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太子妃一事,此前早就有几位大臣参奏过,只不过自从墨麒风承袭太子之位以来,一直都在忙着与南郭边境的战事,而后又去了边州,如此一来二去也就无从提及,当下年初,朝中也无甚大事,再议起此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这次居然是由皇后娘娘提及的,背后也定会有张渊之的计谋,不知是想在太子妃一事上作什么文章。
“太子妃一事关乎国体,父皇既下令为我甄选太子妃,我接着便是。”墨麒风用没有丝毫情感的语气说着。
“我不是在问陛下,是在问你,你心中可有人选?”言妃看出墨麒风对于太子妃一事并无太多在意,好像太子妃选出来不是要嫁给他的一样。
“心悦一人,有聘其为妻之意。”
既然言妃都问道此了,墨麒风也不在遮掩,直接了当的说道,语气坚决,俊眸坚定无比。
言妃一听心中一喜,“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在我们墨儿心中有如此重的分量?”慈母般慈爱地盯着墨麒风,实在想知道,一向不为情所动的他倒到底会为了谁动了这么认真的心思。
“有这么一个姑娘。”墨麒风眼中掩藏不住的温情,“日后我会带她亲自来见你。”墨麒风没有直接说出叶芷的名字,尽管言妃也是认识的。因为关于他和叶芷的未来一切都是未知的,而对于未知的事情,墨麒风总是会十分谨慎。
“好,这倒是让我愈发好奇了。”言妃笑着说道。
墨麒风也浅笑不语,内心却思绪万千。
日子向来平淡如水的言妃,如今也只有两个人能让她心起波澜,一个便是叶芷,她是她努力活着的唯一希望,再一个便是墨麒风,愿这孩子此生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做帝王也好,村夫也好,才不负旧友临终所托。
甄选太子妃一事迅速在上都城中传开来,而能够有资格被选入的都是二品以上大臣家的女儿,所以轰动归轰动,暗自较劲的也就这么几家,元宵还没回过各府都在忙着给自家小姐裁制新的春衣,宫里退出去的好些上了年纪的嬷嬷也都被各家请走了。
春季的围猎和赛马,是朝中一应的公子和小姐们都会去参加的,是难得的场面,而挑选太子妃也是其中进行,所以各家各院的都有的忙活,尤其是待字闺中的小姐,爹娘都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夫婿。
皇后将自己身边的老嬷嬷遣到丞相府,虽说张妙容的礼仪自小也是由宫里嬷嬷教的,但是跟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还是有些差距。张妙容作为当朝一品宰相的女儿,品貌出众,是人尽皆知的事,自然也是最后可能成为太子妃的人选。
张妙容的金蕊轩内,皇后专门差内官送了好些绸缎布料,都是个郡进贡来的上等的料子。水青翻看着放在桌上的一堆料子,很是欣喜,皇后娘娘如此特意关照自家小姐,自家小姐肯定能成为太子妃,放眼整个上都,没有谁能比自家小姐更有资格当选太子妃的了。
“小姐,皇后娘娘送的布料都是现下最流行的花样,等到时候小姐穿上用这布料裁制的新衣一定能艳压群芳。”
张妙容仪态端庄的坐在榻上,举止优雅的温着茶,听水青说完后望着她轻轻一笑。“到时候太子殿下一定会对小姐一见倾心的,再加上皇后娘娘的支持,小姐你就好好准备着嫁给太子殿下,安安心心的做太子妃了。”水青激动的走到张妙容面前说道。
“水青,休要再胡说。”张妙容立即制止了,好在这是自家的院子里,也不会有人听见再传出去些什么蜚语。
“哦...”水青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水青这不是替小姐开心嘛,小姐你这么好看,太子殿下一定会你的。”水青立在张妙容身旁说道。
张妙容不由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眼神定在前方的某处,“水青,你说殿下还记得我吗?”墨麒风的容颜一直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虽然自从在后宫见了那一面后,张妙容从未忘记过,每次一想起墨麒风冷峻默然的表情,又会突然的卑微,因为墨麒风从未正眼瞧过她。
“不知道。”水青认真地回想了,“小姐你就别想太多了,再怎么样,咱们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嘛,小姐你就安心吧。”水青安抚道。
张妙容点头,但愿他曾真正留意过自己。
在解语堂留宿一晚,叶芷便要动身回城了。
正如小时天所说一样,雪下了一整晚。叶芷还窝在被窝时,六叔就吩咐下人将她那院落里扫出一条路来,以免她出门时候会滑倒。
待小夕收拾好行装,才把小姐从被子里哄了起来,“小姐,时天少爷在门口等你呢。”
只见被子微微蠕动,叶芷探出头来,“嗯?”
“时天来了?这么早他来做干嘛?”
“不清楚。”
小夕将衣服整理好递到叶芷面前,叶芷朝门口望了望还下着雪,她担心小时天冻着,立即钻出被窝下床趿鞋,伸手套上衣服。
还未等梳洗整理发髻,叶芷就先去门口迎时天,“快进来吧,外面这么大雪你当心着凉了。”
“都过巳时了,小姐姐为何还待在屋子里?”时天收了伞立在门口,进来屋子。
叶芷面色迥然,掩面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我本想等着雪小些了便出门,谁想到这雪居然下了一夜到现在都还不见停。”以掩饰自己赖床晚起的尴尬,心中不免愤然时天这家伙也太没有不懂君子礼仪了,证明能这样当面让姑娘家难看呢,虽然是姐姐,但是她也是要面子的嘛。
“你先坐着等等我,我准备准备和你一起去前殿。”
看都不带看一眼,叶芷掩面绕进了卧房。
屋内暖气很足,时天坐在榻上自行倒了杯茶捂在掌心,环顾屋子,原先这院子整修时还是自己亲自监工来着,所说焕然一新,却总是觉着少了些什么,如今一比较才明白,少了她停留过的气息,难怪看着处处都顺心。
两盏茶的功夫,叶芷梳洗完毕。
“走吧。”叶芷抱着预先准备好的暖手炉,双手笼进披风里,立在门边对时天说道。
时天放下茶杯,快步走到门口,为叶芷撑伞。
叶芷毫不客气的走到伞下,正预备迈步下台阶,时天双眼注视在小夕肩上的背包上,“今日便要离开了吗?”
语气波澜不惊,如同冰泉一般。
“嗯,我该回家了。”叶芷看出小时天的不舍,却又不得不告诉他事实。
叶芷的愧疚之意在心上还没停留多久,小时天就已经撤回她头上的伞,一人持伞走入雪中,留她迎雪站在石阶上。
“这雪小了不少,你也用不着伞了。”小时天渐远的背影,抛出这么一句话。
望着漫天飞雪,叶芷立即收起了自己的愧疚之心,“这小子是什么脾气啊,小小年纪变脸就比翻书还快。”感叹一声,踏入雪中。
到了前殿,小时天依旧黑着脸,陪着孟沅尺吃过午饭,叶芷便辞行了。孟沅尺虽有意想让叶芷在解语堂多住些日子,但叶芷一直心系元宵灯会之约,若是在晚上两天便是自己要失约了,几番推迟,才终于得了下山的准予。
孟沅尺和六叔送叶芷到解语堂大门,挥手道别,小时天却始终未见露面,叶芷回头望了好几次都没见到小时天的身影。只要不在等他,动身下上了。
远处的一座塔顶,时天注视着叶芷的背影,他知道她在等他的一个告别,但是他并不想要这样的告别。无终止的等待与面面相觑的告别都显得太窝囊,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还不去道别的好。
原路返回路过青云寺,叶芷还是按照出门所言去了青云寺上香,青云寺并不是上都最大的寺庙,位置也比较僻静,能有如今这么旺的香火其实是源于多年前有一位得道高僧云游到青云寺,最后圆寂于寺中,这才有了名声。
叶芷跪于大殿金佛前,双手合十祈祷家人平安,无论将军府还是解语堂,她知道这样有些贪心了,但是意外之财得来是命中注定,这么多人的厚爱,自然更要倍感珍惜,只愿她在乎的这些人都能平安一生,别无他求。
“如此虔诚,莫不是在求姻缘?”
这一声戏谑调侃惊醒了叶芷,叶芷身体本能颤抖,睁眼看向旁边,“你怎么会在这?!”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麒风直起身来,“我为何不能在这?”
说得也有道理,青云寺香火这么旺,墨麒风这家伙命中灾祸又多,来拜拜菩萨消灾也是情理之中,叶芷拽着裙子站起身来,“那你估计得多给点香油钱。”
“为何我要多给?”墨麒风不解问道。
“你身边有这么多危险,菩萨保护你不得多费劲呀。”
叶芷说完得意的甩手离开了大殿,墨麒风的脸上反倒多了一丝踌躇,可还是快速上前拽着叶芷的手走向了殿后,“喂,你要带我去哪儿?”
就这样不明所以的叶芷被墨麒风拽着到了一座偏殿,殿内光线晦暗,倒是点了不少蜡烛,倒映在地板都是耀眼的亮光,只有一个老和尚坐在里面打坐诵经。
院内也阴森幽静,再没有旁的什么人,叶芷侧身躲在墨麒风身后,探头注视着殿内跪着的老和尚,这是什么地方,总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你带我来这干嘛?”叶芷踮脚,小声在墨麒风耳边说道,生怕惊动了周围的什么幽灵。
“嘘!”墨麒风让她不要说话,“这里面的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个游荡在人间无法转世的鬼魂,你若是不想被恶鬼附身,最好还是安静些。”墨麒风用低沉的声音警告道。
叶芷一听更害怕了,双唇紧闭,瞪大瞳孔,双手紧拽着墨麒风的胳膊。甚至都忘了质问墨麒风既然这里这么恐怖,安放的是恶灵的牌位,为什么还要带她来这儿,她完全可以拒绝的啊。
而此时的她已经紧跟在墨麒风身后,畏畏缩缩的进到了殿内。
原本还没觉得这里有恐怖,可以一听完墨麒风的那番话,叶芷看着那些蜡烛的时都遮遮掩掩,生怕突然钻出一张鬼脸来。恐惧的本能让她的身体往后退,奈何她这么可能赢得过墨麒风的力气,硬生生被拖着到了那念经的和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