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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郭大人私访

两广总督郭大人,接到朝廷的委任,日夜马不停蹄地下了江南。按说这两广总督,在朝中也是一二品大员,沿途要州府接送的,可是沿线的州县衙门,今儿等,明儿候,愣是没见着郭大人的影儿,他老人家为什么迟迟不动身?

哪知郭大人已扮作普通老百姓,一路晓行夜宿,转眼已过两江,看看到了广东地界,他要在上任途中,微服私访,考察民情,做一个先入为主的好官儿,以报效大清皇帝宠用之大恩。

郭大人这一天来到一个热闹的集镇,便随着赶集的人流往闹市挤去,想顺便打个尖儿。可走着走着,见一处密密匝匝围满了人,郭大人好不容易挤过去,只见一个姑娘,面黄肌瘦,衣衫不整,头插草标,跪在地上,自卖自身。

只听围观的纷纷议论,这要是面貌长得俊,备不住值两口棺材钱,可瞧她这模样,只能做丫头,太亏;买做小婆,又丑。咳!

郭大人听明白了:这姑娘是当地一个穷秀才的女儿,父母突然暴病身亡,秀才家贫,并未留下半点家产,哪里有钱买棺木埋葬双亲?于是甘愿自卖,可两广年景不佳,平民百姓出不起钱更添不起一张嘴,富人贪色,这丑女又不肯要,因此跪了三天,白跪了。

郭大人分开众人,问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答:“我叫李宝钗。”

“我要出钱买棺葬你父母,你愿意随我作妾吗?”

“只要葬得父母,赴汤蹈火,小女子在所不惜。”

郭公暗暗叹服,难得老秀才,教育得如此贤惠孝顺的女儿!又可怜读书人,竟落个如此下场。他掏出几块碎银,帮李宝钗埋葬了父母,就对李宝钗说:“你这女孩,年纪轻轻,我怎忍娶你作妾?集市上之说,不过戏言。我再送你一点银钱,你好好过日子,再寻个好人家嫁过去吧。”说罢转身就走。

李宝钗劈头拦住,跪在郭大人面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恩公不要我,我也要服侍您,当牛做马都可以。”

“我走得远哩。”

“你走到天涯,我跟到海角,并且绝不相累。”李宝钗说罢,跪在地上不起来。

郭大人一想,也罢。她一个弱女子,独自真难生活下去。就扶起她来,说:“我不能纳你作妾,你好歹是读书人之后呢。这样吧,咱们父女相称,如何?”

郭大人收了一个干女儿。

父女俩继续前行,这一天,起早赶路,不觉口渴难耐,见依山傍水有间茅屋,便推开柴门,站在院中喊主人。

应声而出的是一个十七搭八的闺女,生得眉清目秀,十分可人。郭大人向前搭话,讨碗茶吃,那闺女便去倒了两杯凉茶,又递俩竹凳儿,让客人坐着解渴。

姑娘姓柳,乳名秀姑,所住地方叫八脚村,姑娘父亲也是读书人,只因连科不第,已经无心功名,整日闲云野鹤,不管凡间荣辱,近几日已入山采药去了。郭大人边喝茶边听秀姑叙述,不由对柳秀姑的父亲产生一股敬意,他又想试试秀姑才学如何,见房后有棵松树,便出上联:“松下围棋,松子每随棋子落”,秀姑听了,顺手指着门前溪水垂柳,对出下联:“柳边垂钓,柳丝常伴钓丝悬。”

郭大人大喜,抬头见一片云,自远方来,遮在头顶,顷刻离去,无影无踪,就信口出上联道:“云过八脚何须脚?”

秀姑也抬头,见恰是日上三竿,脱口对出下联:“日上三竿不用竿。”

郭公叹道,偏远小村,有如此才女,我泱泱大国真是人杰地灵呵。就说:“秀姑啊,我已有一女儿在此,今日再收你一个,与她做姐妹如何?”

秀姑却也乖巧,当即跪下口称干爹。又与宝钗叙齿,认宝钗做妹妹,郭大人嘱咐:“明年今天,我是定要来看你的,告诉你爹爹在家等我。”又问秀姑可有婆家,答道从小许配镇上李举人家儿子。郭大人点头,一一记下。

郭大人与宝钗别了秀姑,不几日进入了广东地界,夜里住店,宝钗总是让爹爹住在里屋,她推说肚子不好,睡在外屋。郭大人以为她水土不服,心想很快便到了广州,到时再说,也就没细问。这天晚上,父女俩住进一家客店,这客店高墙大院,十分坚固。饭后,宝钗问郭大人:“干爹,您实话对我说,您到底是不是普通百姓?”郭大人笑笑:“这话从何说起?”宝钗说“一入广东界,就有一伙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咱们,今夜可要下手啦,我想干爹没什么金银财宝,他们为什么要打您的主意?想必有来头。”

郭大人一惊,出了通身汗。只好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宝钗喜道:“没想到我卖身葬父母,还攀上高枝了呢。干爹您睡您的,一切有我。”说罢,就让店主人去买回二斤槟榔,说要吃着玩儿。当晚安排郭大人歇下,自己却熄了灯,站在窗口瞟着后院。

再说两广这地界,多年来被些贪官污吏把持着,京城里亲信送来消息,说郭大人微服赴任,他们如何不惊心?于是买通江湖大盗,在途中侦得郭大人行踪,半路上杀却,让以后的官员再不敢来两广指手划脚。那大盗的头儿外号“双头鳄”,是个水上陆地都行得通的黑道人物,他察到郭大人的行踪后,率人跟了几天,今夜郭大人住的客店,恰是他的黑窝。双头鳄大喜:“郭老头死期到了。”细细观察,认定郭大人只和一名年轻女子同行,心头更是放心,吩咐手下:“等到半夜,从后院翻墙而入,把老东西脑袋取下来,拿去广州领赏,这样,明日案发,也连累不着店主人。”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双头鳄先派一个弟兄从墙头飞入,半个时辰,却不见动静,双头鳄心想,老郭头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子,没出息的东西肯定是见色起念,寻欢作乐去了,于是又派去两个,仍是不见动静。双头鳄急了:“京城里消息说,老郭头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去了三人,竟这样麻烦?”一咬牙,挑了三个得力心腹,叮嘱道:“你三人下去,无论事情怎样,务必先回来一个报我。”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去的心腹也不见回来,双头鳄久闯江湖,心知有异,他暗自沉吟:“莫非老头儿有一种法宝?明儿我去水路上杀他。”便带人匆匆撤走,准备船只去了。

再说郭大人,次日一早醒来,却见宝钗款款进来请安:“爹爹睡得好熟,孩儿却拾得几个毛贼。”郭大人赶去一看,只见六条大汉一个个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犹能听见轻微的呻吟。郭公暗暗吃惊:“这小妮子如何对付得了如此莽壮的大汉!”宝钗笑道:“爹爹想法,买几条布袋,呆会儿装了上船,带回广州去审问。”

郭大人租了一条大船,想想贼人未必就此罢手,就与宝钗商议:多买几条布袋,除了六个贼,再装些石头,船沉,行不快,待天黑后悄悄将石头排掉,趁贼人大意,可以免去不少麻烦。宝钗说:“爹爹勿虑,白天睡足了,晚上看孩儿捉贼玩耍。”

转眼夜幕降临,郭大人早见远远地有快船一艘尾随他们的船,这时,他吩咐船主把石头抛入大江,果然船轻水急,跑得飞快。

可是快到半夜,贼人那只船还是追了上来,将小船截住,就有两个黑衣人轻如落叶,飘飘地飞过船来,人还没到船舷,只见宝钗嘴里喷出两道红光,正中二飞贼面门,连哼哼声也没听见,就掉到江里了。

就这样,双头鳄又伤了好几个人,他火气大发:“究竟怎么回事,弟兄们,咱们一齐上。”这些贼个顶个儿功夫了得,发声喊,一齐从大船飞上小船,宝钗抓起一把槟榔掷去,那槟榔如同长了眼,专打飞贼的双睛,粒粒硬如石子,盗贼纷纷掉进江里,内中有一穿白衣的,宝钗料定他必是贼首,让他上了小船。刚刚落地,宝钗已凌空飞起,一双尖尖的小脚,正踢中双头鳄的穴道,当即这横行江湖多年的贼首,竟如泥塑的菩萨,木刻的金刚,不会动弹了!

郭公大喜,“我儿身怀绝技,何至于卖身葬父母?”

宝钗答道:“先父是读书人,我不能取不清不白的钱玷污他们的在天之灵。”

郭大人听了,更加佩服。

郭大人和宝钗顺利到广州,进了总督衙门,看那些飞贼时,原来都是让宝钗用槟榔打了穴道,才束手被擒了。将他们一一审问,追出指使暗杀郭大人的贪官们,按律处治,为民除了大害。自此,两广由郭大人治理,百姓安居乐业了。

郭大人到任一年,还惦记着八脚村认的干女儿,就依然微服如旧,带上宝钗去看望。见了女儿、亲翁,父女俩不知郭大人身份,犹自愁眉苦脸,问他们缘由,说是秀姑已到出嫁的年龄,自幼许配镇上李举人的儿子,本应秋后完婚,可是李举人欺两家门户不对,有悔婚之意,就提出完婚的条件,十分苛刻……郭大人问:“什么条件?”

“他们要娘家出四个带顶子的送亲,方不辱双方的面子。老亲家,想我一介穷儒,哪里认得这多戴顶子的?一个也求不动啊。”

“李家后生人品如何?”

“公子人品倒是没说的,只可恨他那身为举人的爹。”

郭大人说:“这个可以商量。”就约了亲翁,破例亲自到李举人家。

郭大人问:“亲家要四个顶戴,请问多几个可以吗?”

李举人想,好大的口气,戴顶子的,须是九品官以上,找四个,我就是要辞掉这门亲事,这狂老头还要多几个,唬我是三岁小孩呢。就答道:“多多益善。”

“那个亲家应多备些酒饭才是。”

李举人大笑:“我李某在这儿,也算得上户人家。不必多说了,但如来不了四个顶戴,你们就不要来了。”

转眼秀姑佳期到。

柳秀才爷儿俩,急得如热锅蚂蚁,到时,女孩被婿家辞了,是件很丢面子的事呀!

却说郭大人,通告两广各州县:凡九品以上官员,除却有病者,都要带一份当地的民风考察,沿途还要具一份有关百姓疾苦的表章,于某天某日到某镇会晤。

秀姑喜日那天,郭大人聚两广官员及轿夫一万五千多人,收缴表章后,郭大人说:“诸位辛苦,午间我设宴相待。”

只这一席,排在大道两边,排了三里地,李家安厨房十几处,镇上桌椅全部借光,跑堂的骑马端菜,还是供不上溜儿。郭大人冷冷一笑:“亲家翁家底也不富裕,各位吃不饱,改日我补,就这么着吧。”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远去多时,李举人犹自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他仗势欺人,鱼肉乡里,多年来盘剥的家财,这一顿,吃了个精光,自此,他痛改前非,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敢炸翅儿啦。

郭大人看着秀姑完了婚,又给了一点银两,让小夫妻自食其力,好好生活,这才打道回府。

那次送亲,各地表章调查,有许多很有益处,郭大人细细读来,学到不少经验,他在两广任总督近十年,很得百姓爱戴,据说他调回京城多少年后,民间家家户户都供他的长生牌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