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明净的窗户,看见麻雀们兴奋不已,它们或互相嬉戏、追逐,或彼此依偎、私语。一切都那么尽兴尽情,无所顾忌,更不在乎一窗之隔的人类。隔着玻璃,你发现了它们,如果不对着它们恫吓和惊扰,它们是不会轻易理会的。
一早起来,几只麻雀就站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春日难得的好梦常常被这些家伙惊扰。透过明净的窗户,看见麻雀们兴奋不已,它们或互相嬉戏、追逐,或彼此依偎、私语。一切都那么尽兴尽情,无所顾忌,更不在乎一窗之隔的人类。隔着玻璃,你发现了它们,如果不对着它们恫吓和惊扰,它们是不会轻易理会的。该说的话说完了,该表达的亲昵传递了,它们才相约掸掸翅膀,飞向下一个目的地。飞腾的时候,还不忘清脆地鸣叫几声。
去年冬天,我因事去乡下,在一个村里看到这样一个奇观。在村子上空,顶着透过云层的薄日,密密麻麻地盘旋着一圈黑色的圆球。这些由黑点形成的圆球,会移动、会变形、会散去,并夹杂着叽叽喳喳的叫声。
村民告诉我,那是鸟儿在抱团聚会。
我问:“都是些什么鸟呢?”
村民说:“什么鸟都有,乌鸦,斑鸠,八哥,最多的是麻雀。它们吃饱了、喝足了,在一块起舞闹腾,逍遥自在。它们比我们还热闹,还亲近呢!”
现在许多村民都外出打工了,村里留下来的不足四分之一,且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是一个跳跃、断层之间的畸形组合,老人在体力上负重,在情感上空乏,自己有了病痛只能扛着;孙子、孙女有了寒热他们却抓耳挠腮。孩子缺少母爱,老人渴望关爱,妇女期盼慰藉。更让他们焦灼难耐的是留下来的人太少,不说夜里,就是白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几年,农民外出打工确实挣了钱,也建了不少房子,可大多没有人住,旧房子风雨飘摇,新楼房空空荡荡,一个偌大的村子就稀稀拉拉地晃荡着几个身影,怎不叫人觉得孤寂?
这位老人家说,去冬今春,天气阴晦,持续寒冷,老人、孩子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寂寞时,就逗逗孩子、喂喂禽畜。孩子上学了,地里的活忙过一段之后,就找把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看天,念叨念叨出门在外的亲人。这时候,一群小鸟便出现在屋檐与屋檐之间的那方天空,它们快活地抱着团,亲密无间地聚会,无忧无虑地飞翔,让老人顿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空寂和惆怅。
飞倦了,麻雀便落在门前那棵梨树上。落光了叶子的梨树在苍茫的季节里,给人以铁骨铮铮的印象,偶尔有几只麻雀停在上面,随意截取一个画面,就成了画家笔下的写意。这时的静与动都左右着老人的思绪,或阴冷、或灵动,或弥散、或凝固……
抽了一袋旱烟,老人似乎兴奋起来。老人说,这些年,村子空了,地里荒了,夜里野猪糟蹋庄稼,野兽白天溜进村庄,村民都有些胆怯了。由于荒山都长满了乔木,林间树木茂密,一些深藏山涧或是临山而居的村民都不敢睡囫囵觉了。只有到了黎明,听到屋外的麻雀清脆的鸣叫才敢起床开门。
要说麻雀真的很多。一位村民说,他将秋收的稻谷放在阁楼里,一时疏忽,就被麻雀吃了个大半。那天,他将那个一直敞开的窗户设立了一个机关,他蹲在一旁看守,见一群麻雀鱼贯而入,将绳子一拉,一下逮着了100多只活蹦乱跳的麻雀。
乡村的麻雀喜欢成群结队,过着群居的日子,它们衣食无忧,悠然自得。这的确得益于村民大都外出,加上使用液化气和电饭煲,柴火都没人要了,那座山都被灌木覆盖了。山上有野果子,稻田里有撒落的谷子。城里人到乡村的树林里听到的是一声声悦耳的鸟鸣,看到的是各种鸟飞翔或是栖息的情形。
如今的乡村多了一份绿色,多了一些楼房,却少了一份亲近和热情。留守乡村,每一个日子都饱含希望和期盼,饱含艰辛与负重,饱含寂静与无奈。
最苦的是那些孩子,有的在牙牙学语,甚至还在襁褓里就离开母亲,以至于一年一相聚,见面不相识。再加上生源稀少,教育资源配置不合理,导致农村的孩子自出生起就在畸形的环境中成长。一所学校不到十几个学生,老师教学没劲,家长忧虑。于是,一些家长便将孩子送到县城就读。插班费,租房、陪护的费用,一年下来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让我想起了乡村里的麻雀。它们为什么要抱团?又为什么被逮?环境改变有时不一定是好事,就如同物质生活提高了,而一些内在的、该传承的东西却悄悄地消失了。
乡村的鸟进了城,吃的不是稻谷,可是享受的同样都是生活。只要活得自在,或自己认为自在,就是幸福的。就如同我看到的窗口上的麻雀。
当一对情投意合的小麻雀在清晨的阳光里尽情地亲昵时,我们也为它们欣慰和祝福。只是祝福的时候,我们不免心不由己地想起乡间的那些老人,想起他们寂寞和惆怅时坐在屋檐下抬头望那一群群抱团飞翔的鸟儿的眼神。
我、你,或是我们朋友的父亲也许还生活在农村,请你在心里记住老人抬头看天时那一瞬间的表情。在内心深处,他们似乎就是一群麻雀,需要热闹,需要阳光。
希望是厄运的忠实的姐妹。
——普希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