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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进退不得

顶尖高手下的是大棋,在卡尔和威尔逊眼里,林启东案是两大公司新一轮商战的天王山之战,针尖对麦芒,双方不惜动用一切合法的与非法的手段,奋力一搏,捍卫荣誉也好,泼脏水也罢,谁也不遑相让。二人深知,生于自由资本主义沃土的美国公司哪个不是从无数缠身的商业官司中打出一片天地的,不精于诉讼的企业永远做不大,因为司法智慧也是商业智慧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在江都市公安局眼里,林启东则是一个大家都巴不得即刻送走的瘟神,最迫切的任务是尽快了结此案,从烦恼中解脱出来。

江都市公安局长罗桓仲感到空气已快凝固了,一方面是来自美国大使馆、外交部、国安局、公安部的压力,要他尽快破案;另一方面是丽日起诉汤森,把一个辖区内的普通刑事案演化成国际官司,这也是江都建国以来的第一次。妈的,都让老子给遇上了!堂堂一个市公安局长竟象一只夹在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两头都讨不了好。

办公室外的法国梧桐叶散落一地,一棵树就有几十斤的叶子,看着漂亮的东西收拾起来往往不太容易,跟局长的位置有几分相似。有些东西挂在天上看着美丽,一旦吹落下地上,你恨不得一脚揣它老远,法国梧桐和自己都一样。盛夏能消暑有什么用,西北风一吹就成了满地的垃圾。从风景到垃圾仅有三五米的距离,一棵树那么高,罗局长越想越窝火。

当代理刑侦处王庆渝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他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发火了,“王处长,你也个老公安的,怎么老是被罪犯牵着鼻子走?先是金卫国,现在又是林启东。这个案子证据确凿,不要再给我节外生枝了,就算真有隐情,林启东也只能自认倒霉。”

王庆渝还想拒理力争,他尽可能在话语中表达出对上司的敬意,“罗局,请您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一定能把案情彻底调查清楚。”

“老王,算了吧。金卫国会这么傻?乖乖地承认乔治就是那个黑客?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该如此天真啊?”罗局长开始挤兑王庆渝,这个老家伙什么都好,业务能力之强在全国公安系统是出了名的,可就是倔脾气,爱认死理,历任局长都对他爱恨交加。必须得制止他的疯狂举动,想到这里,他提高了嗓门,语气郑重地说,“王处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定案,后面的官司让他们两家公司自己打去,不然,嘿嘿,你我都得下课。”

“可是难道你不觉得所有的证据都太巧了吗?恰好出现在乔治死亡之前和之后,我觉得不可思议。另外,我们并不能完全排队乔治自杀的可能,我们办案的思路是不是一开始就走入了误区?”一连串的反问正是他原以为快要结案时的醒悟,人死不能复生,将来真相大白之时,我们有何面目面对冤死者的家人?

“巧合,巧合的事你没遇到过?至于误区什么的,我不相信所有参与办案的人会都错了,公安局,检察院,老王啊,这种玩笑开不得!尸检报告可是经过了北京来的公安部专家认定的,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性,他们的权威性你总不能不信吧?”罗桓仲的语气十分强硬,不容王庆渝争辩,“你这几天跟他的家属在一起,有点感情很正常嘛。可我得提醒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人民警察!”

“罗局,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把这个案子交给我,我深知责任重大,不容半点闪失。可我还是对局里最后的意见持保留态度。”他还想争取,口气却已经软下来。

“那就对了,保留意见,坚决执行。”罗局长一字一句地吐出八个字。

“好吧,我听您的。”官大一级压死人,王庆渝只得作罢。

“这就对了。”罗局长迅速挂断电话。

放下电话,王庆渝却不服气。这只老狐狸,做官的本事远比做事强,不就是一顶乌纱帽吗?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底细。前两年眼见边境走私贩毒愈演愈烈,再发展下去会危及官位不保,赶紧四处活动,脚底抹油开溜,跑到江都来当局长,罗桓仲啊,做官你是块好料,可做事,根本不行。跟着这种小小翼翼的上司真是英雄气短,无处使力。你想结案?我王庆渝偏不听,老子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他仔细地合计了一下,悄悄打电话叫来朱越,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

一天晚上,金卫国独自在街上散步,一辆长安面包车突然停在面前,两个男人跳下车,一阵劈头盖脸的暴打之后把他塞进车里。不用说,他们正是想帮我却一直不得门而入的毛晖和马文俊,两位最铁杆的兄弟。一身功夫此时派上了用场。

果然不出我所料,金卫国跟乔治真他*的是一伙。王庆渝看着手中的口供,在桌上用力一拍,对付这种无赖就得用非常的手段,客客气气地请进局子来搞什么询问笔录有个屁用!这两个小子还有点本事,居然还从他家里弄了一张相片来,他瞟了一眼桌上的相片,金卫国与乔治笑呵呵地手捥手站在日内瓦湖畔,有这两样东西,我看你还怎么说?他连忙拿起电话拔通了罗局长,随即又按下,不行,这事暂时不能向他汇报,万一姓金的告我们非法拘禁,老子混身是口也说不清了,我得把证据留到关键的时候用。

黑客案与自杀案真是一体的!王庆渝按耐不住一丝兴奋,脑子浮现出《东方快车谋杀案》里神探波罗的身影,嘿嘿,真相常伏于绚丽,巧合太多必有诈。林启东啊,看来你小子真是被人冤枉的,算老子没看错你。你那付呆样根本就不象一个杀人犯嘛,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啦?

恰在此时,一个神秘女人的出现不但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想法,更促使他改变了策略。这是一场赌博,拿林启东的性命作赌注,跟死神赛跑,与看不见的幕后黑手拼命,赢了大家都好,输了我们将一无所有。

我一定不会输的,一定不会,王庆渝默默地祈祷着。

在王庆渝收集证据的同时,市检察院也完成了对我起诉的准备工作,市第二中院即将开庭审判。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为了争取时间,王庆渝建议朱越一审时不要计较法官的判决,还有上述的机会嘛。这是一着险棋,它意味着我将面临死刑或无期的宣判,别人不用担心,我的父母受得了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悔恐怕都来不及。可为了保密,又不能告诉他们,否则戏就演得不象了。事态果然如此,原本就没报多大指望的二老听到宣判结果立马人事不醒,被送进了医院。医生的诊断是悲伤过度,引发了父亲的风湿性心脏病和母亲的视网膜脱落。

“对不起,小林哥,我没想到二老会经不住打击,都是我的错,该提前告诉他们的,现在该怎么办啊?”朱越伏在桌上哭哭啼啼地说。一旁的王处长也长吁短叹,似乎后悔没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

我的心象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双手不停地捶着胸口,“爸,妈,让您二位受苦了。是我错了,我错了,您二老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探望室里一片悲痛,连一向严肃的王庆渝也不禁落泪。

待我的抽泣渐息,他抚摸着我的肩膀,递来一包面巾纸,神色凝重地望着我,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用一种男人的目光期待着我的坚强。

我一面擦拭着眼泪,一面看着眼前的二人道,“小越,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这事不怪你,也不能怪王警官,他也是一番好意。王警官,我能去医院看望一下他们吗?就这一个小小的请求,您看行不行?”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摇头,“小兄弟,我也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已被一审判了死刑,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我不愿意放弃见一面的希望,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们,“向法官求情都不行吗?”

“对不起,小林,我真的帮不了你。”

“哇”的一声,我又哭了,这一回不仅仅是痛心,更多的是绝望,“爸,妈,都是儿子的错,能原谅我吗?您二老可别……”

“王警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可都是听您的呀!十五天之后就是二审了,万一没有足够的证据,小林哥不就完了。”朱越泪流满面,一面抱着我的头,安慰着,一面无助地瞅着王庆渝,乞求着他的回答,现在他是我们唯一的救星了。

王庆渝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日历,望着窗外已渐萧瑟的香樟树,痴痴地发呆,“急也没用,其实我比你们还要着急。我在等一个人。”

“谁?”我和朱越异口同声地问。

他未转身,仍然背对着我们道,“不好意思,暂时还得保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我都被你急死了。”朱越几乎跳起来想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他稍稍偏过头来,看着怒不可遏的朱越,这丫头一向温柔娴静,这回是真急了,可我答应了人家,得信守承诺。“真的不能跟你们说。要怪就怪我好了。如果她能带回答案,你的小林哥就有救了。”

此时王庆渝的头脑异常清楚,他知道光凭金卫国的一纸证词和一张照片,充其量也只能认定他之前的犯罪与乔治有关,两人合伙谋取汤森的钱财,至于是否还盗取了商业机密,却没办法找到证据。威尔逊大可推得一干二尽,说乔治私下与金卫国合伙搞出“费玛小姐”,跟自己无干。现在乔治死了,金卫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算他最终认罪也解决不了林启东的问题,你总不能说是金卫国怕事情败露杀死了乔治吧?

这个案子的要害其实只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就是威尔逊自己,他一定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袁世杰大律师也是这个判断,可威尔逊是原告啊,怎么会提供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呢?说自己阴谋设计盗取汤森的商业机密,间接害死了弟弟乔治,一家国际大公司的CEO会笨到这个地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威尔是始作蛹的黄雀,无中生有地挑起螳螂与蝉的争斗,要打败他,我得等待猎人的出现。这可这个猎人能指望吗?她会不会跟威尔逊是一伙的呢?

她让我等待几天,以便收集威尔逊的证据,要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音信杳无,再过十来天就是二审了,我们手上仍然没有足以给林启东翻案的证据。继续等下去,林启东只有接受死刑的宣判了。不,我不能眼睁睁地让无辜的人送死,虽然他与我非亲非故,可我是警察,一个受人尊敬,从未抓错罪犯的老警察啊。我真的是回天无力吗?现在已进入审判程序,想找关系拖延时间都不能了,威尔逊和卡尔两大阵营可能正在准备打后面的官司,林启东是死是活他们不在乎。

早知如此,我真该提前把金卫国的事汇报给罗局长,请求他再给我宽限几天,别急着审判。这下被动了,三个人都在等待死神的宣判。恍惚中他听到朱越在说,“小林哥,万一,万一你不在了,我也不活了。我要陪你!”

林启东带着手铐,只能围抱着朱越的肩,“亲爱的,别说傻话,我没事。就算我真的那个了,我请求你陪一下我的父母,告诉他们要好好地活着,为我活着。”

朱越伸手捂住他的嘴,抽泣着说,“不准这样说,我不许你死!我们还有希望,王警官会帮助我们的。”

两个人生离死别的场景象一把利刀,深深地刺在他的伤口上,王庆渝禁不住苦笑,帮助你们,我拿什么来帮助你们?

咳,这个小姑娘,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出现啊?你会不会是故意哄我呢?你是真的要帮助林启东,还是想害他呢?

一向足智多谋,神勇无敌的王庆渝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除了傻等,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