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毛人凤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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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当天晚上,戴笠在征求蒋介石意见后,立即乘车前往上海拜会杜月笙。

要说蒋介石和杜月笙的关系可不同一般。当初蒋介石闹“革命”失败,流落上海街头,为生存下去,经人介绍拜了青红帮的大头目黄金荣为师,杜月笙是黄金荣的徒弟,因此蒋和杜就有了同门关系。北伐时,蒋介石为发动反革命政变,力量不够,就是借用青红帮的流氓,才得以在上海站住了脚,以后杜月笙又屡次帮助蒋介石。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十分强大,以至于人们只知道有杜月笙而不知有上海市长。

坐在车上,毛人凤难以隐藏心中的困惑,问戴笠:“像杜月笙那样混迹社会几十年的老江湖,都是见风使舵,过河拆桥的人。日本人如果占据上海,肯定要让杜月笙投降,对于杜月笙这样有奶便是娘的人来说,投降日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凭什么说服他在日本占领区里还为蒋校长办事?”

戴笠阴着脸说:“我们必须说服他,他的帮会势力在特务处渗透得十分彻底,如果他投降了,特务处也根本无法在上海生存。你只知道他跟我是结拜兄弟,却不知我替他办过几桩事情,让他一直对我感激不已。如今我出面请他帮忙,想必他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接着戴笠把自己和杜月笙之间发生的秘闻详细说给毛人凤听。

第一件事是鸦片案。杜月笙在上海借助帮会势力,大搞鸦片销售,四处牟取暴利。但是由于蒋介石推行禁烟运动,眼看他在上海的鸦片生意就要暴露,地位名誉要一落千丈。关键时刻,戴笠急忙把这个案子接过来,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帮助杜月笙蒙混过关。

第二件事是经济案。杜月笙有个门徒叫徐懋昌,在上海勾结南京的高官,做棉纱的买空卖空的投机生意,由于他财大势力大,一下子赚了十几万。而上海的许多小商人却因此自杀的自杀,逃跑的逃跑,一时间市面十分混乱。

蒋介石知道后暴跳如雷,坚决要杀掉徐懋昌,命令戴笠立即去上海调查。徐懋昌得知后,脸都吓白了,赶忙求助于师傅。杜月笙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决定亲自找戴笠疏通。戴笠看到杜月笙来求自己,就私下里向蒋介石说情,蒋介石考虑到杜月笙的面子,答应放徐懋昌一马,条件是他必须把钱吐出来。徐懋昌当然舍钱要命,立即买了几架飞机,捐给宋美龄的航空委员会,才留了一条狗命。

这两件事情戴笠虽然帮了大忙,让杜月笙挽回许多损失,但戴笠自身却从中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杜月笙有意让人给他送去贵重的礼品,戴笠也都是笑辞了。迫不得已收下了东西,事后,他也一定补一份相同价值的礼品回赠。所以杜月笙对戴笠的肝胆义气相当佩服,常拍着胸脯许诺说如果戴笠需要任何帮助,自己一定会尽全力。

戴笠抬起手指数着数说:“虽然我们都在势利场中,人们之间的关系都是以利益衡量,而在我身边却有几个生死相交的好友。其中最最亲近的除了齐五你之外,就是胡宗南胡将军了。另外像杜月笙、何应钦这些人,虽然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利益,但是心里却也都惺惺相惜,如同知心好友一般。紧急时刻,这些人也都是信得过的。”

毛人凤默不做声。在他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他跟戴笠虽然关系紧密,但是他也时刻牢记戴笠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敢和他平起平坐。他知道戴笠许多私生活的秘密,却不会把自己的事情说给戴笠听。在同事中间,他从来不和一个人有过多的接触,但是也从来不树敌。表面上看起来他对谁都很好,谁欺负他他都只是默默地吃闷亏,不报复,但是他心里却记着一本账,只是要等到羽翼丰满的时候再慢慢算。他认为没有永远的朋友,所有表面上的“和气”都是以利益为目的的,没有任何感情因素可言。在军统这些时间里,毛人凤慢慢变成了一架没有任何感情的杀人机器,只是为了更加精确地杀掉蒋介石要他清除的敌对势力,由人操控,全无自己的想法。

戴笠何尝不知道毛人凤的心思?只是他却对情感有另外的认识。他深信一个人如果足够出众,就一定会有敌人。背后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暗中对准他的手枪也不只一把两把。但是蒋介石还信任他,并且非常器重他,这是他保全性命的最好的靠山。他只怕蒋介石对他失去信任,所以他全天下除了怕蒋介石一个,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而结交朋友,他也是十分热心。因为他知道只要蒋介石保着他,没有人敢对他下手。因此戴笠还是保持自己活泼多变的天性,像个喜怒不定的杀人魔王,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操纵生杀大权,让旁人对他闻之色变。

两人各怀心思之际,汽车已经开到了华格臬路216号的杜公馆。

杜月笙此时也心神不宁地在家中考虑下一步的出路。这时上海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急,日本人也开始了对他试探。但他不敢轻易答应,因为害怕遭到蒋介石的报复和打击。另一方面,他也一直以自己是一个中国人的良心,不愿意去替那些日本倭寇当走狗。只是还没有和蒋介石交换过消息,他也不知蒋介石葫芦里卖什么药,因此把想法埋在肚子里不肯透露。

佣人送来了戴笠来访的消息。他一下子十分兴奋地起身,大踏步迎了出去。见到戴笠,杜月笙紧紧握着他的手,不停摇着说:“戴先生,现在这么危险,路上这么难走,你还亲自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戴笠摘下帽子,也是满脸笑容地说:“国难当前,到处都是危险的。难道杜先生蜗居寓中,就安全了吗?”

杜月笙哈哈大笑说:“戴先生的意思我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夫虽然年迈力弱,但是如果要打日本人,还是有力气开枪的。”

这句话一说,戴笠也立刻明白了杜月笙的决定,两人更加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毛人凤站在身后,含笑看着,这才了解了戴笠所说的“惺惺相惜”的含义。杜月笙注意到他,生怕冷落了这名戴笠的爱将,马上说:“毛先生也快请坐。”

毛人凤静静地坐到靠墙的椅子上,直着身子随时等候他们吩咐。戴笠和杜月笙握着手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促膝交谈。

戴笠直截了当地问:“杜先生,在这样的局势下,准备做什么选择,是留上海,还是去四川,或者是到别的地方?”

杜月笙想了想说:“委员长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戴笠笑一笑说:“蒋委员长一向很尊重杜先生,哪里敢指挥杜先生?只是想向杜先生借手下的弟兄一用,等到战时危急状况过去,一定有重谢。”说着,戴笠当即把潜伏在上海的特务名单交给杜月笙,包括人员的化名、住址、联络站地址等。

杜月笙看着手里薄薄的信封说:“戴先生给我的任务可不轻啊。只是戴先生足够信任我,杜某人也当尽全力帮忙了。”他派人叫来了大徒弟万墨林,嘱咐他对待戴笠的手下要像对待自己弟兄一样。万墨林拍着胸脯保证说会尽力保护这些潜伏在上海的人员,使他们安然无恙。

戴笠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杜月笙说:“那日本人那边你怎么交代?”

杜月笙说:“我最近常感疲乏,练了练太极拳,感觉还不错。他们要来,我就使出推手跟他们比试比试。”

戴笠放了心,准备回去向蒋介石报告,毛人凤也立刻起身。

杜月笙看看毛人凤,笑着说:“这位朋友不爱说话,却是深藏不露啊。”

毛人凤也笑着说:“我是毛人凤,杜先生叫我齐五就可以了。我没有深藏,是在两位面前,我资格太浅,说不上什么话。能够在一旁多多学习,就很知足了。”

戴笠说:“杜先生上次就见过齐五了,他是我的老乡,加入军统的时间短,但是成绩却做出了不少。不仅帮我占据了浙江警校,建立了西北情报网,还破获了日方间谍案。他可以说是我们特务处数一数二的人才。以后如果他来找杜先生,也请你多多提携。”

杜月笙听了满口答应,又转头对毛人凤说:“原来齐五兄弟是真人不露相,相比起来我们这些老人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哈哈哈。”

戴笠知道杜月笙是开玩笑,也跟着他大笑起来。毛人凤却只是略咧了咧嘴,完全不流露感情。杜月笙本来有意和毛人凤也结拜兄弟,但是看他那样面上一脸笑容,实则拒人千里的态度,也就没有了兴趣。他又跟戴笠寒暄了几句,就把他们送出了门外。

戴笠让司机直接开往蒋介石的寓所,准备向他汇报今天的谈话。车上,他不免又嘱咐毛人凤几句:“齐五你稳重老成是好事,只是不能太过冷淡。表面上称兄道弟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你连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别人都不知道。”

毛人凤连忙问:“我是不是得罪了杜先生?”

戴笠说:“杜月笙什么人都见过,自然不会生你的气。但我看他的样子,是希望你能够主动提出和他结拜兄弟的,你为什么不趁机讨好他,攀上他的势力?”

毛人凤说:“不是我不做,是我实在不知道帮会中的规矩。我离开学校,就是当老师,做科员,不像你有那么丰富的社会经验,以后一定多学习。”

戴笠说:“你是要多多学习。我还准备今天晚上带你去见蒋委员长,希望你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不要丢脸。”

毛人凤深吸一口气,感到更加紧张了。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见蒋介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到蒋介石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