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发现陕西:秦始皇陵兵马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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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祖龙”的归宿——骊山

《史记·秦始皇本纪》说:“祖龙者,人之先也。”义说:“今年祖龙死。”谁是祖龙?南朝时期的裴驷为《史记》作注解:“祖,始也;龙,人君象。谓始皇也。”

“祖龙”驾崩了,他终于没能够长生,不但如此,秦国的命运也同样没能够超过三世,更不用说干世万世,传之无穷了。有道是“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宋·范成大《重九日行营寿藏之地》)。公元前210年深秋,50岁的秦始皇终于寿终止寝地投入了他为之苦心经营37年的归宿地——骊山。始皇帝的葬礼,其富丽与盛大是可想而知的,而人们或许首先揣测的是他为何将归宿地偏偏选在了骊山?骊山又究竟是个怎样的所在?

提起骊山,人们或许不太陌牛,因为今日的骊山已是名扬海内外的旅游胜地。从“白古帝土都”的西安东行20公里,便是“历尽周秦与汉唐”的畿辅之地临潼。出临潼往南,仰见一耸秀绝的山峦,在晓风中,在夕阳下,其葱郁的形貌恰似一匹青黑色活泼可爱的马驹,这便是骊山。骊山与蓝田南北相连,堪称秦岭北麓终南山支脉的最俊丽处,因此早就享有“一片秦京最好山”的盛誉。登上骊山,举目四望,“全秦形势之大”,尽收于眼底;“占今兴废之由”,都萦于心怀。那茂密的青翠是骊山的古柏,那缭绕的暖流是骊山的温泉,还有那远处的渭水,浩浩汤汤,在八百里秦川的沃十上奔腾东逝。

也许正是因为这依山带水的优越地理环境,才使得骊山成了历代帝王的巡幸之地,才使得他们在这骊麓之畔一个接一个扮演着千古独绝的活剧。从周幽王的烽火之戏,到秦始皇的骊山之役;从楚霸王的鸿门之宴,到唐玄宗的华清之游,更有震惊近现代史的“西安事变”和令人叹为观止的秦陵“兵马俑”奇迹的发现,这些又无疑使骊山在秀美的自然景观之外又获得了更高一层的历史文化的景观与价值,诚所谓人杰而地灵。

在诸多渐行渐远的风云过客中,与骊山缘分最为密切者,莫过于秦始皇了,这不仅表现在他的生前,而且牵连着他的死后。秦人虽然崛起于西垂,但传说秦人的先人是骊山之女,是这骊山脚下骊戎罔(周的诸侯国之一)胥轩的妻。申罔是姜姓,骊山之女也是姜姓,之所以叫她骊山之女,是因为申国之君在骊山娶亲而生下此女,于是便以母亲的家乡作为女儿的名字,叫作骊山女。义冈为有了这种枝叶与根的血脉亲缘,秦人也就从此归了周朝,并开始在这水深土厚的秦川道上繁衍生息开来。如今的骊山上确有一座骊山老母殿,供奉着相传是殷周之际的骊山之女(一说是女娲的化身),而且她的香火在唐代就已经很盛了。

骊山北麓的温泉是极有名的,东汉的张衡就曾“适骊山,观温泉”而写下过《温泉赋》,并且,早在汉魏时期,人们就已经开始用此泉水来治病疗疾:“千城万同之氓,怀疾枕疴之客,莫不宿糇而来宾,疗苦于斯水。”(北魏·元苌《温泉颂碑》)宋代人文豪苏轼更曾断言:余之所闻汤泉,天下有七,“惟骊山当往米之冲,华堂玉甃,独为胜绝”(苏轼《书游汤泉诗后》)。“骊山云树郁苍苍,历尽周秦与汉唐。一脉温汤流日夜,几坏荒冢掩皇王”(郭沫若《七律·游骊山》诗句)。至若唐明皇与杨贵妃在莲花汤的暖流中风流旖旎的故事,可谓妇孺皆知。然而,人们或许不知道,与骊山温泉最早发生瓜葛的天子,其实是秦始皇。据说当年周幽工在这里建骊宫的时候,还不曾有温泉的传闻。到了秦始皇时期,随着八十里阁道从阿房宫修筑到骊山,有一灭,秦始皇在骊山遇见了一位美丽的仙女,他顿生歹心,企图侮辱调戏。结果,惹得仙女大怒,便迎面唾了他一口。这一唾不要紧,谁知秦始皇竟因此满脸生起了恶疮,怎么也治不好。不得已,他只好去向仙女赔罪,求取解药。仙女所赐之药正是这骊山的温泉,秦始皇赶紧以泉洗脸,果然很快就痊愈了。从此便在这里建起了骊山汤,而后代君王与骊山温泉的故事,也从此开了端绪。

如果说秦始皇以骊山温泉洗疗恶疮的传说实在是太离奇了的话,那么,骊山坑儒谷的故事倒还多少能捕捉住一丝历史的风影。那是在秦始皇即位的第三十四个年头,先是焚了天下书,继而又坑了咸阳儒,这一下可与天下儒生结下了干载难恕的大恨深仇。由于激起了四方名士的不满,秦始皇便索性暴殄之心毕露,决意斩草除根,不留遗种。但又怕令出无名,反使天下骚动,于是,一个阴险而残酷的计谋便在骊山的马谷中秘密滋生了。秦始皇一面令人在马谷中种瓜,一面虚情假意下诏求才,访得名士700人,一起认作郎官,以骗取儒生的信任。转眼春节在即,骊山守吏报称:马谷有瓜成熟,累累可观。秦始皇当着700位郎官的面故作惊诧:“现当春寒时节,岂有此等怪事?是瑞兆,还是祸端?卿等不妨为朕去看个明白,也好断定灾祥。”于是好奇的儒生们一口气奔米马谷,果然看见谷中有瓜数枚,新美鲜熟,大家越发惊异而相互揣疑。正在此时,猛听得一声爆响,谷顶土石如瀑,扑面而来,众人东躲两藏,觅路奔窜,谁知谷口早就被木石塞满,可怜那700儒生全都冤夕匕谷中,无一生还。人们也许不解,冬末春初,何以有瓜?原来骊山的温泉通入马谷,谷巾包含热气,犹如温室,无论天时寒暖,常生草木。唐人工建《华清宫词》有“内园分得温泉水,二月巾旬已进瓜”的诗句,或可以为这个离奇的传闻作一注脚。这也就是秦始皇预设伏击、马谷坑儒的秘密所在。既然有了700冤鬼的勾魂摄魄,那秦始皇难道不该在这骊山脚下为他们陪奠,以向儒生、向斯文永久地谢罪吗?

传说终归只是传说,秦始皇将自己的归宿地选在骊山毕竟还是有缘故的,这缘故想来应该体现在这样两个方面。即一方面是看中了骊山的风水宝地,另一方面则是受了秦国政治中心东移的钳制。讲究风水祸福,在战国时期很盛行,这门学问甚至被列入九流十家之林,也就是所谓的阴阳家。古训早有约束:“事死如事生,礼也。”(《左传·哀公十五年》)“事夕匕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罕也。”(《礼记·巾席》)既然生前的居室要讲风水,那么死后的安坟营墓又怎能随便呢?既然一般入尚且如此讲究,那么作为一统帝国的始皇帝这么做,也就更加不足为奇了。秦始皇障所在的骊山北麓,的确是个“乘生气”、得风水的宝地,陵冢位于“山冲”之地,南依骊麓,北迎渭河,陵园东西有水流拱卫,冢高穴深,四望开阔而明朗,充满勃勃生气。郦道元在《水经注·渭水》中曾有这样一种见解:“秦始皇大兴厚葬,营建冢圹于骊戎之山,一名蓝田,其阴多金,其阳多玉。始皇贪其美名,因而葬焉。”贪其美名也好,多金多玉也好,都无非说明骊麓的确是个合乎“立冢安坟”的风水宝地,当地民俗也确实有秦始皇葬在“枕金蹬银”的风水宝地的说法。

当然,合乎堪舆家所谓“市冢安坟”原则的风水宝地,即便在关中也并非仅骊山一处,因此秦始皇选定骊山还有其另一方面的缘故在。白古以来,从一个部落,到一个家族,都有其集中的莹域葬地,而且往往就在国都的附近。如殷商在安阳(今河南安阳),姬周在岐山(今陕西岐山东北),两汉在咸阳原(今陕两咸阳北),东汉在北邙山(今河南洛阳东北),都大致如此。秦国的陵墓也是一样,春秋时期,秦霸西戎,建都于雍(今陕西凤翔),秦公的大墓也都集中在雍城,如1986年开启的埋葬着秦景公的秦公一号大墓,便是秦公陵园的18座大墓巾最大的墓冢之一。秦孝公时,秦国的政治、经济中心逐渐由西向东转移,秦的国都也从雍城迁到了咸阳,这时咸阳以东的地带便成了王公的葬地,如秦惠文王陵、秦武王陵就在这里。到了秦的后期,秦王的陵区延展到了骊山北麓,如秦昭襄王母宣太斤芈氏、秦昭襄王、昭襄王长子悼太子、昭襄王次子孝文王、始皇帝父亲秦序襄土及其牛母帝太后赵氏便都葬在这条延展带上。由此看来,秦始皇将白已的陵墓选定在距白己的父亲秦序襄土陵以东的骊山脚下,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因为,这不仅符合着依山迎水“乘风气”的风水概念,而且也恪守了晚辈居东的当时的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