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抒情散文精品文集
32021800000067

第67章 颠颠倒倒的日子

李光辉

在生活中,有些词语寓意颇广,且大都存在某种贬意,如“二百五”,它本是个普通的数字,然而将它用在人的身上,就是说那人少心眼儿的意思了。这种人,我们有时也称他叫作“傻冒儿”,但比起“二百五”来,似乎更刻薄一些。又如“颠倒”两字,本意为反常,或把事情做反了,然而到了我们家里人的语气里,寓意就给予了更大的延伸,甚至发生了质的变化。具体含意,只我们清楚,外人是弄不明白的。

这“颠倒”两字具体发生在我的身上。

小儿一向都是晨间出生,我却出生在晚上。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有些反常:白天睡觉,晚上醒着,还得大人抱着哄着才行。母亲的同事,一位性子慢悠悠的阿姨,母亲说是江苏或哪儿的人,说起话来吐气轻轻,语音软软。她抚弄着襁袍里我的小脸说:“这女儿,把觉睡得颠倒了哦。”她那温柔的“颠倒”两字一出口,即被我的父母不断改版,从此,“颠倒”两字伴着我长大,以致成了不谙世事的我的笑谈。

先是“颠倒”的“可爱”。记得我六岁时,母亲去单位上班,领着我的小妹,递给我屋门上的钥匙,意在把我留在家中。并嘱咐,记得拿好,不要丢了。我把钥匙放进上衣袋里,对母亲使劲点头。屋里幽暗,墙角又有鼠窝,令我,双手紧抱着自己,无意间摸到了口袋里的钥匙,于是想,把它装在袋里,倒不如找个地方藏起来,丢不了,还可以出去玩。这样想着,就把钥匙悄悄塞到了我的小枕头底下,锁上门高高兴兴地玩去了。等到玩够了,也玩累了,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一手牵着小妹,一手遮着凉儿在家门口等着呢。可钥匙已被我锁在屋里了。等母亲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苦笑不得,说这孩子,做事儿总是颠颠倒倒的。

那一次的结局是:母亲找来几个大人,把我们家的锁头撬开了,重新买了一把新锁。

另一次是为劝架。此时我已是三十而立的年纪,也做了母亲。自以为是比较成熟的了。

其实那架也没怎么打起来。那是一个同事的女儿,正谈着恋爱,男孩各方面都很不错,同事也是非常喜欢的。本来早上女孩还和男孩上街闲逛,一边开玩笑斗着嘴,谁知斗着斗着竟真吵起来。这下不得了,女孩儿脸皮薄,哭着跑到我这里,死活不愿与男孩交往了。

我自然百般劝慰,一边劝女孩,一边怨男孩,数落他的不是。劝了半晌,女孩才抽抽嗒嗒地止了哭,发誓与男孩一刀两断,之后平静地走了。我十分惋惜,怕女孩真的不理男孩了,其实她们真的很般配。

隔几天,下班的路上碰见了男孩,自然不放过做思想工作的机会,虽然嘴拙了些,但肚里的好话还是有的。

谁知把话说尽,唾沫星子费了许多,那男孩楞是不搭言,也不表态,只是一味挠着头皮憨笑,把我气得差点没跳脚。又没过几天,我正伏案工作,门外进来一对男女,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对冤家,正笑嘻嘻地站在我的面前,一双手还在桌下偷偷地牵着。我很觉没趣,埋怨自己做事真的“颠颠倒倒”,只是心中的这“颠倒”两字的蕴意,还不至于人们所说的“傻冒儿”。

再一次是现在,前几年的一个冬天,一位同事约我和几个好友去跳舞。那几天我正忙,给单位赶几份急等上报的材料,若不是她三十二岁的生日,我是不轻易应约的。吃过晚饭,整理好了装束,下了楼,这才知道门外又下起了大雪。我连忙跑回去拿伞,丈夫看见了,劝我说,这样的天气,就不要去了,路上滑,万一跌了跤。又说,这么大的雪,她们也不见得能去。听了他的话,看看天气,终于没再坚持赴约。第二天一上班,签完到赶紧往同事那里跑,心里早准备了一大堆的道歉话。同事是个直肠子的人,没等我道歉,就解释开了:昨晚下了雪,我们都没去成,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又一想,你还笨不到那个份上吧?下了雪还往外跑?听了同事的话,我赶紧把冒到嗓子眼的道歉话重又咽回肚里去。同事把话说完,又横竖打量着我的脸颊,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么?看我连连摇头,又抬高了声音说,怎么不?都熊猫眼了!

面对同事的直言快语,我一直没敢接茬,我实在不能对她说出,昨晚因为没有按时赴约,心里歉疚导致失眠的话。后来将这事说与丈夫听,他用手指刮着我的鼻梁,埋怨地说,这点事都想不开,怪不得爸妈说你做事总是“颠颠倒倒”的,此时的“颠颠倒倒”四个字里的意思,在我心里又不只是“傻冒”,简直与“二百五”一般无二了。

今年在单位宣传报道做的好,得了一笔奖励,于是将旧手机换成部新手机,并学会了收发短信息。便不断接到一远方文友的短信,字里行间热情洋溢,又充满了文采,彼此鼓励,读来让人心里感到非常温暖。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文友又发来的一个信息,说他初恋的爱人就要结婚了,心里难过,正在家里哭呢,文友瞒脆弱的。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短信不觉心里咯登一下。文友年龄不大,平时是很活泼的,并带着一股诙谐调皮的劲头,颇让人喜爱。又一口一个大姐地叫着,私下里我还真把他当成了小弟弟。我知道失恋的滋味不好受,非常理解,因此替他担心,赶忙以短信的方式劝慰到深夜。第二天亦是如此,第三天、第四天又发出短信安慰他,并寻问结果。

谁知文友那边却一直不见回信。到第五天上我沉不住气了,打过去一个电话,文友不在,是他的妹妹接的,自然不能多问。又一个下午坐卧不宁。好在那天晚上文友终于发了一封短信来,说:我少年的那点小事过去就过去了,我都没把它放在心上,您就不要再提了。看了那个短信息,我心里有如正行走在一架陡陡的楼梯上,一脚踏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