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是夏天的早晨,我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迎面看见了大牛。他变了,有了些男人的模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是一个小男孩,后来是一个大男孩。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的脸颊有点发烫。我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真该死,今天怎么就穿了一双没有鞋带的凉鞋呢?
大牛是我的小学同学。不仅是同学,还是同桌。初中的时候,也是同桌。高中,我们在一个班,但不是同桌了。
我跟大牛的关系,怎么说呢?挺好的吧。我是说,读小学、读初中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儿,玩得很高兴。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候,我的鞋带总是愿意散开。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是系好了的。下课了,我们到操场上,东奔西跑,叽叽喳喳,然后,鞋带上的玫瑰结就开了。鞋带开了是很危险的。左脚的鞋带拖在地上,不小心让右脚踩住,是要跌倒的。反过来也是这样。我跌倒过好几次。最严重的一次,膝盖都摔破了。
大牛经常给我系鞋带。他说:“你站住。”我站住了。他弯下腰,给我系鞋带。系完了左脚系右脚。很用力。他一边系鞋带一边说:“我不想让你跌倒。”大牛说这话的时候,我总是咯咯地笑。
有时候我跟他搞恶作剧。自己把鞋带解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果然中计了,说:“你站住。”然后是重复的动作。还总是忘不了说一句,我不想让你跌倒。这样的恶作剧,我经常搞。最多一天搞过三次,开心死了。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大牛最后一次给我系鞋带。还是说:“我不想让你跌倒。”不过他又加了一句话:“以后,你要自己系鞋带。”我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总是系不好鞋带。”
读高中的三年,我和大牛的关系疏远了。当时,男生女生都那样。我们不敢走得太近。老师总是怀疑我们在谈恋爱。老师在课堂上说:“你们不要着急,将来每人都有一个!”他的话没说完整,但我们都听懂了。女生低下头,男生们发出一阵坏笑。那时候,男生女生走得稍微近一点,老师就瞪圆了眼睛。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埋头学习。我们要考大学。
读高中的三年,大牛很少跟我说话,我也很少跟他说话。不过也不是一句不说,他说过。他小声说:“你的鞋带开了,自己系上吧。”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我不想让你跌倒。”说完他低着头飞快地走掉了。我愣愣地站在操场上,胸口咚咚跳个不停。
读大学的时候,我跟大牛分开了。不在一所学校,也不在一座城市。假期倒是见过面。彼此都有些陌生,说话很客气、很外交的样子。说不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这个夏天,我大学毕业了,回到老家的县城,等待分配工作。我无所事事,一大早就上了街。随便走走,没有目的。我有时候就是这样,到大街上随便走走,没有目的。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散心”吧。没想到,迎面看见了大牛。真是没想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对大牛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牛说:“昨天。你呢?”
我说:“我也是。”
我们的对话就是这样开始的。没滋没味。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还是没滋没味。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大牛怎么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真该死!
说到无话可说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一句:“下午,我想到海边走走,你去吗?”
县城离海边不远,坐公共汽车还不到一个小时。来回很方便。
我看见大牛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说:“我去!”
我说:“那好吧,下午一点,就在这儿见。”
大牛说:“好的,我等你。”
我走了。挺起胸,还昂起头甩了甩脑后的马尾巴。我有些得意。我给大牛设下了圈套,等着他钻进去呢。
我知道大牛并没有立刻走开。他一定还站在那里,看着我的背影。一定是这样。我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发烫,像生了火炉一样。我强迫自己不要回头。走出很远,我还是忍不住回过头。还好,大牛还站在那里往我这边看。我冲他挥挥手,他也冲我挥挥手我咯咯地笑起来,像一只小母鸡刚刚下了一枚红皮蛋。
下午,我要穿一双有鞋带的鞋把脚上的凉鞋换掉,换成轻便的运动鞋。还要把鞋带解开,走到大牛身边……
以后的事,跟我没关系了。就看大牛的表现,看他做些什么,看他说些什么。
下午一点,是我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是命运的转折点。我是这样想的。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呢?
爱情这个东西很微妙,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语言,只一个眼神就能让彼此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