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铺开店这几日来,生意一直不错,尤其是叶芷的写的话本。叶芷每日都会去书铺待上两个时辰,晚上就窝在屋子里编写新的话本。屋内安了火炉,所以小夕将靠近书案的窗户半开着,又给叶芷的腿上盖了毯子,以免她受冷着凉。叶芷虽然是个慵懒贪玩的性子,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是很有恒心的,但是这里所谓的喜欢的事情并不是写书,而是赚钱。
每每叶芷熬夜的时候,小夕都会陪在一旁,研墨伺候,多时都是叶芷自己闷头写字,所以坐着坐着,小夕就爬在书案上睡着了。叶芷偶然抬头看着熟睡的小夕,又会想起墨麒风那个家伙,一开始的时候,她总会强制自己不要去想他,但是越是这样,墨麒风的样子就越容易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之前为了忙着书铺开张的事情,倒还好些,也没什么空暇时间想起他来,但是这两日又开始了。
叶芷停笔望着窗外,夜空一片漆黑,没有半刻星星,也没有边州那样皎洁的月色,屋顶也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动静,更不会出现墨麒风孤傲的身影,冷峻的面容。叶芷不禁咬着笔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墨麒风在边州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才回来。”
说完无奈地低头盯着桌上润透了几滴墨水的宣纸,回想起与墨麒风相处的点点滴滴,无论是吵闹也好,斗嘴也好,被墨麒风胁迫也好,所有的细节仿佛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叶芷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来。
灵机一动在纸上描起了画,就像她无聊时在墨麒风的书角画的小人儿一样,只是这回墨麒风不再只是一块被叶芷踢来踢去的石头了。
早晨叶家的偏厅,难得在叶母上次的催婚之后一家四口又一桌吃饭了,但是叶泉和叶彦之还是一脸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叶母又提及两人的婚事,低头自顾自的吃饭。
“边州送来驿报,说太子殿下已经动身回程了,明日便可抵达。”叶璋突然对叶泉和叶彦之说道。
叶芷听了一惊,不敢相信的也抬头盯着叶璋,墨麒风终于要回来了,还以为他打算一辈子扎根在边州了呢,却也没有说话,认真听着他们的谈话。
“知道了爹,我随后就去安排迎接太子殿下的仪兵。”叶彦之说道。
“不用了,陛下也并无此意,驿报只说太子殿下已在回上都的路上,并未有说明路途细则。”叶璋不紧不慢的说,“你将军中本归太子殿下主理的军务整理成册,以便以后太子殿下查阅。”
“是”叶彦之回道。
几句话后再无多言,倒是叶芷的心中多了几分喜悦。
年底军中的事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叶璋便不再去军中,只是指派叶泉和叶彦之每日去军中巡视。叶泉常年在军中接触军务,虽说只是一个指挥使的职位,但是领军打仗的本领绝不亚于男子,巾帼女英绝对是当得起的。
叶泉一身深红锦衣披风,走去军营的路上,心中正若有所思,完全没有看见迎面朝她走来的欧铭。欧铭少有见过叶泉当下的这副模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未见她抬头,也未察觉自己的出现,继续走了几步之后便回头指示一众属下先行。
他立在原地,双眼一直盯着叶泉,直到叶泉走到自己的面前,却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拔剑想要偷袭叶泉,叶泉这才回过神来,还未看清来人的面目,就本能的闪躲开,转身拔剑还击欧铭。回头才发现原来袭击自己的人是欧铭,眼神惊异,却没有打算停手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持剑直向欧铭而去。
如同以往,欧铭还在将军府学习武艺的时候,两人日常的练习一样,每招每式都尽显各自的武艺,却不伤对方分毫。几个回合之后,也如以往一样,以欧铭将叶泉制住为结束。
“不比了,每次都赢不了你。”叶泉输的生了怨气,把剑收回剑鞘说道。欧铭也收回剑柄,望着叶泉说道:“是你心有杂念,不然定还能再接几招。”
叶泉眼神更是不服气了,瞪了欧铭一眼,说的好像她怎么都不会赢过他一样,全神贯注也最多只能再接住他的几招,“若不是你偷袭,我未必就输给你。”
“我早就看见你了,倒是你走在路上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我...”叶泉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又忍住了,望着满眼迷惑的欧铭,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一路上都在想叶母催婚的事吧,“我在想今日天气愈发冷寒,是不是应该先去如梦酒肆喝上一杯温酒。”
“不知欧将军有没有兴致去一起去喝上半杯?”叶泉看了看如家酒肆所在的那条街头,假作不经意的问道,内心却忐忑的期盼着欧铭的回答。
欧铭望着叶泉的侧脸,思索了片刻,眼眸渐渐低垂,紧了紧握在腰间的剑柄,“我还有军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从叶泉的身旁擦肩而过,不再看叶泉一眼。
叶泉霎时神情失落,定在原地。可是随后又变得一副怒火三丈的样子,完全没有里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沉着冷静,也没有了在叶彦之和叶芷面前时的公正不倚,转身对走到不远处的欧铭喊道:“姓欧的,本小姐今日偏要去喝酒,你——必须陪我去。”
说完就快步走到欧铭的身边,还没等欧铭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叶泉拽着走了。对于叶泉的这番举动,欧铭并没有表现出惊异的表情,因为她向来都是如此,表面上看着愈是沉着冷静,内心却早就已经波涛汹涌了。她总是表现出一副处事决断,拥有能掌控全局的魄力,那是因为她认为自己作为家中长姐应有的担当,这也就是为什么叶彦之虽与叶泉是同岁,却远不如叶泉遇事冷静、沉得住气。
而欧铭拒绝同她一起去酒肆的原因很简单——叶泉的酒量是三杯就倒。这一点欧铭最是清楚,记得第一次欧铭诓骗叶泉一起偷偷喝酒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酒烈,直接就端着酒瓶子如同喝水似的,猛喝了几口,随后被辣得咳了几声就睡过去了。本以为让她睡一会儿就好了,但是叶泉靠在树地睡到了黄昏也未见醒,最后欧铭只得把她背回了将军府,自己去令了罚。
如梦酒肆便是欧铭未进宫之前常来的一家酒肆,酒肆的矮窗上竹帘升到一半,案旁的小炉子上架着一个平口陶瓷,里面温着一个白瓷酒瓶,欧铭端坐在叶泉的对面,欧铭确实滴酒未饮,只是望叶泉。因为不出他所料的,叶泉三杯酒下肚之后,神情已经迷离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身子不时的左右摇晃着,却这么也不见趴倒在案桌上。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府吧。”欧铭说道。
叶泉努力抬了抬眼皮,努力看清楚了欧铭的脸后缓缓摇头,“不,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说完依旧蠕动着嘴唇,却没再吐出什么话来,又闭上双眸了。
“为何?”欧铭不解的反问道。
叶泉醉酒的时候最是乖巧,平时的强势傲气分毫不见,身上散发着一阵微微的酒气,脸颊红晕,如同年少时候一样,只是如今更显出了几分女人的妩媚。头偏靠在肩上,嘴唇嘟囔着,好一会儿之后才眉头微蹙,仰头吐了一口气,望着欧铭俏皮一笑重复着他的话,“为何?”
又闭眸想了片刻之后,突然猛地抬手指着欧铭,“为何?”一边说着,一手就拍在了案桌上,倾身趴在案桌上,慢慢凑近欧铭的脸,欧铭被叶泉这醉酒后的举动给怔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依旧盯着叶泉的双眸,一动不动。
叶泉的脸慢慢向欧铭靠近,欧铭只闻到了愈发隆重的酒气,叶泉眨巴着眼睛说道:“你说为何?”
“你为何不来娶我?”
叶泉问完这一句之后,两眼直愣愣的盯着欧铭,等着他的回答。
欧铭屏住呼吸,眼神闪烁,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也清楚这一定是叶泉说的醉话,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欧铭才把头转向了别处,叶泉也退回了位置,乖巧的坐好的了说:“你又不说娶我,我如何回家?回家就得嫁给别人,可我...我想嫁给别人。”
说着又双手撑着下巴,对欧铭笑了笑,耷拉着眼皮说:“我想...想嫁给——”
话还没说完,就倒在案桌上睡着了。
欧铭静静的望着叶泉微动的眼眉,鼻梁左侧的一颗淡痣清晰可见,也能感受到自己快速的心跳。欧铭留恋不舍的望着眼前睡着的叶泉,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拨开叶泉脸上的头发,嘴唇微动,却始终一字未说,尽管叶泉是醉着的,就算他说了,叶泉醒来以后也会什么都不知道,包括她自己说过的这些话。
就这样欧铭盯着叶泉看了许久,而她也一直睡着,有时还会眉头紧蹙,仿若做了什么噩梦一样。欧铭见她这一时半会儿定是醒不了,便起身走到叶泉身边将她抱起,只好将她送回将军府。
出来酒肆朝将军府的方向没走多久,就见着一辆叶家的马车行来,欧铭连忙上前阻拦了马车,“吁~”驾车的小厮认出了欧铭怀里抱着的是叶家的大小姐,也立刻停住了马车。
马车里端坐着的叶彦之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同时也看到了马车前面站着的抱着叶泉的欧铭,“欧铭?”叶彦之立刻跳下马车。
“叶泉这是怎么了?”叶彦之走到欧铭身边,端详着睡着了的叶泉不解的问道,他从来不会管叶泉叫姐的,因为不服。
“她在酒肆喝醉了。”
“就她那三杯倒的酒量,还好意思去酒肆喝酒?”叶彦之一脸嘲笑的说道,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正好你来了,你姐就交给你了,你还是先送她回家一趟。”欧铭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着的叶泉说道。
“回家恐怕是不行,我娘最近心情不大好,若是让她看到叶泉这副模样,不仅她惨了,我也得跟着遭殃。”叶彦之思索着说,“你把他放在马车上吧,我带她去军营休息。”
叶彦之这话让欧铭想起了刚才叶泉说她为什么不愿回府,欧铭点了点头,便抱着叶泉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