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古典散文集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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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祭石曼卿文

“名篇鉴赏”

本文避免了一般祭文的呆板格式,内容不是为死者作平生概括,而是通过三呼曼卿,先称赞其声名不朽,再写其死后凄凉,特别是渲染墓地的悲凉景象,表达出作者对死者强烈的哀悼之情。文章大体押韵,句式灵活,情调凄婉,体现出作者真挚的感情。

“原文”

维治平四年七月日,具官欧阳修,谨遣尚书都省令史李敭至于太清,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而吊之以文曰:

呜呼曼卿!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其同乎万物生死,而复归于无物者,暂聚之形;不与万物共尽,而卓然其不朽者,后世之名。此自古圣贤,莫不皆然。而著在简册者,昭如日星。

呜呼曼卿!吾不见子久矣,犹能仿佛子之平生。其轩昂磊落、突兀峥嵘,而埋藏于地下者,意其不化为朽壤,而为金玉之精。不然,生长松之千尺,产灵芝而九茎。奈何荒烟野蔓,荆棘纵横,风凄露下,走磷飞萤?但见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与夫惊禽骇兽,悲鸣踯躅而咿嘤!今固如此,更千秋而万岁兮,安知其不穴藏狐貉与鼯鼪?此自古圣贤亦皆然兮,独不见夫累累乎旷野与荒城!

呜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畴昔,悲凉凄怆,不觉临风而陨涕者,有愧乎太上之忘情。尚飨!

“译文”

治平四年七月某日,具官欧阳修,谨派尚书都省令史李敭,到太清乡,用美酒和丰盛的佳肴作祭品,在亡友曼卿的墓前举行祭礼,并作了篇祭文来悼念:

呜呼曼卿!你生前是杰出的英才,死后一定成为神灵。那与万物同生共死,又回到无物境界的,是暂时凝聚的形体;那不与万物一同消灭,而卓然树立永不腐朽的,是流传到后代的名声。这,自古以来的圣贤,没有一个不是这样的,而记载到史册里的,更是光亮得像太阳和星星。

呜呼曼卿!我虽然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但还能依稀记得你的一生。你那气宇轩昂的仪表,光明磊落的胸怀,杰出突兀的才干,峥嵘不凡的气质,尽管已经埋入地下,但料想它们必定不会化作腐朽的土壤,而会变成金玉的精英。不然的话,就会长出青松,高达千尺;产出灵芝,多达九茎。为什么现在却到处是荒凉的烟云,野生的蔓草,荆刺纵横,风雨凄凄,寒露降临,走动着磷火,飞舞着流萤。只看见牧牛的孩子和打柴的老人,歌唱着走来走去,还有一些受惊的禽兽,悲叫着徘徊不前,发出咿咿嘤嘤的鸣。今天已经是这样了,再经过千秋万年之后,哪能知道这里不会藏着狐貉与鼯鼪?自古以来的圣贤都是一样的,难道没有见过那接连不断的旷野和残破的荒坟!

呜呼曼卿!事物盛衰的道理,我本来知道就是如此。然而每当感念过去的事情,就悲凉凄怆,不由自主地临风流泪,惭愧自己不能像圣人那样能够忘情。请享用祭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