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对上级只有服从,没有模仿
经过全酒店上下几百人半个月的努力,江大不负众望,通过了汤森集团的五星钻石奖评选,总分632.5,排名全球第五,亚太区第二,中国区第一。这是江大人的骄傲,金卫国的骄傲,史密斯的骄傲,兰博的骄傲。这么高的荣誉,比五星级强多了,原来大家还幻想着当选后肯定会加工资,就像当年评星一样,哪怕加一级也是加啊!可是最终除了赢得一座小小的奖杯外,我们什么也没得到。就连那座小奖杯也存放在史密斯的办公室里,跟个大宝贝似的,不能随便参观。
王茜雯又从总经理办公室调回前厅部,继续当她的前台主管,金卫国的直接下属。启东已接手了夜班经理的全部工作,把失恋的愤怒全部转化到工作中。
最近一段时间酒店进了不少新员工,光前厅部就有十几个,金卫国让他协助礼宾部卢铮带两个新人,加上从其他岗位新调来的GRO,新人的培训工作占用了不少精力。听领班卢华军说,礼宾部有一位新来的小伙子叫毛晖,据说会散打,人长得也帅,却是个二百五,跟他说话甚是费劲,华军有心想换人。启东问他原因。
“林经理,我还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你知道礼宾员也没啥具体工作,开门,问候,送行李三件事,现在是淡季,成天没什么事做,只需要像个电线杆子一样立在门口就OK了。可那个毛日军,毛晖,我们都叫他日军,却没事到处瞎游荡,一会儿跟前台接待说说话,一会儿找大堂吧服务员吹吹牛,搞得自己像个大爷似的。”
“你跟他说了吗,岗位职责。”
“上班的第一天就说了,他娃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就忘到唐家沱去了。”
“你可以批评他啊,处罚他啊。”
“批了,也罚了。他无所谓。依旧成天泡小妞。”
启东一听就乐了,“有出息啊。班不好好上,泡美女倒在行。四季豆进不油盐,我去会会那个毛日军,看看是何方神圣?”
一个小平头,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的五官,健康结实的体魄,看起来像个练过功夫的人,当过三年野战军,今年十九岁的毛晖比自己矮小半个头,混身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是不是卢华军怕他啊?启东心想。
他知道很多管理人员之所以管不了自己的手下,不完全是因为别人不听话,反而是他们怕员工。怕男人的拳头,女人的泼口。这年月,已改革开放十几年,但江都人的身上仍然保留着几分特殊时期时期遗留下来的造反派脾气,动不动就拿出来吓吓人,有时还能收到奇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横人”成了大多数领导的软肋。
怎么跟他说呢?好言相劝,小朋友要服从领导,要听话吗?没水平,好像是老子求他听话似的。谈不投机就开除他吗?这年月混碗饭吃也不容易,动辄开除员工不是大丈夫所为。启东想到了一个法子。
“毛晖啊,你到办公室来一下。我问你个事儿。”两人一起来到前厅部办公室。
“听同事们说你当过兵,手劲很大,我想跟你比一比。”启东已卷起衣袖,准备跟他扳手腕。
新人就是新人,不知天高地厚,他也老大不客气地卷起了右手袖子,喜道,“好啊。我们就比一比,一把定输赢,还是三打二胜?”
“随你的便。我们先整一扳手再说。”
两人分站在桌子的一头,蹲下腰板,两只右手紧握,十根粗大的手指抓在一起,“预备,起。”
“林经理,第一把我赢了。”毛晖直起腰来,得意地说,“还要不要再来?”
“再来,第一把我没注意,让你占了先。再来。”启东偷偷瞄了一眼他嘴角边的傲气,心想,让你的,小子,先给你点甜头尝尝。兵法曰,大则示之小,强则示之弱,要让人心服口服,该让时你得让让。
第二把毛晖显然有些轻敌,被启东一举拿下。
“林经理,我们再来第三把。”
“好的。最后一把定输赢。”
这一回双方都认了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手臂,额头上青筋直冒,手掌的汗都捏出来了,嘴里大喊着,“嘿,啊……”桌子的四脚被压得咯吱咯吱地响。
结果毫无悬念,第三把仍是启东赢了。毛晖甩甩酸痛的手腕,摇摇头,“我在部队还没输过呢。今天状态不好。”
“我们是棋逢对手,输赢很正常。要不要再来?”
“我的右手没劲了,左手来。”
“好。”
启东知道有些人很特别,不是左撇子,但左手的力气却比右手大,一般不出左手,一出手保证一鸣惊人。正好他就是这样的人,估计毛晖也是。果然,一上来他的左手就险些把启东扳了下去,幸亏他及时发力,硬是把倒下去一半的左手给扳了回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二把没费太大的力气,又是启东胜,二比零,第三把不用再比。
毛晖垂头丧气地瘫倒在椅子上,哀叹道,“老大,我服了,双手都输给你了。没想到你的左手更厉害。”
“小毛,胜败乃兵家常事,扳手腕,小意思啦。”
“我还没见过象老大这么厉害的人,真人不露相啊。我服了你了。”
“听说你不听卢领班的话。”启东见时候差不多,便切入正题。
“没有啊。大哥给评评理,他自己每天不是跟这个说话,就是跟那个聊天,我在岗位上巡查时跟别人说一两句他就不准了,这不是双重标准吗?”
“他本来就跟你不一样,他是你的领导。有些事他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一张稚气的脸,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启东真不愿打击他,可是不这样永远不能让他成熟。
“人比人,气死人。”
“为什么领导总是说一套,做一套呢?不是说酒店员工在制度面前一视同仁吗?林经理,新员工培训时是这样教的啊,难道……”
“有些制度是人人平等的,比如对客礼貌,不能得罪客人。有些却是分等级的,比如客用设施,普通员工不能乘客用电梯,但高级管理人员可以。你当过兵的,应该明白。”
“哦,这样啊。当官的坐小车,用屁股走路,我们却用双脚走路。”
“差不多这意思,你把他理解成当官的拿手枪,当兵的扛步枪,心里会好受些。”
“明白了。”他也是个聪明人,点拨几下可以教化。
“还有啊,在酒店里,对上级只有服从,没有模仿。记住我今天的话,不然以后要吃大亏的。”他加重了语气,非常严肃地说。毛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送走了毛晖,正想着是否该向高层建议恶补一下基层管理者的领导课,比如主管领班的系统课程,金卫国却来电话叫他去听江阁。
“James,想不想出去进修一下?”金卫国挺神秘地说,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手上的雪茄,又粗又长,暗黄金的颜色,一看就是上好的哈瓦那。你小子生活过得好嘛,都抽上雪茄了,启东心想。
见他没答话,眼睛老盯着自己手上的雪茄看,金卫国微微一笑,“上次兰博过来时送了我一盒,这东西抽起来麻烦,一会儿不吸就熄火。好在我的烟瘾不大。喜欢?送你两支。”说完他拿出一个满是英文的漂亮盒子,从里面抽取了两支放在桌上,“兰博建议我们江大建一间雪茄屋,专卖古巴雪茄,这玩艺儿老外痴迷得很。James,记着,雪茄只能用火柴点,不能用打火机,不然就是宝气了。”
“我知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叫绅士,斯文。”他也老大不客气,把两支雪茄揣进裤兜里,准备带回家去慢慢享受,“你刚才问我想不想出去进修?去哪里?”
“这是五星钻石奖的奖励,江大拿到了二十个名额,到香港的汤森酒店去学习三个月,费用由酒店出,后天就走。”
“跟我有什么关系?这种好事情轮得上我?”
“我给贵宾部争取到了一个名额,给你了,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谢谢大哥的照顾,我这辈子还没走出过江都市,整个一乡巴佬,让我出去也不怕丢你这个推荐人的脸?”
“我不怕。再说了,你是前厅部英语最好的之一,比Robin强多了,派他去香港等于是公费旅游。香港人要么说英语,要么说粤语,英语不好的话只能是鸡同鸭讲了。”
“难道他们不会说普通话吗?”
金卫国摇摇头,“人家是英国的殖民地,看不起我们内地人,没有多少人愿意说国语的,会说的人也耻于说。你说不会英语的话,跟人怎么交流?不过呢,你小子的英语也就嘴上那两刷子,哄哄中国人还行,书面表达的功夫还差得很远,Jenny常抱怨AM的LogBook言辞粗劣,味如嚼蜡。也怪不得你,毕竟比不上史密斯的母语玩得转。不过,英语可是汤森的官方语言,玩不转的话甭想有发展。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我这里有一些向总部提交的报告副本,先拿回去学习学习,不懂的问我。”他递来的一叠纸,密密麻麻的满是英语,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启东心道,回去可有得学了,没事翻字典吧。
“大哥,你会去吗?”启东有些兴奋。
“本来总部是指派我当领队的,可是酒店刚入正轨,走不开。但我会送你们去再接你们回来的,亚太总部的人跟我熟,沟通方便些。”
“想起来了。你说过,从瑞士回来后先在香港呆过几天的。”
“不是几天,是三个多月。主要是学习汤森的运作模式,特别是前台的管理系统,其实那玩艺儿我在瑞士就会了。”
“你不如故地重游,干脆多呆几天,有大哥罩着,我还需要苦学什么英语呀,不懂的随时问你得了。”
“老子又不是你的秘书?别嬉皮笑脸的,回去给我好好地准备,不然……”
下午,启东来向秦哥道别,“去香港要不要我给秦哥带点什么东西回来?那边水货多的是。”
他递来一张纸条子,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子才不稀罕什么水货。记着把大哥大也带上,出门在外方便些。哦,用上次给你的钱买点东西,别让人笑话内地人全是穷鬼。我跟周疤子约好了,你过去就找他。这是他的电话,少不了你的好处。过去之后不必马上跟他联系,先熟悉一下酒店周围的环境再说。一定要小心,别让人看见。”
他喏喏地应着。
“东儿啊,你瘦了。有时间还是经常回来,家里的伙食好歹也比酒店匀尽些。”一进家门妈妈拉着他的手心痛地说。
“妈。可能是最近太忙了,经常加班。不过精神还好。”他的眼圈发润,注意到母亲的鬓角已生出几根白发,在还算茂密的黑发丛中很是抢眼,妈妈今年应该四十有五了。小时候他特喜欢触摸她那长长的秀发,每次洗头都主动帮妈舀水冲,不经意间看到白发,心口一阵发酸,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动情道,“妈,您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操劳。看看,都长白头发了。”
“东东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算妈妈没白痛你,唉……”母亲拿出拖鞋,叹了口气,“奔五十的人,老啰。”
“在我的心中妈妈永远年轻。妈,我帮你把那几根白发扯下来,别动。”母亲乖乖地听着话,把头偏过来,子女的成熟是父母最大的幸福啊!
扯完白发后,母亲理了理头发说,“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专门弄了些你最爱吃的菜,待会儿你爸回来就开饭。”
正说着,门开了,父亲扛着一箱啤酒准备进门。
“爸,你也是,买啤酒让我去小卖部吧。您这么的大岁数了,不怕闪着腰。”他忙跑过去把啤酒扛进屋。
“锻炼一下身体,没事。东东,你这娃儿,越来越不听话了,几个月没回来了?”父亲神色严肃地数落着。
“文海,快别说这话。东儿工作忙,才提了干部,如今是一个部门的经理了。”还是母亲理解,虽然她并不知道儿子这个C级经理其实根本管不了什么人。
父亲换上拖鞋,走进厨房里洗手,见他正在摆放三个人的碗筷,继续数落道,“再忙也该打个电话回来,是不是?看看人家金卫国,隔三差五地回家不说,还请厂领导到酒店吃饭。”
“你们两爷子难得坐在一起吃个饭,快坐下。东东,今天妈给你弄了麻辣耗儿鱼。”妈妈把厨房里的菜端了餐桌,还有泥鳅,卤鸡翅、鸭掌、牛肉,很是丰盛。
“爸,我敬你一杯。我干了,您随意。”父亲也一口干了,还把杯底对着他,两人哈哈大笑。
“你们两爷子,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妈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指着碗里的番茄排骨汤说,“东东,先把汤喝了,再吃酒,不然胃受不了。”
“好的。”吹着热气他喝了几口汤,“妈做的汤越来越霸道了!比酒店的厨师还有水平。”
“听说你要回来,你妈昨天晚上就开始熬了,味道能不好吗?”父亲问,“东东明天就去香港吧。”
“嗯。下午的飞机,先到深圳,从罗湖过去。那边有车过来接我们。”他抹了抹了嘴角的油。
“到了那边好好学习,不要只知道玩,你也不小了。看看人家金卫国,比你大不了几岁,一个月八九千呢,比你多几倍。”父亲唠叨着。
启东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来我也是同龄人中较早混上主管的,工资已经远远超过在工厂里上班的同学们,爸妈很是得意了好一阵子。可人比人气死人,金卫国一冒出来,俨然成了家属区里的第一号人物。他闷声道,“爸,我知道。”
“香港,香港,你爷爷当年都已经过去了,却又跑回来。如果不是你婆婆生了病,也许,唉……”父亲喝了口闷酒,仿佛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往事。
听母亲说过,爷爷以前是****的一名军官,黄埔军校毕业,解放前与国民党一起逃离大陆,本来是转道香港去台湾的,因为婆婆一个人拖着父亲走到广西时病倒了,他就从香港赶回来照顾她。等到婆婆病愈,大陆已全境解放,他们只好重返江都。爷爷原来在江都兵工厂当过工程师,回来后正好参与修复被炸毁的工厂,爷爷退休后,父亲顶替他到厂里上班。
爷爷有一位堂兄,好像是一名****少将,听说后来在香港定居下来,几年前曾给父亲来过信,打听爷爷的情况,却不想他已得癌症去世。
“东东,别看咱们是工人家庭,你爷爷当年可是出身显赫。但也因为出身问题,你爸爸一直不能入党,不然也不会只是个普通工人。不说了,过去的事,提了也没用。”妈妈黯然道。
席间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筷子拿在手中,大家都沉默不语,压抑心中的往事令人纠结,时时长吁短叹。
“爸,要不我去香港看望一下大爷爷?”他建议说。
父亲顿了顿,从几十前的往事中回过神来,“也好。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应该有八十几了吧,前一回听说身体还好。”
“听你婆婆说,他堂兄出去时带走了不少金条,有一部分还是你爷爷的,到那边购置了房产,有一幢记在爷爷名下。现在不知怎样了?”原来妈妈还知道这事,怎么从未听她起过?
“快五十年了,人家还认账吗?”父亲说,“算了。就当是送给他们家了。总比你爷爷祖上留下的土地解放后全被政府没收了强,现在连我们家的祖坟都被拆迁了。爷爷要是还活着,肯定要遭气死。华朝,这事你没跟婆婆提过吧?”
“哪敢跟她提?反正她腿脚不便,也回不了老家。不知道最好。”妈妈回答说,“快吃菜,不然凉了。”
一箱啤酒有24瓶,爷俩干掉了20瓶,几乎一人一半,爸爸的酒量也挺好。
“爸,你年轻的时候一定特英俊,追你的女孩子肯定不少。”他借着酒意没大没小地说。
“那年月不一样,要夹着尾巴做人。哪个父母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出身不好的人?地主,国民党,海外关系,该有的都有了。”爸爸提起陈年往事,似有虎落平阳之憾,“还好,你妈妈不计较这个,我很感激她。我们一起当知青的时候就……
“我都听过N回了,英雄救美。妈妈下田捉青蛙被蛇咬了,爸爸背着她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到公社医院才救了回来。”启东说。
妈妈从柜子里翻出大爷爷的信,抄下地址,“到了那边,有时间就去找找,如果他们不认,可别低三下四的,丢人!”
“妈,我知道。”
“还有啊,走之前买些土特产,给大爷爷带去,人家收不收无所谓,礼数却不能丢。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
在回来的路上,启东琢磨了两件事。第一是去香港的家庭任务,能不能攀上富贵的远房亲戚?苟富贵,莫相忘。你今天的富贵也有我们家当年的功劳啊!可我们知道人家现在的想法吗?四十几年的时间很长,长得足以抹去所有的恩怨。热脸贴上冷屁股,岂不是自取其辱?对于上门拜访之事,他觉得有些荒唐,鼓不起一点勇气来。
第二是我个人的成长已关系父母在整个厂区里的面子,这是我以前没有意识到的,不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往上爬看来是不行了。去香港学习说白了就是镀金,丰富资历,与金卫国当年去瑞士是一个道理。
揣着一肚子心事回到江大巷子,发现毛晖正在门口的楼梯上坐着。
“找我有事?”启东问。
“林经理,没什么事。下了班没事,想找你聊聊。”毛晖尾随着进屋,四下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乱得很,没什么好看的。”启东在酒店一向是以整洁的外表示人,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很爱好的人,“你自己坐一会,我解个手。”
“您是太忙了。”
看起来毛晖是一个非常懂事的人,趁着启东进卫生间解大便期间,粗粗地把房间整理了一下,被子还是按部队的标准叠的豆腐块,桌椅摆回位,啤酒瓶也整理成一排。如果启东不出来及时制止的话,可能他会继续把家具抹一遍,地板拖一遍的。
第一次被人当大爷伺候还真有些受不了。他是对我扳手腕服气了,还是想在江大寻找自己的靠山?世道确实变了,早熟的人越来越多。启东心道。
“晚上有空吗?我想请林经理吃饭。”毛晖非常恭敬地问。
“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请您。我特别崇拜您,上次有眼不识泰山,后来同事才跟我介绍您捉电梯鬼的事迹。”
“是吗?”不打不相识大概是人的通病,或者说是贱相,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启东舒坦,受用。
于是,他点头答应。
不是烧烤,不是火锅,不是西餐,不是酒楼,更不是酒店,猜猜?是农家乐,他家亲戚在郊区开的,野味全席,没有人工养殖的东西,什么江团啊,水泥鳅啊,乌梢蛇啊,山菇啊,野菜啊,连鸡、鸭都是自然放养的,能上树,能潜水,城市里哪里还能吃到这些?烹饪用的水却是自家引的山泉,甘洌清醇,又是一绝。美中不足的是味道稍微欠了些,咸辣麻过重,没有把特有的鲜味突出来,落入了市面上流行的江湖菜的俗套。
要独树一帜,跟风是不行的。就着几年的酒店经验,启东提了些意见,毛晖等人仔细地记录下来,说马上照着改进,下次来肯定不一样了。
还有下次?吃人的嘴软吗?启东抹了抹油嘴。不过,这地方今后倒是个理想的窝子,有时间常来玩玩,开销不大,吃住都有。
走的时候,他让毛晖转告他的亲戚,最好给农家乐起个名字,方便记忆,名不正,言不顺嘛。他答应着。
离开江都前的那天上午,人力资源部经理范诗岑小姐特别送给他一套汤森集团的酒店前厅部管理资料,英文版的,图文并茂,洋洋洒洒近千页,粗粗一翻,以他现时的英文水平仍需翻字典才读得懂。
“长这么大,除了武侠小说,从未读过这么厚的书,呵呵。”启东乐不可吱地接过资料,竟忘了说一声谢。
“这是最新的修订版,到了那边有时间慢慢看,或者遇到问题时当资料查阅亦可。”范小姐微微一笑。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套资料是概不外传的,之前江大还没人目睹过它的全貌,包括上司金卫国,反觉得带在身边太过累赘,只是怕对不住范小姐的殷切目光,就和着英汉辞典一起压进皮箱底,准备到了香港再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