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汤森的种种行动,金卫国的反应不正常,简直太不正常了。照理说,茜雯是他的正式女友,江大人都知道,一个同窗兼同桌兼同事兼同居的女人,长得乖自不必说,典型的江都美女,人见人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得洞房。放弃她等于放弃自己的尊严与荣誉,反之亦然。至于半路杀出来的范文静,在我看来,也就跟我和东洋之星号上的Anna是一样关系,干柴烈火,偷情犯骚,满足一时的****而已。回来之后,他们就没公开的来往了,范文静仍是矮子晋总监身边的头号情人,她似乎更愿意当这个角色,毕竟要在人家手下混饭吃嘛,还能指挥一起混饭吃的二号、三号乃至N号的情人,自己好歹也混出了资深待遇。在这一点上,她是个聪明人。
茜雯手上戴着卫国送的卡迪亚钻戒,说明经此一别,两人的关系更上了一层楼。小别胜新婚嘛,这是常理。可我担心楼上的主人不是卫国,而是小汤森。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与汤森巡幸团离别的日子,茜雯和史密斯把他们送到机场,据说临别时,汤森还主动要求跟她来了个拥抱,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不过,随行的亚太区总裁兰博当天晚上已先行离开了,听说他被小汤森骂得狗血淋头,上海和北京两个国际酒店最看重的市场都被丽日抢了先手,两家最好的酒店经过反复权衡和比较,业主方最终决定弃汤森而投入丽日的怀抱。蓬勃发展的亚太区,尤其是中国市场是双方争夺的焦点,丽日派来重兵抢滩,汤森也没闲着。在美国本土,汤森的数量占优,丽日的质量略胜,即平均每家酒店的客房量、开房率和营收略高于汤森。这是卡尔心中永远的痛,几十年来丽日一直被汤森压着,就因为自己的父亲当年中了丽日的“美人计”,把赌场经营牌照拱手相让,被对手赶出了美国最重要的酒店市场——拉斯维加斯。“父亲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赢回来,”卡尔在奥林匹斯套房里暗暗发誓。“要加倍地赢回来,才解我心头之恨。尤其是那颗皇冠上的明珠,世界第一大酒店——拉斯维加斯丽日凯撒大帝酒店。”
酒店管理集团的市场争夺是从管理合同开始的,挂了谁的牌子,谁就能赢得市场的先机,并不是我们以为的开业之后谁家的生意做得好点那么简单,当然后续的经营管理也很重要,它直接关系到能不能赢得新的合同。两家世界上最大的酒店管理集团正在中国大地上杀得天翻地覆,现在兰博的当务之急是要力争再扳回一城,不惜代价签下杭州和武汉两地的三家新酒店。
至于在局部的江都市场上,汤森与丽日的竞争,小汤森并不担心,位置、规模和品牌知名度都是江大占优,丽日的总经理又是个以前曾被汤森扫地出门的美国乡下老头,比起年富力强的史密斯来还差点锐气。
史密斯的用心收到了回报,整个接待工作圆满成功,我们受到了集团总部的表扬,大家激动了一回。表扬毕竟是不能当饭吃的,没多久江大人又沉浸在每天琐碎的日常工作中了,没有人再提这事。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刚送走朱越,又听见敲门声。原来是卫国来找我,进屋就问,“我看见Alice出去了。怎么,两口子吵嘴了?”
“扯什么?谁跟谁是两口子?朱越吗?”我说。
“不是她,还是谁,跟老同学保密所?我看她走得很匆忙。”卫国一屁股坐在餐桌旁,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神情兴奋道,“你们两个也算一对,说真的,这女孩子不错。在香港我就看出来了,每堂课都坐一起……”
“你又晓得了。她怎么个不错法?未必你追过她?”我打住他的话头。
“那倒没有,有茜雯在,我敢吗?听说的。”他把弄着桌上的台历,鼻子四处嗅了嗅,“不过俗话说,闻香识女人,Alice应该是位不错的女孩。”
我的租屋通风不好,一定是刚才朱越留下的香气,我也嗅了嗅,是有点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的味道。不过,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可说不好,我正色道。“老大拿我洗刷了,我对她也不了解,才开始接触。对了,你是稀客,找我有事吗?”
自从香港回来后,朱越就经常来江大巷子找我,起初我很冷淡,内心甚至有些抗拒,毕竟怡琴留下的伤痕太深了。她每天下班后都来帮我收拾房间,做饭洗衣,渐渐地我对她产生了好感。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追,还是这么优秀的女人,活脱脱一个放大版的林青霞,老实说,确有点手足无措。只是双方都没有捅破那一层纸,维持着好朋友的关系。都说男人是贱相,送上门来的不珍惜,此话用在我身上再恰当不过。好在鄙人良心大大的好,虽然空虚,却也不想辜负她,更不想占什么便宜,顺其自然吧。
卫国见我认真起来,想起了来的目的,“喂,晚上有空没?小林,一起出去打打球,听人说江大巷子拐角处新开了个台球馆,叫什么来着,哦,对,快枪手台球厅。”
“那是打斯诺克的,我的技术你又不是不晓得,玩玩小桌撞球马马虎虎,斯诺克就Y了。”我推托道。
“一起玩玩吧,又不跟是你赌球,球钱我出,行了吧。快把外衣穿上,外面有点凉,入秋了。我已经定好台了。”他的兴致很高,瞥见门背后挂着一把伞,正是我在香港时借给他的那把,第二天又还给了我。趁着我换衣服,他拿着伞把玩了起来。“这玩艺儿你还带回来了,好象是原装日本进口货。在香港买的?”
我想起了阿峰,是他从车上顺手递给我的。“哦,是啊。那天上街修手机,在路边买的。怎么了?你喜欢,拿去吧。”
“外面又没下雨,带在身上不方便。算了,我还是不要了。”他一边触摸着把手上精致的花纹,拿在手中旋转,“啪”的一声,圆圆的把手头掉在地上,轱溜溜一下子滚到床下去了。“不好意思,不小心把把手转下来了。我帮你找回来。”
我已穿好衣服,见他一头正准备往床下钻,拍拍他的背,“算了,床下破烂多,不好找的,让经理钻一头蜘蛛网出来不象话。明天我自己捡。”
“好吧。衣服穿好了,我们走。”
幸好那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日本原装进口雨伞没送给他,里面藏的东西后来救了我一命。
快枪手是当时江都市唯一的正规斯诺克场子,毗邻江都大酒店,时有外国人前来试试身手。这里有进口的英国球杆、球台与最漂亮的服务小姐,不用说,价格也是全市最贵的。穿过黑呼呼的玄关,一股烟草与酒精混合的气息夹杂着动感的音乐扑面而来,以前都在各种街边台球厅出没的我哪里见过这种私家会馆的场面,不免有些惴惴。
随着金卫国的脚步踏入大门,一个身着短西装,满脸媚笑的服务小姐迎了上来。
“呦,金大帅哥,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她毫不避讳地用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体紧紧地贴了上来。
“咳,瞎忙,瞎忙。”金卫国嘴角带着轻佻的微笑,习以为常地把手搭在美女的肩上,回身指着我道,“红妹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要最好的哥们,小林,在他这种大帅哥面前,我只配小帅了。怎么样,今晚好好陪陪我们的小林哥?”
这个妹妹撅着个嘴不依道,“卫哥,你也太没良心了,上次还甜言蜜语,这次就把人家拱手送别人了啊?”转而挣开金卫国的怀抱,挽起我的手,把小嘴凑到我的脸上亲亲一吻,故意大声道,“小林哥,我们不理这个坏人了,咱们自己去玩吧。”
什么叫吹气如兰,我今天算是明白了,这么直接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东洋之星号的Anna除外,可人家是外国人,中国人这么不要脸还不多。看着我脸上尴尬的神情,金卫国哈哈大笑,“你别吓坏了我们纯洁善良的小林哥!快把我的宝杆拿来,我还是上次的VIP6号厅!”
“哼,先放过你们两个,一会儿再来找你们。”红妹儿挽着我走到台球桌前,叫过一个专职摆球的小弟,细细交代一番,向金卫国抛一个媚眼,婀娜地走了。
金卫国口中的“宝杆”是一支英国进口的“邦宝”球杆,全手工制作,连枪头都是进口的“金钻”,整个球杆通体呈晶莹的深蓝色,重量适中,握在手里几乎没有不适感,非常爽手。
“小林,你用我的备用杆吧,也是‘邦宝’的,只不过比我的这根重一些,长一些,配你的体型正合适!”金卫国边用专用球布擦杆,边对我努努嘴。
旁边的小弟恭恭敬敬地送上一个球杆盒,里面放着拆成了两段的球杆。我的眼前一亮,把球杆组合起来,一支原木纹的球杆熠熠生辉,杆头镶着仅次于“金钻”的“蓝钻”枪头,拿在手里,感觉和街边台球桌的破营业杆天壤之别,一个是烧火棍子,一个则是洪七公的打狗棒,我发现自己的台球技术都进步了很多。
看着我爱不释手的样子,金卫国哈哈一笑,“唉,这都是老牌子的了,现在最好的球杆还是要算‘白沙’的,五万多一根呢。你要是喜欢这根,就送给你了!”
我又喜又羞,喜的是自己居然拥有了一根品牌球杆,恼的是金卫国的语气里分明夹带了一丝不屑与小视。调整了一下心情,我故作轻松笑笑道,“那就谢谢你了哟,老同学。”
我注意到这间VIP厅的墙上挂有三张世界顶级球手的照片,其中一张认得是当下最红的亨德利。
“‘快枪手’这个名字起得好,我喜欢。一杆扫尽,147分,”卫国正说着。桌面上的球已摆好,15个红球相互紧贴成等边三角形摆在红球区,前面贴着粉球,后面放着黑球球台的中心点上定着蓝球,开球区从左至右摆着绿、棕、黄色球各一只。
“干脆你自己开个球馆,直接叫‘一杆扫’,‘快枪手’太斯文了。”我正没好气,顺口胡捏他。
“这个不好,都一杆扫了,老板还赚什么钱?”卫国没在意,趴在台边用金钻试了几下,转了转颈骨的关节,暖场热身吗?搞得跟职业选手似的。
“小林啊,你以前打过斯诺克吗?知道规则不?”他拿起白球放到了开球区,准备开球。
“妈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对他的反感终于爆发了。虽然街边的台球厅里从来就不会有斯诺克,但是中央电视5台还是经常播放国际斯诺克比赛,戴维斯打的球看过几次,规则基本了解。
清清嗓子,我故作镇静道,“咳,这个还是打过两次,就是打一颗红球再打一颗色球,红球打完后,按黄、绿、棕、蓝、粉、黑的顺序把桌上的球收完嘛。”
“咦,不错嘛,汝子可教也。呵呵,那我先开球了。”卫国眼角划过一丝惊奇,继而在金钻上擦了擦枪粉,深吸一口气,俯身开球。
白球和红球堆触碰后撞上台角缓缓地滚回到开球区,球堆整体形状不变,只是更松散,这是一个标准的斯诺克开球方式。卫国绅士地移步一边,左手抱杆,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我上。
老子才不跟他假正经装绅士呢。提枪上阵,俯身看球,卯足了劲将白球打向了红球堆,球堆“砰”地一声散开,满桌都是,典型的街边美式撞球开球手法。
卫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无不嘲弄道,“小林,平常可能还是打撞球比较多吧。一开始就炸球,会让别人很好打的。”
我冷冷笑道,“都是一个台上的球嘛,打进了就行。”
他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俯身开始了第一次进攻。
15个红球开得太散,好几个都滚到了袋口,卫国围绕着中袋附近的蓝球将三个红球依次打进,一下子得了18分,我猛然发现,他的球技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每一次出球都会把白球放到下次进攻的最佳位置,这个技术在台球术语里叫“走位”,也就是利用球杆与白球接触的角度以及与目标球撞击的力量来控制白球的滚动,必须有一定水准的杆法才能办到。职业与业余选手的差距正在于此。
好在金卫国也只是个高级业余选手,第三次打进蓝球之后,在进攻底袋的红球时出现失误,红球不仅没进,还给我留下了一个直直的进攻角度,只需轻轻一推,就可以打进红球了。
机会之下,我大喜过望,赶紧走到白球前,瞄准角度,大力地将球打向袋口,不出所料,红球入袋,出乎所料,白球也跟进入袋,双双落网。
“谢谢!”卫国实在无法隐忍心头的笑意,看着目瞪口呆的我哈哈大笑,给自己再加四分,然后从袋子里掏出白球放到开球区重新开球。不到20分钟,台面上的球已经全部被他打进,看着记分牌上的零蛋,我无语。
小弟重新摆球,卫国坐到怅然若失的我旁边笑意翩翩道,“小林,还是我教教你怎么打斯诺克吧。没有关系,我在国外第一次打斯诺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掌握不了技巧的。”我无奈点头,谁叫自己是个斯诺克二百五呢。
在开球之前,那位叫小红的服务小姐又来了一趟,送来一打啤酒,当然又少不了一段打情骂俏。真是天降甘霖,只要有酒,我就能超水平发挥。
卫国看着小红扭着屁股离去的背影,有感而发,“其实吧,打台球和追女人还真有相似之处啊。”
第二局开球,白球、红球和袋口呈一条直线,卫国指着球桌,“你看,小林,像这样的球,如果你用大力去打,很容易白球跟进洞,所以,必须要用‘低杆’,专业术语叫‘缩杆’,也就是你的杆头和白球后截面接触的点要放低,靠下方发力,这样你的白球在碰到红球后,自转的方式就不是向前转动,而是向后转动,也就没有‘双进’的危险。”
我注意观察他的球杆头与白球的接触点,果然如此,白球将红球撞进后,由撞击点向后滚动,正好回到蓝色球的后方,又形成一次攻击的机会。
卫国笑笑,“就像小红这样的女孩子,外表豪放,很直接,很容易上手,但是也很危险,毕竟是风尘女子,你不知道水有多深。所以千万不能陷进去,否则一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要收发自如,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感觉好象在说我一样,Anna跟小红有什么差别?老子到现在还念念不忘那一夜情。哎,也许是单身汉的缘故吧,今后有了女人就不会了。朱越的样子在脑子里一闪,也许告别单身并不难,只需要一个决心。
白球缓缓地在球案上滚动,一个好机会又出现了,一颗红球正在底袋袋口,和球洞呈45°角,金卫国比划了几下,开始瞄准,“这样的球,反而要用大力去打,让红球进洞后,白球可以从袋边弹起来,叫到球案上另外一边的彩色球,这种情况得用‘高杆’,专业术语叫‘跟进杆’,球杆和白球的接触点要基于白球后截面中间水平线偏高的地方,这样白球在接触到红球后会向前滚动,正好弹在袋边,利用反作用力走得更快,更远。”球随杆动,红球进,白球却急速地反弹,一下子走到了球案的另一边,正好叫到棕色球。
“那这种球又是哪种女人呢?”我有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