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始元年(公元23年)九月,刘玄的军队相继攻下了长安和洛阳,王莽的头颅被传到宛城悬挂示众。刘玄打算以洛阳为皇都,命刘秀临时兼任司隶校尉,要他前往修整宫府。刘秀到任,安排僚属,下达文书,从工作秩序到官吏的装束服饰,全都恢复汉朝旧制。当时关中一带的官员赶来东方迎接皇帝刘玄去长安,见到刘玄的将领们头上随便包一块布,没有武冠,有的甚至穿着女人衣裳,滑稽可笑,没有庄重威严的样子,独独见到刘秀的僚属肃然起敬。一些老官员流着泪说:“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汉朝官员的威仪!”对刘秀产生了敬佩,向往的心理。
刘玄到了洛阳,需要派一员亲近大将代表朝廷去河北一带宣示旨意,要那里的郡国遵守朝廷的诏命。经过一番争议,选定了刘秀。这一决定,给刘秀提供了一个避开矛盾漩涡,自由施展的机会。刘秀在河北,每到一处,考察官吏,按其能力升降去取;平反冤狱,释放囚徒;废除王莽苛政,恢复汉朝的官吏名称。官民欢喜,争相持酒肉慰劳,刘秀一律不接受。到魏郡(治邺县,河北临漳县境),有人劝刘秀从列入(今肥乡)一带掘开黄河消灭活动在黄河以东的赤眉军。但刘秀的目的是要安抚黄河以北各郡、国的地方政权,以稳定这些地方的政权,与赤眉军作战没有意义,相反从某种意义上赤眉还是他的同盟军。刘秀拒绝了建议,北上到了真定(今正定县,当时属常山国),然后到了蓟县。
当刘秀到河北的时候,赵国邯郸有个叫王郎的卖卜人,自称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说他的母亲是成帝的一个歌女,怀孕生了他,而且怀孕时曾出现一道黄气从上而下的奇异征兆。又说成帝皇后赵飞燕想害死他,瞒过赵皇后,用别人的儿子顶替,他才活了下来。如果真的如此,按当时一般人的观念,他不仅有资格继承汉朝皇位,而且是天命当然的。于是在赵、魏一带地方势力的拥戴下,这个自称刘子舆的卖卜人王郎当了皇帝,都邯郸。派人遍告各州郡,自赵国以北,辽东以西,都望风响应。使刘秀在洞北一带的活动成果几乎全部化为乌有,他失去了刘氏朝廷全权代表的威望,走投无路,自身难保。王郎出高价捉拿刘秀,文告发到蓟县,刘秀跟随王霸到市上招兵讨伐王郎,市上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作出各种怪模样挖苦,羞辱王霸,王霸惭愧而返。
广阳国决定起兵响应王郎,刘秀已不能再留蓟县。上谷郡(治沮阳,在今怀来县)太守耿况子耿啤随侍刘秀,渔阳郡(涫渔阳,在今密云县)太守彭宠,是南阳人,与刘秀同郡,有旧交。耿啤劝刘秀暂去上谷,然后联合彭宠共对王郎。其他人反对,认为去上谷无异钻进口袋,没有出路,坚决主张南归。蓟县城中传说王郎的使者即将到来,大小官员都要出迎。刘秀必须马上离开。当他走到城南门,门已关闭,攻打了一阵,才脱身出城。星夜南奔,一路不敢进入任何城邑,只能食宿道旁。时值严冬,饥寒交迫。至饶阳(今饶阳县北),随员们饥困不堪,刘秀冒充王郎的使者走进驿站,驿站官吏为他们备饭。因随员们饥饿至极,争夺饭食,引起驿站官吏的怀疑。驿站官吏出去拿起鼓槌敲了数十下,大声喊道:“邯郸的将军到啦!”意思是说追兵到了。正在狼吞虎咽的随员们听了大惊失色。刘秀起身要跳上车子逃跑,但一想,这样自我暴露,要被抓住。于是忍耐着又回去慢慢坐下,从容地说:“请邯郸的将军进来。”邯郸的将军当然没有进来。刘秀混过这一关,上了车,朝下曲阳(今晋县)方向奔跑。听说后面有王郎的追兵,随员都很恐慌。要过滹沱河,前去探路的人回来说,河上漂着冰块,无船过不去。刘秀又要王霸再去看看,王霸明白刘秀的意思,回来就说:“河上冻得结结实实,完全能过去。”随员们都放心了,刘秀也笑着说:“探路人讲的,我就不信,果然是假话。”当时天气严寒,赶到河岸时,冰块业已冻牢,只是最后几匹马把冰踩破,没能过河。到了下博(在今深县东南)城西,刘秀不知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心如乱麻。有一白衣老人用手指点着对他说:“好好努力吧。信都郡(治信都,即今冀县)是拥护长安(此时更始皇帝刘玄已到长安)的,离这里只有80里。刘秀立即赶到信都。当时冀中一带只有信都太守任光与和成(治下曲阳)太守邳彤没有服从王郎。任光独守孤城,担心不能持久,刘秀前来,他非常高兴。邳彤也从和成赶来会见。当时有入主张,用信都军队护送刘秀到长安,邳彤反对,他认为王郎编造身世,骗取信任,纠集乌合之众,虽暂时强大,不会持久。刘秀丢了河北回长安,会引起关中一带的震恐。对刘玄的政权也大为不利。信都兵远离乡土、父母和现成的君主护送刘秀去长安,必然不情愿,会中途逃散。他认为刘秀留在河北,以信都、和成二郡兵力为基础,就地扩大势力,力图发展才是上策。于是刘秀取消了去长安的打算。但是两郡的兵力单弱,不能有所作为,刘秀打算把军队带到城头子路和刁子都的军中,借用这两支军队的力量。这是两支活动在当时的黄河与济水之间(即今鲁西与鲁西南一带)的农民起义军,共有近30万人,颇有威力。任光不同意。后来按任光的计策,从各县招集了约4000人的一支精干军队,由任光、邳彤等人率领,各人都加上了诸如大将军、偏将军之类的名号,然后发了一道虚张声势的文书,说大司马刘秀率城头子路、刁子都军百万人,从东方来冀中一带讨伐反叛者。结果大生其效,文书所到之处,吏民传告,纷纷来降,并且约定共击王郎。有些老病者,竟带着自己的棺木远来从军。很快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势力,并攻下了中山国及卢奴、新市、真定、元氏、防子等县。
更始二年(公元24年)四月,刘秀进军邯郸,连战连捷。王郎派使者请降,使者大讲王郎确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要求给予优厚待遇。刘秀说:“现在,假如成帝再生,他的天下也不能得到了,何况诈称刘子舆的人呢!”使者要求封给王郎一个食邑万户的侯,刘秀说:“能够保全性命也就可以了。”使者拂袖而去。五月甲辰日,王郎的属官打开邯郸城门向刘秀投降,王郎乘夜逃跑,被王霸追杀。清理缴获王郎的文书档案,发现官吏与王郎勾结一起毁谤刘秀的材料有几千份。刘秀一律不看,他把官吏们召集起来,当面一把火烧掉了。他解释说:“这样做,是令反侧子(心怀不安的人)自安。”这也是他的妙忍之策。
更始皇帝派使节赶到河北,封刘秀为萧王,并命令刘秀停止一切军事行动,与有功的将领赶到长安去。这表明刘玄已经对刘秀不放心,要削弱他的影响,夺回他的权力。刘秀自然明白这一意图,而且他也看出刘玄到长安后的作为不得人心,也没有能力统一各部,平息各地的混乱局面。他以“河北未平”为理由,拒绝应征去长安。刘秀与刘玄的裂痕从此开始明朗。
刘秀这种以屈求伸和以智取胜的策略,在他创建东汉王朝过程中屡加运用,他能“忍小愤而就大谋”,遇事不慌不忙,以忍在绝境之中得以生存,也正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终于化险为夷,开辟出一片新天地,以就光武之业。
感悟:
隐忍不是消极地避凶就吉,而是为了暂时收敛锋芒,隐匿踪迹,养精蓄锐,待机而动。就是说忍是迫不得已的,即使忍也要做到主动,自觉,不露声色地壮大实力,以便时机成熟时奋起继进。可见这种忍不是逃跑主义,而是进的一个环节,是为下一步夺权准备的前奏。只有这样的忍才称得上谋略。假如不是这样,一看前进有危险,便急忙后退,一退再退,以至放弃原来的目标。那就不是什么隐忍待发,而是知难而退了,也就不具有什么谋略价值了。
一个有抱负,有才华的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常能在不利之环境下暂时隐忍,等待时机,以图它日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