嗤一笑。
吴元庆心头一震,听得出这笑声便是傲雪所发。想不到她果然便在这里。
魏夫人听得傲雪语气之中明显的含有讽刺之意,顿时大怒,厉声道:“傲雪,你这贱人,你竟敢讥笑老爷吗?老爷作的这首诗哪里不好了?”
傲雪笑道:“谁说老爷这首诗作得不好了?我刚才怎么说来着?我说老爷这首诗好啊,真的是古今少有,天下无双。”
魏夫人道:“那你为什么笑?”
傲雪道:“这可奇了,难道天底下还有不许人笑的道理吗?何况你们刚才都在笑,你们笑得,我为什么笑不得?”
魏夫人喝道:“你还敢顶嘴狡辩,你分明语含讥讽,笑带针刺,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忽听另一个女子说道:“我姐姐哪里含讥带刺了?难道老爷作首诗,便只你们夸得,我姐姐就夸不得?你们说老爷的诗气死李白,羞死杜甫,就是真心话,我姐姐说老爷的诗古今少有,天下无双就是讥讽了?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语声清脆,却是欺霜。
吴元庆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怎么行动。
魏夫人被她两姊妹抢白,顿时怒火中烧,叫道:“老爷,你看这两个贱婢对我如此无礼,你也不说句话。”
李师道说道:“雪儿,霜儿,不可对夫人无礼。”转身对魏夫人道:“夫人不必跟她们计较,我已经说过她们了。其实她们确实是在称赞我,大家一般的称赞,我的诗谁又会笑话了?我本来诗兴大发,想多作两首,被你们这一闹,我可是意兴索然,再无诗情了。”言下之意竟是指责魏夫人无理取闹,扰了他的诗兴。
他对傲雪欺霜两姊妹似乎甚是宠爱。
吴元庆远远的看去,傲雪欺霜的相貌在灯光下摇曳,看不清楚,但听她们说话,和李师道的态度看来,她们似乎倒也过得不赖,很快活。吴元庆心头一酸,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去见她们,救她们出去。
魏夫人听了李师道之言,登时怒火冲天,眉头皱得像一根打结的绳子,挥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向欺霜,但欺霜是学过武功的人,伸出纤纤细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只听哎哟一声,魏夫人的手被欺霜捏得好痛。
魏夫人喝道:“贱婢,放手!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老爷,你是一定要偏向着她吗?”李师道见夫人发脾气,只得说话:“欺霜,不得对夫人无礼。快把手放下来。”
欺霜一笑,把手松了,魏夫人看自己的手,只见雪白的手腕上竟被她捏出了一段青紫的印痕。魏夫人大怒,喝道:“来人哪,给我把这贱人掌嘴。”
立时便上来三四个大汉,傲雪俏眉倒竖,喝道:“谁敢!”
众大汉都不敢向前,眼望魏夫人,看看李师道,又看看傲雪欺霜。
魏夫人道:“给我掌。我的话你们都敢不听吗?”
那几个大汉不敢再迟疑,两个大汉忽然到了傲雪欺霜的背后,抓住了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手中。傲雪欺霜大怒,同声叱道:“放手,你们竟敢如此无礼。”但她们出力挣扎,却哪里动弹得半分?
傲雪叫道:“老爷,你看!这种臭男人,竟来抓我们的手。”
李师道向来惧怕老婆,见夫人动了真怒,一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魏夫人道:“给我打。”
站在前面那两个大汉见李师道不说话,胆子顿时大了,两人伸出手来,只听啪啪两人脆响,傲雪欺霜每人半边脸颊已经由白而红,由红而肿了起来。
两人又羞又怒,喝道:“你们敢打我,我跟你们拼了。”使出全力挣扎,忽然两人双腿同时飞起,踢向大汉面门,两个大汉左手倏的抓住两人的腿,右手猛然向两人腿骨斩落,两人啊的一声叫,痛得额头汗也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