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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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阴晴史》导读下卷(17)

原文“云岘”即指“云岘宫”,是大院君的住宅。金允植记载的是,清军统帅吴长庆去拜访大院君,并在大院君回访的时候软禁了他。随后,派丁汝昌把大院君送往中国,经天津又送到保定。对此,金允植的解释是,吴长庆是不得已为之,“盖今番军变时,与日本人遘衅。大院君素力斥和洋,故各国人皆归咎于大院君。中国若无此举,则各国及日本皆有藉口,势难调停。故不得己为此云”。需要注意的是金允植原文里的“云”字。此字在金允植的日记里皆可以翻译为“据说”。那么,这种说法就不仅是金允植的,也包括了当时朝鲜与中国许多人。大家都认定,带走大院君李罡应是清军不得已的办法。

“余则还家。翌日,吴帅邀余及左右捕将,同坐究办。即诣阙禀告后,出东门外。时吴帅驻营于东关庙。至营,见吴帅及诸幕宾。见有十尸横于田中。盖昨夜,吴帅遣兵围枉寻里、利泰院,乱放洋枪。两村民皆抱头而伏。遂捕得百余人。搜其身边,无军兵腰牌者放之,有者解到军前。凡十人,皆己(当为”已”字。笔者)处斩。余与左右捕将,同坐观光。此十人未必是紧犯,然乱军事,不可细究。姑示惩办,继行大沛,以安人心之计也。以此入达,即下赦典。然嗣后入闻者,自捕厅拿治蔓延,屡年(此字当有误。笔者)吴帅以失信于民为言矣。

遂罢训练都监。继罢禁、御两营。新建亲军左、右营,继设前、后营。后变为四营:总御、统卫、壮卫、经理等营。江华、关西、岭南、春川、清州皆设营练兵。服色用华洋参半之制,器械用洋枪。(袁世昌,有废疾;世敦,两淮盐大使;世廉,候补知府;世凯系叔父后;世辅、世选,候补同知;世永,保龄长子,北洋银钺、候补知县;克定,年十五,慰廷长子,戊寅生;克昭二岁,辛卯生,慰廷庶子。原注)”

(〔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3~194页)

原书上有注曰:“吴长庆东庙驻屯”“枉寻里、梨泰院搜索乱兵”(韩文),“训练都监、禁卫、御营革罢”“左右前后营新设”“袁世凯之近族”(韩文)。

金允植记载说,“壬午军乱”的罪魁祸首是训练都监的士兵。他们大都居住在东门(今首耳市东大门)外的枉寻里(即今之“往十里”)与南门(今首尔市南大门)外的利泰院。利泰院今汉字名为“梨泰院”。

袁世凯在枉寻里和梨泰院两地搜捕乱党,共杀了十个军人。此次军乱就平息了。高宗开始改组军队。

金允植与袁世凯的友情,一直维持到袁的去世。金允植是一个标准的朝鲜文人,而袁世凯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两个人的私交达到如此的程度,似乎很难理解。但是,我们只要看一看金允植所醉心于其中的洋务,就可以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在金允植看来,朝鲜需要的是富国强兵。但是,封建的社会制度不能在近代社会里达到富强。这就是他在《邦均店次壁上韵》“古来车赋转为马,国富今惟数海航”里的认识。朝鲜王朝一直向中国学习的是传统的陆地文化,尽管半岛三面环海。而现在,真正强大的国家恰恰是海洋文化。他要为自己的国家与民族寻找出路,中国天津就是他的第一站。而且,他与当时的许多士大夫一样,把张之洞的“中体西用”奉为最高的教条。他明确提出的“东道西器”论就是明证。但事实证明,不触动封建制度本身的中国洋务派改革并不成功。金允植所要学习的西方技术,在一个贫穷落后的封建国家里也根本无法扎根。面对包括俄国在内的欧洲国家的压迫,以及近邻日本的武装吞并野心,金允植要的是袁世凯那样的军人。尽管袁世凯在朝鲜期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遵守中国与朝鲜自从明太祖以来就一直奉行的惯例。袁世凯等清朝军人粗暴干涉朝鲜内政,逮捕大院君,支持闵妃党,这些早已受到了现代中国历史学界的批判。但我们在金允植的诗歌里,却看不到金允植对于袁世凯的任何指责。这只能理解为,金允植实在是希望朝鲜国能有一个能力挽狂澜的大将军,来改变当时处处被动的国家命运。

“八月初二日,奉迎坤殿于忠州。吴帅派兵保护。余祗迎于果川。自是,国人皆脱素服,不胜忻忭之至。

时吴筱帅驻东关庙,后移下都监。袁慰廷为军司马,掌其军事。张季直管参谋机密。吴有兆,初营东门外,后移东别营;黄仕林,驻南门外;张光前驻南小营;方正祥,驻水原地。自南阳至京,声气联络。

派送修信使于日本。上使锦陵尉朴泳孝,副使从兄主(金晚植。原注)。从侄裕定,以子弟军官陪往。盖为军变后申修好谊,且议约条也。金玉均无使衔而偕行,以其前入日本,颇悉情形故也。闵泳翊亦无使喻(通”谕”。笔者)而先入。学徒十余名,随往信使行中。

送陈奏使于北京。上使赵宁夏,副使金宏集,从事李祖渊。盖为申好日本情形及祈还大院君事也。

闻大院君到天津。将向北京,旋有皇旨,免进。住保定府省城。”(〔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4页)

原书上有注曰:“闵妃还御”“中国军之配置”(韩文),“修信使朴泳孝”“向中国派陈奏使”(韩文),“大院君居留保定府”(韩文)。

自七月初十日以后,金允植的日记就不是按日期记录的了。他对此有多次说明。

在吴长庆派兵保护下,闵妃回到了汉城王宫。金允植没有到忠州去迎接,而是在汉城附近的果川去迎候。

金玉均(1851~1894),字伯温,号古筠、古愚。祖籍安东。1872年文科及第,被选为成均馆典籍。1874年(朝鲜高宗十一年)为弘文馆校理。后曾到日本。金允植所记“金玉均无使衔而偕行,以其前入日本,颇悉情形故也”,即1882年(朝鲜高宗十九年)9月金玉均陪同朴泳孝出使日本事。其间在日本考察政治,立志改革朝鲜政治,仿效日本进行维新。归国后,为外务衙门参议,承政院同副承旨。并成为“开化党”的实际首脑。1884年12月,策划邮政局纵火的“甲申政变”。在日本人的授意之下,大搞排清独立活动。政变失败后流亡日本,再次投靠昔日恩师日本思想家福泽渝吉。但在日本遭到排挤。随后,他又试图到中国投靠李鸿章,未成。1894年(朝鲜高宗三十一年)在上海流亡期间,被朝鲜人洪钟宇所杀。1910年被追赠奎章阁大提学。谥“文达”。著有《箕和近事》《治道略论》《甲申日录》。

“九月初八日,晴。余家时在司谏院洞。见带江华留守,课日来会于机务处。机务诸人,时多有故。惟与申校理箕善递直。

今日陈奏使一行,还到南阳。(上使赵宁夏,副使金宏集,从事李祖渊。原注)

初九日,晴。陈奏使一行复命。晡后出东门外东关庙,迎吴帅筱轩(长庆。原注)。吴帅为议军事往天津,留数旬而还也。见旗竿列植数里,军容甚肃。及吴帅之来,兵勇皆踊跃欢喜,可见抚循之素厚也。与筱帅相见。闻幕宾张季直留登州不来,甚帐(当为”怅”字。笔者)然。

初十日,连日倥偬,不能尽记。

十四日,都政为之。”

(〔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4~195页)

原书上有注曰:“陈奏使复命”。

金允植对于吴长庆很敬重。他最心仪的,还是中国的文人张謇。

“都政为之”的意思是,朝廷开始整顿汉城(今首尔)市的政务。金允植也参加了此次整顿。

“十五日,有”陈奏使赵宁夏、领选使金允植有商办事,前往天津。除下直,不日登程”之教。

十六日。先是,上虑宿卫单弱,命洪在喜、朴来卿选上下里民丁各千人。至是,托袁舍人世凯,选取编伍。先集上里民于训练院前,排立五十行,袁历行看貌而取之。大略取六百余人。余亦往会,至暮诣阙。

十七日,复往训练院。袁集民丁,更加详取。遇雨未毕而罢。是日,得日本修信使在东京书信。伏承兄主下书,八月念八出也。以日人欲议定税则,未可擅决。故欲禀定于本国也。

十八日,往南别宫。吴帅自东庙移营于此。今日袁舍人又约抄丁,故来会也。昨日,赵判书宁夏己(当为”已”字。笔者)发行赴南阳。登二十日船。而余则以咨文未及撰出,不得同发。退定于二十六日,由沁营赴马山浦,登晦日所发之船。

十九日,与袁舍人慰廷招集上里选丁五百名于三军府。更正队伍之次。立哨官五人,名为新建亲军营。仍定教练处所于三军府。慰廷督同王副将教习。又将选下里民丁五百名,朱提督元民督同何总兵增珠,教习于东营。皆吴帅长庆之所划也。”(〔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5页~196页)

原书上有注曰:“朱元民、何增珠”。

原书“先集上里民于训练院、前排立五十行”断句有误。

原书“与袁舍人慰廷、招集上里、选丁五百名于三军府”断句有误。

原书“念八”即“廿八”。

金允植与赵宁夏接到了高宗的旨意,要他们再去天津。赵宁夏先出发了。金允植准备于九月二十六日出发。金允植的此次天津之行,是要走海路的。

“二十二日,有馆录之命。余蒙副学首拟,蒙点。金昌熙、金声副末望也。感极惶凛。

二十三日,牌肃拜。

二十四日,夜。玉堂书吏来机务处,邀余参联札。盖时有幼学金炳卨劾六月礼判李会正、文任任应准。台阁联札,方张故也。鸡数鸣,往会玉堂。应教郑寅鹤入来。其余惟入直而己(当为”已”字。笔者)。札草尚未出,相与出草缮呈。大(天。原注)明归家。

今日监试会试初场。

二十五日,以将有出疆之行,且余以中批除玉堂,例不得主馆录。故陈疏乞递副学之任。蒙恩谅。

闻鱼承旨允中,还到马山浦。自上有”待鱼允中入来,相见后发行”之教。明日之期又退。且日子即(通“急”字。笔者)迫,不得由沁营,而将直向仁川矣。

京中各营,裁减老弱。沁营亦减半兵数。以兵饷不足也。历辞左领相。往别吴筱帅。仍领护照。

二十六日,鱼承旨复命。闻通商章程略己(当为”已”字。笔者)讲定。陆路税则,待明春两国派员踏勘更定云。”(〔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6页)

原书上有注曰:“副提学任(此处一字不清。笔者)”,“减军”。

原书“盖时有幼学金炳卨劾、六月礼判李会正·文任·任应准”断句有误。

原书“蒙恩谅闻鱼承旨允中、还到马山浦”断句有误。

原文“余蒙副学首拟,蒙点”的意思是我被指派为弘文馆副提学。“金昌熙、金声副末望”的意思是,金昌熙与金声作副提学的可能性虽没有我那么大,也还是蒙主上恩典,批准了。

《高宗实录》对金炳卨劾事有相关记载。幼学金炳卨于九月上疏,弹劾吏曹判书与艺文提学任应准。高宗对此上疏很有感慨,也十分欣赏。九月二十四日,大司宪洪钟轩与大司谏申奉宽等四人联合上札,再次请求高宗,重新审理六月兵变时任吏曹判书的李会正与任艺文提学的任应准。这里的“文任”实际上是对任应准等负责文章的主要大臣的称呼,类似我国的“文胆”之说。随后,金允植等人也以玉堂联札的形式上书高宗,对任应准、李会正进行了谴责。任应准、李会正被高宗流放到了海岛。

原文称鱼允中为“鱼承旨允中”。这是因为在农历九月的十五日,高宗刚刚任命鱼允中为同副承旨。《高宗实录》壬午十九年九月有记载说,“十五日,特除副司果鱼允中为承政院同副承旨”。副司果为四品官,同副承旨是正三品官。

金允植被高宗任命为弘文馆副提学。此亦朝鲜王朝的正三品官。弘文馆又称“玉堂”“玉署”“瀛阁”。与司宪府、司谏院合称“三司”。“余以中批除玉堂”的意思是,我被任命为弘文馆的负责人。

“二十七日,今日菊制,春塘台命官尹秉鼎。领选从事官,昨日以户曹佐郎金桢均(改名明均。原注)差下。与问候官李载德今日先发。而余以日晚,不得发。

二十八日,平明发行。盖此行为领选学徒尚在天津,奉公文,欲为撤还地(当为”故”。笔者)也。只带随从李顺得、郑仁石而行。又有问候及(官。原注)李承旨载德将保定,问候于大院君。译官金奭准、通事郑仁升也。

至杨花渡,家儿及景有、永叔为送余而来。仍随至仁川。中火于富平五柳村。吴帅幕宾袁恕堂名鸿来会。将与我同舟者也。因与同饭。

暮抵仁川济物浦。从事官及问候官一行先己(当为”已”字。笔者)来到。仁川府使任荣镐、富平府使金孝均、花鸟别将金宏臣来见。

游玩港口形胜,历入日本人所住处。但草创而姑未建馆宇。然亦精洁宽敞。日本官员水野诚一、铃木忠知二人相接,劝以茶果。少话而归。夜,风浪大作,不得登船。” (〔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6~197页)

原书上有注曰:“领选使从事官金桢均”“天津学徒撤还”。

原文里的“菊制”是指高宗以菊花为题的制科考试。《高宗实录》壬午年九月有记载说,“设九日制于春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