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乐群
温州人敢于闯世界,最会抓商机的能力和韧性,在全国,乃至世界上都是闻名的。就连那些以清高和超脱自诩的文人墨客,对他们都是赞不绝口。
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给温州人提供了施展才干的空间,让他们成了商海里搏击风云的闯将,成了市场上攻城拔寨的先锋。
宁夏温州商城有限公司董事长陈文艺是这支创业队伍中优秀的一员。
温州商城在宁夏银川市是尽人皆知的,可关于陈老板的事儿,知道的人就很少了。为了探访他的创业历程,2007年的一天我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这是商城6楼的大房间,用玻璃隔出了大小不等的空间,最里面稍大一间的就是他的办公室,很豁亮,一切都是透明的。他正在整理着一摞子发票。他个子不高,身子很敦实,长圆脸上五官的棱角并不很明显,只是前额凸出,彰显着温州人特有的智慧、坚毅和干练。
他给我介绍第一次来银川的情形:"那是1984年,我的弟弟在这里当小木匠。其实是他领着我来的。"说着,他又用手指了指对面大沙发上的一位老人介绍,"这是我的师傅。"
"您贵姓?"我问。
"免贵姓刘,我叫刘杰。"他面容清癯,一看就是南方人。
我又问:"也是温州人?"
"不,我是上海人。我原来在他们厂当过顾问,算是他的师傅。"
陈文艺被人叫出去处理事情了,老刘师傅给我介绍起陈文艺年轻时的事情来。
一、18岁的学徒工,通过技术"比武"就想当厂长,两年以后,他竟如愿以偿。
"他是温州永嘉县人,高中毕业后,进了县办工厂。他肯学习、有闯劲,活儿做得灵光,人缘又好,我觉得他是个人才。当时刚刚改革开放,工厂的杨厂长有意要通过技术"比武"选个副厂长主持工作,请我当"考官",答应考试第一名的人当副厂长,通过笔试、口试和实际操作三轮下来,第一名是陈文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那时候他才18岁,月工资18元,身份是个学徒。
"杨厂长把自己的诺言放在了一边,硬让自己的弟弟当了副厂长。这引起了职工们极度不满。我苦口婆心地劝解,一再说明,陈文艺绝对是人才,一定能把工厂搞好。可人家就是听不进去,我只得离开了。哪知道,我回上海还不到2年,陈文艺竟亲自找到我的门上来,他说他要再办个工厂。他的心愿和当时那苍白瘦弱的脸让我吃了一惊。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就说,师傅您放心,我是昨天晚上从温州赶到上海来的,第一次乘船,在海上吐了一夜。办厂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得到了公社党委书记的支持,资金、地址、劳力、产品都没问题,只差您这个顾问了。"
"我跟着他回到了永嘉。一个新工厂办起来了,陈文艺当了厂长。不到2年,新厂的产量、产值、质量、利润和声望都超过了旧厂。那时,他才20岁啊!我们都非常高兴,就一起到西北旅游了一趟……"
"那是我第一次来银川,实际上是跟着师傅来考察市场的。"陈文艺回来了,接着说,"我们这些温州人,好像天生就跟市场特有感情。"
"不错。他在梦中都盘算着挣钱,哈哈。"刘师傅的这句话引起了一片笑声。这笑声里洋溢着一种搏击以后胜利的喜悦和自豪。
陈文艺的血管里流动着温州人的血液,开拓市场成了他的本能。他从不安于现状,每当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出现在他眼前时,他都会用百分之二百的力量去拥抱它。
二、当上阀门厂厂长,又兼职建筑公司的经理,并建起了温州著名的东方纽扣市场。
20世纪80年代中期温州市场经济飞速发展,陈文艺得到一个信息:温州要建一个全国最大的纽扣市场(至于义乌纽扣市场后来者居上那是90年代后期的事情了),而主管这件事情的正是他上高中时学校的一位校长。他找到了已经担任领导职务的那位校长,说明了要拿下这个工程的决心。那位当主管的校长告诉他,温州市能承包这项工程的只有第一建筑公司等几家著名企业,像他们那些连金属支架都没有的公司是拿不下来的。
陈文艺立刻说:"我的公司是一建的分公司,你把工程包给我,我和一建共同完成。"结果,他跟发包单位签订了合同,转而又立即跟一建签订了委托对方承建主体的合同,他的永嘉建筑公司则承担了纽扣市场的全部辅助建筑和装修工程。
当时有人说他这是捡了只肥羊,肉送给了别人,自己啃骨头。他并不辩解,心中盘算着,就算是啃骨头,那工程量和收入对于一个县级公司来说也是相当可观了,何况,施工中既能培训职工,自己也从中学到了许多东西,这其实是标准的"借鸡下蛋"。
一年以后,温州东方纽扣市场终于建成了,经过严格验收,被评为优质工程。温州市有关领导、开发单位、负责主体的一建公司对陈文艺异口同声地赞扬。他感到了一种成功的欣喜,对自己更有信心了。他的成功,一是从永嘉闯到了温州;二是学会了可以借用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三是最重要的,他懂得了:成功的重要基础除了胆识外,还必须讲究信誉。
不是没有人教给他一些歪门邪道的招数,但是,他一点儿也没用,照样取得了成功。他的脑海里形成的是这样的概念:人生就是要闯市场-创事业-做好人-赚到钱-再攀登。只要走正道、守国法、讲诚信,可以选择的手段和方法是很多的。"借鸡下蛋"使他从厂长变成了公司经理。
三、"借鸡下蛋"又让他从经理变成了上海冶金矿山机械公司的车间主任。
80年代后期,积攒了"第一桶金"的温州人开始建造自己的"根据地"--在家乡盖楼。陈文艺的父母给他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但他并没有答应:"咱是赚了点钱,也能盖小楼了,可我的理想大,我想有朝一日盖个大楼。现在的钱还要扩大再生产,就是投资,做大事业。"
"反正你的心思在外头,很少考虑这个家。"父母虽然埋怨,但最终还是被陈文艺说服了。
陈文艺心里始终想把企业做大做强,创立属于自己的企业形象和品牌,但在当时来说,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当时温州企业在全国的商业信誉很坏,陈文艺提出一个好办法,就是和上海的知名企业搞联营。正在此时,他听说上海冶金矿山机械公司的阀门产品供不应求,他拿定主意跑到上海找到该公司总经理:"我是温州永嘉阀门厂厂长,听说贵公司急需加工,我愿意跟你们合作,一起干。"
"我们是想在上海附近搞一个阀门车间,温州永嘉太远了些。"
"远是远了一些,可我们的厂房、设备、劳动力都是现成的,只要给些技术上的资料和指导,我们可以成为贵公司的一个车间。"
"你这个厂长突然变成车间主任了,习惯吗?"总经理和陈文艺开起了玩笑。
"有什么不习惯的?"
"你这是借鸡呀,还是借窝呀?"
"借鸡、借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下蛋,只要能下蛋,借什么,我什么名分,都行。"
经过多次磋商,双方达成一致,将总经理请到温州永嘉考察一次,得到总经理的认可和肯定,双方签订了联营合作意见书。
他的工厂真的成了人家的加工点,他也确实当上了车间主任。车间在永嘉,公司在上海,他成了温州到上海航船上的常客,值得庆幸的是,在船上他不再呕吐了,他习惯了。
转眼到了90年代。那时候,温州的一些假冒伪劣产品成了全国闻名的"过街老鼠",这让陈文艺感到特别伤心而又羞愧。他和假冒伪劣并不沾边,但他是温州人呀!那时候,市场上又出现了阀门产品即将饱和、冷却的先兆。有了十多年市场经验的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将再次面临选择。
他想起了大西北,想起了银川。1995年6月他冒着酷暑来到银川做市场考察。比起十多年以前,银川市容和人民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巨大的市场商机吸引着他,他彻夜难眠。经过缜密的思考和各种方案的对比,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作出了对于后半生具有巨大影响的决定--到银川来发展,主营灯具,兼营鞋帽。
当年,陈文艺在银川商海中建起了登陆的桥头堡--步行街上的三阳灯具批发有限公司。
人民住房条件的迅速改善,使家庭对灯具的要求越来越高。谁家的客厅、卧室、餐厅、书房不需要又美又亮的灯具呢?他的公司以品种多样、款式新颖、价格合理和周到的售后服务很快赢得了顾客的青睐。他和所有的创业者一样,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做着案板上的"。
四、从灯具公司-复兴商场-西夏宾馆-五星饭店,他,马不停蹄。在他眼里,银川到处是商机:
1996年位于步行街口的复兴商场,是银川人流最多的地方,竟然因经营不善而要停业,他毫不犹豫地接收下了,进行合股经营,使那里变成了他公司的另一个销售点。
离南关清真寺不远的西夏宾馆,硬件设施挺好、周边环境也不错,因为社队的经营者不会管理,连年亏损。1997年他动心了:可以承包下来,如此这般稍加改造、装修,难道不会兴旺发达?陈文艺明白自己对宾馆经营缺乏经验,他把公司交给他人暂时管理,自己带上弟弟和几个伙伴专门到大宾馆参观、实习了1个月。都说"隔行如隔山",可他更相信"隔行不隔理",只要能抓住这个"理",事情就不难办。他承包下了西夏宾馆,严格的制度管理、焕然一新的经营方式,使往日冷落的宾馆变了样,门口车水马龙,入住率直线上升。他每年除上缴100多万元的税以外,还略有盈余,他一直是宾馆董事会成员,他的四弟被聘为宾馆总经理。
1998年他又跟兄弟一起投资建成了飞天灯具市场。
位于清和南街上的五星饭店,其情况和原来的西夏宾馆一样,其扩大经营的空间还要好一些。当有人来洽谈时,陈文艺采用了比合股更为大胆的办法:收购。2000年他将收购成功的五星饭店改名为五星宾馆,自己当了总监。饭店后面原有较大的货车场,他先把这里改造成了五金交电市场,后又根据市场需要改造成了综合市场。
5年的时间,陈文艺在银川迈出5大步,一步比一步坚实,他对市场、对银川、对自己都更有信心了。他感觉到:自己像条鱼,银川市场就像波澜壮阔的海;自己像只鹰,银川市场就是辽阔无边的天空。在银川市场上他可以尽情地挥洒心血、汗水,而在精神享受和物质利益上都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新世纪开始了!银川城市建设跃上一个更新更高的层次。老的银川商城显得陈旧、落后而狭窄,改造提到了日程上来。陈文艺心里燃起了一把火,他敏锐的感觉到:又一个商机来了!经过对各种信息的综合分析,一个大胆的设想产生了--在这附近建一座温州商城,地址就在原银川商城南门口对面路西过去胜利旅馆的地方。设想的确非常好,但他没预料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
五、不是跳窗而逃,他肯定会被人打倒在地。但他没有趴下,温州商城在银川建起来了。
银川市政府把建设温州商城的事作为温州市和银川市经济交流的窗口,十分重视。2002年3月,宁夏具有温州模式的集团企业、投资2.6亿元的温州商城有限公司正式成立,陈文艺他们以每平方米2000元的价格购进一块位处市中心的地皮。当时有人问他:"许多人认为这块地皮超过每平方米1500元的价格开发就会亏本,你不担心吗?"可陈文艺却说:"经商靠的就是信誉,人活着就要留下好名声。我们提前5个月施工,提前5个月营业,争取了时间,就能将亏损补回来。况且,当每户群众拿着比其他房地产公司多给的几万元拆迁费时,他们那高兴劲,就已经让我心满意足了。"
温州商城的建设报告递上去以后,没几天就给打回来了,理由是:
"一个省区级首府市里怎么能建一个以地级市名字为名的商城呢?有这个先例吗?""温州市政府和人民同意吗?人家要告我们侵权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