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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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阴晴史》导读上卷(27)

罗丰禄(1850~1903),字稷臣,福建闽县(今福州市)人。1866年考入福建船政学堂学习。1874年,破格升任教习。1877年,作为翻译,随清政府选派之第一批船政学堂毕业生赴英、法学习。同行有严复、萨镇冰、魏瀚、刘步蟾、方伯谦、林永升及****忠等。罗入英国琴士官学攻读气象学、化学、格致,并兼任英、德等国使馆翻译。1880年回国,次年,由候选主事升同知,加四品衔。后出任天津大沽船坞总办兼任天津水师学堂教习。1883年,调水师营务处道员。1885年任天津水师学堂会办。随后入李鸿章幕府,任外交顾问兼翻译。罗丰禄深谙各国之情势,通晓西洋语言文字,并了解各种机器之结构、性能和价格,深受西人赞赏。

1894年随李鸿章到日本,参与签订屈辱的《马关条约》。1896年3月,作为翻译随李鸿章参加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礼。罗参与谈判并签订《莫斯科条约》(《********》),该密约试图遏制日本亡我中国之野心。随后,随中国代表团赴德、英、法、美等国访问,会见了德国前首相俾斯麦,谒见英国女王维多利亚。因即席翻译杜甫诗句,博得女王赞赏,女王亲赐爵士爵位。罗丰禄还与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结为挚友。同年11月,罗丰禄以二品顶戴赏四品京卿衔(到任后升为三品京堂衔),任出使英、义(意大利)、比大臣。1900年任太仆寺卿(一品顶戴)。1901年,调任出使俄国大臣。未及赴任,因鼻癌请假。1903年病逝,年54岁。清廷赠授“荣禄大夫”。著有外交日记多册,译有《海外名贤事略》《贝斯福游华笔记》等。

原书“与余坐、近问东国科制、且言顾亭林、胡朏明皆有用之学”的断句也有问题。顾亭林就是顾炎武,胡朏明就是胡渭。胡渭(1633~1714),初名渭生,字朏明,一字东樵,浙江德清人。年少而孤。屡试不售,乃入太学。后谢科举,专穷经义。著作计有《禹贡锥指》二十卷,作图四十七篇;《洪范正论》五卷;《大学翼真》七卷。康熙四十三年帝南巡时,撰《平成颂》并《禹贡锥指》献诸行在。康熙召至南书房,并御书“耆年笃学”四字。五十三年正月卒,年八十二。其孙胡彦颖,官至编修;胡彦异,进士,由刑部主事改定陶知县。胡渭是我国历史地理学的开创者之一。尤其是其在著作里画的插图,有很高的理论与实践价值。

从周馥的介绍里可见,他是在为金允植物色去协助朝鲜的人选。而罗丰禄与金允植的谈话里,所秉持的还是张之洞《劝学篇》所主张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但是,二人一拍即合。他们都是文人。尽管分别来自中国与朝鲜,他们所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在他们看来,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朝鲜,圣人之话语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西方人的科技发展与共和国的建制,都不过是圣人之言的实践而已。

金允植记载说,“十八日,清明。”经笔者查对万年历,这一天是1882年4月5日,清明节。看来,即使到了金允植所生活的近代朝鲜,其节日也有许多与中国是相同的。

金允植所记载的夹竹桃花,大约是朝鲜人第一次见到的此类花卉。

“海关署谈草(周玉山,名馥,现住天津海关道。原注)”

周曰:尚无贵国回信否?余曰:今天亦无回使。道远便阔,最苦待人。周曰:美船出去贵国,守海口弁兵得无惊动开炮之虑否?余曰:蒙中堂先期告知敝邦,非仓猝遇之,安有惊动之理乎?周曰:贵国海港浅深,无由知得。如有贵国人指导,更好。既到近港,须有地方官接应,方不龃龉。窃念国人指导一节,势似难便。然此非美船之独去,中国大员奉敕同往,则亦不可以势难指导为答。故但模糊以答云:受书以后,自可如礼接应。断无龃龉之弊。周展《朝鲜地图》一幅(即日本人所画。原注)问海路。余曰:前明崇祯时,贡使由敝邦平安道海口达于登、莱州,伊后海道复闭,不讲浅深。若由上海,历日本海口而来,则海程似必较远。

周与马、罗两人谛视地图,指点海路自中国山东省,不历平安、黄海两道海口,由天津直达仁川之路曰:轮船之程不过四五日。

马眉叔游历各国,悉谙海程险易,似于我国海港亦己(当为”已”字。笔者)有领略者。故知”济物浦”之名。又指仁川、南阳之间石礁曰,此不必碍舟者云。周又问潮长落、浅深。允曰:敝邦虽居海中,非素业海利者,不知其详。但闻京城近海《潮候歌》”三兔三龙水,三蛇一马时。羊三猿亦二,月黑复如是”之语。各处潮候,正月不同。周曰:江华亦可泊船否?余曰:江华前洋,亦可泊船。而江华之口,有孙石项,甚狭。潮满则可过,潮落则不可过。周曰:潮落则水深几许?余曰:潮落后深浅,允未尝测量,不敢臆对。往时日本船来泊江华时,亦承潮过往。周问:汉江口亦可泊船否?余曰:以天津紫竹林观之,深不过一、二丈,而大小轮船无难往来。敝邦汉江之深阔,非紫竹之比。而天津河流湲漫,无拳石之礁。汉江水急多礁,有浅有深。轮船恐难驶行。周曰:贵国地图一本,可见惠否?余曰:姑无善本。允携有一本,绝大而粗。如欲考阅,当奉赠。余曰:马、罗两公,此次偕往敝邦否?周曰:此姑未定。须中堂奏明派员,然后乃可知耳。

谈毕辞起,访军机所刘观察含芳、顾提调元爵,晤谈。《谈草》载二十一日。(〔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90~92页)

原书上有注曰:“海关道署谈草”“明代之韩中通路”(韩文),“潮候歌”,“江华孙石项”(韩文),“天津紫竹林”。

原书“周玉山,名馥,现住天津海关道”里的“住”当是“任”字。墨书里的“任”字与“住”字极相象。

金允植对自己国家的海路的认识,几乎都是从书本上来的。尽管朝鲜是一个半岛国家,其生产方式里备受重视的却是传统的农业。从中也可以看到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影响。金允植所说的“若由上海,历日本海口而来,则海程似必较远”里的“上海”,不是我国的上海市,而是指更加广阔的大海。但金允植似乎想到的是朝鲜使节到日本以及从日本到中国所经过的航线。但是他没有任何遮掩。只是在周馥与****忠等熟悉海洋路线的中国人面前,金允植自己感觉到了知识的贫乏。金允植的记载,可以看作是朝鲜王朝从中国传统的农业文化中寻求解脱与更新的第一步。金允植一方面感到自己的知识不够“实用”,一方面也十分注意中国的具体情况。他比较了解海河与汉江口的深浅与航运的异同。这些论说就十分具体而具实用性。

金允植自己所带的朝鲜地图与日本人所画的朝鲜地图无法相比。这些情况想必对金允植产生了很大的刺激。一个外交使节,居然拿不出自己国家像样的地图,本来就不像话。何况,周馥现在使用的居然是日本人画出的朝鲜地图。

1882年日本人就已经在试图全面掌握朝鲜的情况。日本人能够画出《朝鲜地图》,其在朝鲜地理方面所花费的绝非一二年的时间。

“转向南局朝鲜馆,访尹友石汀。遍观诸厂,至画图厂。赵、安两生方据卓(通”桌”字。笔者)仿摸(当为”模”字。笔者)。问其师霍良顺曰:两生何如?答云:画则能。苦未解理。至木样厂,问金性元何如。其师亦霍良顺。答云:他与画图一样。盖此二者,为各样器机之本,故成就最难。至电气厂,尚、安两君方造信子筒,携至电箱。试放五六次。其师亦霍良顺也。问之,尚 颇有才,安浚甚勤学。至一年可透五分云。历机器前后厂,还石汀寓所同宿。

二十一日,访南局总办王筱云及龚鲁卿。与石汀偕访海关道周玉山,晤谈。午刻起身,访马眉叔、罗稷山,皆不遇。与石汀别,还本局。

北京付书回便。见年贡上使洪台书,今十六日回程云。又李应浚为银子事,专人回便来。不免良贝,可闷。(〔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92页)

原书上有注曰:“南局学生学习状况”。

原文里“不免良贝”的“良贝”是手写体“狼狈”的简写。

金允植从南局朝鲜馆的指导教师霍良顺那里,已经了解到“画图”与“木样”的基本性质。在机器局里,它们是最重要的设计部门。金允植认识到了,“盖此二者,为各样器机之本,故成就最难”。而此后的朝韩近代机器发展,金允植的思想起了很大的作用。在发展机器制造事业的同时,朝韩近代工业始终抓住了“各样器机之本”,努力提高自己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因而为韩国经济的腾飞打下了很好的理论基础。

画图与木样都是设计。它们属于现代社会里的核心竞争力的范畴。我们国家从1978年以来,经历了******提出的“发展是硬道理”、江****提出的“科教兴国”与胡****提出的“自主创新”三个发展阶段。从最外在的发展逐步向内在的核心竞争力的提高逐步过渡。目前的主要问题是,我国还没有健全的社会机制来保障核心竞争力的发展。与韩国和日本比起来,我国的企业研发资金少得可怜。专门从事盗版软件买卖的人,活动至今还很猖獗。也许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有可能进入正轨。

二十一日海关署谈

余曰:向日蒙中堂示谕,使李应浚乘火轮官船先归奏达。极知感悚。然昨夜与从事尹君相议,敝邦之尚无回信,却不知何故。李应浚若从水路而行,与陆路回信相违,则更多难便。愚意候至廿五日,自此乘船至营口,二日可到。自营口至栅门,三日可抵。自栅门至义州为一日程,义州至王京有飞递,二三日可达。总不过一旬之工。中路若遇回信,还与俱来。若不遇,则直达京城。预讲接应之道,亦不为晚。未知盛意如何?向日所云,旱路廿二三日可达,以常时之程计之耳。倍道昼夜趱行,必不逾十日。周曰:议约大事,贵国王必愿趁早入闻,必不愿晚后得闻。李应浚之行,虽先美使十日抵京,讲究停当尚云太迫。况由旱路,更费多少日子。得无误了事机乎?中堂特念贵国王悬企之情,专拨轮船,俾便归奏。今更违中堂之命,倘误事机,窃为不取。

余曰:美使当于何日发船?周曰:西历五月初二日,即中历三月十四日。余曰:十四日发船,则何日可达仁川?周曰:念内可达。余曰:然则李应浚虽于今晦间由旱路发程,可先美使十日之前。轮船一动,为弊甚大。由陆似好耳。周曰:中堂方与美使为贵国议约。稍有眉目,奏闻皇上。李应浚出去时,奉约条底稿及中堂公文,乘船前去。此不可暂缓。

余与从事尹友相视而议曰:似此,则从旱从陆,更非吾辈可擅当。奈何?遂书曰:既有公文所重,中堂所送,允何敢干预?请勿复敢言。

周曰:贵国有解洋语者乎?议约紧要之务,惟在传译。余曰:敝邦素无解洋语之人。己(当为“已”字。笔者)于日前禀知中堂矣。愿一通晓洋语及交际事务之人,偕往帮办。深为万幸。周曰:日间阁下进院时,面请于中堂可也。此次又必奏派大员,乘兵船前去。此非帮美国也,专帮贵国也。余曰:通晓洋语之人,久欲仰请。而近日缘敝邦之无回信,满心惶蹙,不敢更烦他事。日间如得进院陪话,当依戒仰请矣。周曰:中堂方议和约底稿,日本之所不允者,皆欲允之。又有贵国所未想到者,亦为补入。此实为贵国也,为阁下也。余曰:允庸昧蔑裂,将命不善。中堂不以使臣之不敏,移咎于国,悉心代筹。俾和约无亏,敝邦君臣暨一国之民,同受其赐。岂独使臣乎?但愧不能奉副其至意耳。

余又曰:与美使议约时,彼倘无不肯顺从处否?周曰:岂得无之!多有缺裂处耳。余曰:何者为肯从,何者为不肯从乎?周曰:议约数日可定。伊时必有邀议。今未大定耳。(〔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92~94页)

原书上有注曰:“周玉山会谈草”“李鸿章与美使关于朝鲜的议约”(韩文)。

原文中周馥所说的“念中可达”,是二十天内可以达到的意思。此处之“念”通“廿”。金允植问周馥“彼倘无不肯顺从处否”,其中的“倘”即“尚”字。从原文看,周馥所说时间稍有出入。1882年5月2日的农历应当是壬午年三月十五日。似乎原书整理者把“五月初一日”看成了初二日。或者是金允植的笔误。可参看下文。

金允植记录的对话,主要谈论的是四件事。第一,金允植与从事官担心李应浚乘坐轮船,会与汉城来的使臣走岔了,要求周馥同意让李应浚走旱路。第二,金允植请求中国派懂洋文与外交事务的专家协助。第三,周馥认为,朝鲜不仅需要懂洋文与外交事务的人,也需要带兵的大员。金允植同意一并向李鸿章请求。第四,周馥介绍说,李鸿章正在代朝鲜与美国商议和约框架。朝日和约议定时,日本人不同意的条文,都要加上去。总之,一切为朝鲜的利益着想。

这里尤其需要注意的是,金允植很高兴周馥说准备派大员带兵奔赴朝鲜。而这是近代历史上,清政府官员第一次正式宣称要向朝鲜派兵。

是日,军机所与刘芗林谈草(原注:芗林多含芳,天津军机所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