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汴河的历史,上溯悠悠千年,下数历历无期,启自战国时代的“鸿沟”。鸿沟名扬天下一千余载,在隋炀帝手中得以脱胎换骨,于唐宋时代走向辉煌。
经过改修扩建被更名为“汴河”,成为京杭大运河水系运输网中光彩最亮的一颗明珠。隋炀帝无心插柳柳成荫,在他死后几百年中,这段黄金河道运送出来了一段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唐宋文明。它犹如唐宋王朝心脏地带上的一条最粗大的主动脉,大到户部国库收支的钱粮赋税、战略储备用的军用物资,小到皇宫嫔妃用的丝绸胭脂、京城百姓家用的瓷器玩物,无不经此河而来。唐朝诗人李敬芳是这样来描绘:“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东南四十三洲地,取尽膏脂是此河”。
到了宋代定都开封后,北宋王朝长达一百六十多年的太平盛世,将汴河两岸的繁华富丽景象推向了最颠峰,宋代画家张择端用一幅长卷《清明上河图》生动形象地记载下了这汴河上的繁华景象,称颂商品经济的繁荣给这个社会带来的积极影响。诗人有《汴京赋》一首,诗云:
天子坐朝意图强,富国兴商第一政。
汴京水利通四海,舟车纵横连九州。
依凭关山沃野地,坐享鱼米聚财盆。
贯行穿业三十六,联街牵坊十万家。
家家客商货堆山,户户修裱店堂华。
贩客肩夫如江鲫,批零兼营利润发。
营运转交换车输,进取出销散流达。
商人博利多风险,呕心沥血只为财。
利人利己利万民,蓄累经年富者寡。
邻家有父是老商,苦劳一生积几何?
拂晓鸡鸣出门去,晨星昏暗早饭迟。
黄昏归还就晚餐,将息不息清算时。
坎坷薄利尚有税,一月盈亏心自知。
一年三百六十日,寒来暑往不歇马。
辛劳忙碌谋饱暖,换得合家有衣食。
中年稍有发迹象,雇佣人工若干支。
口齿利落多吆喝,身高面美称柜职。
小工倘无留客缘,店主决计不中意。
货来时节如堆山,体单力薄莫务此。
月入数贯铜钱子,一分一毫不容疑。
五湖四海行帮会,南来北往货殖人。
无地农夫移乡来,弃农从商擅生意。
日久滋成新市民,积蓄购屋买房居。
略统此中从业人,半城男女就业机。
方圆三千里市集物,寻源问根皆此来。
山江水暖蒿芽挤,柏叶新欣向茂繁。
民生心向商海寻,犹若知暖百花开!
滔滔汴水日夜奔流不息载来了东南四十三洲地的“膏脂”,不仅供养了城里百万人口,还同时供养了数十万禁军,以及庞大的中央集权机构。北宋时的开封城内,人烟繁盛,巨商云集,钟鸣鼎食之家荟萃,诗书簪缨之族聚居,俨然一派东方世界国际大都市的骄子气象。
在城内的众多豪门望族之中有一个显赫的马氏家族,就是本书中的主角马琳的家。马琳记得他的家族是开国勋臣马陵后人,父亲是其第四代庶出子孙,在他的脑子仅存的那点影像里,父亲马昭,是一位了不起的侯爵,他的人生故事和说书先生口中那位卖草鞋的刘皇叔一般的传奇,他的大哥马琼也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军官,还有个二哥马瑞,好像很老实,很早被教他先生说成“是个平庸的人才”。
平庸,原本并无过错,倘若搁在别人家里作儿子,马瑞顶多也就是个普通常人一个,然而他偏偏错生在了一个由英雄父亲和才子长兄组合起来的家庭里,这情形犹如一只小灰麻雀,从啄破卵壳蹦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幸诞生在了一个孕育了两只雄鹰的巢穴里。天天看着才俊哥哥和英雄父亲的矫健丰采长大,耳闻目睹的均是周围人们的褒贬迥然相异的眼神颜色,这无边无际且漫无止境厚重如山的阴影,再加上唯一赖以庇护的母亲的过早离逝,足以将可怜的马瑞的人生希望毁灭。
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他们都不怎么喜欢他,因为他们和他不一个母亲,他们的母亲只是一个穷教书先生的女儿,而他的母亲却是这座城市中的另一个名门望族秦氏的女儿。马琳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母亲贵族身份给他带来的优越感和差异感。
马琳还记得几件很特殊的事情,在自己九岁那年,二哥马瑞娶了一位新娘子,母亲又生了一个小妹妹;小妹妹没有满周岁就夭折了,接着长兄马琼在西夏阵亡,留下长嫂柳榕和两个年幼的小孙女。前头两桩事让他开了很大很大的眼界,看到了很多的很多人,吃到了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后两件事则令他的父亲和母亲伤心得先后生了一场大病,也使得他,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成了这场家庭不幸事件之后的直接受益者。
承受了父母过度宠爱的孩子是最危险的孩子。一个人如果自小享福太多也就意味着这个人可能会在成年后的人生岁月里忧祸也多。福祸是相依相随的,它不会随人心愿走,大福之后必有大忧,大难之后必有厚福,这是已经被很多人证明过的事实。
父亲可不希望他的儿子是“慈母”养大的败儿。在一次偶然邂逅中,父亲把他送到了这所荒僻的道观中,给当代武学大师天心道长作了关门弟子。
山中寂寞不似红尘多事,一晃十年过去了。这一天早上,天心道长自觉大限将至,临终前留给了马琳一个包裹,便去了。
即使是吃奶的小猪,当它们发现母亲失去了灵魂变成一具僵死的肉身的时候,也会感到恐惧,何况人类?
马琳没有哭,他知道师父不喜欢人们为死去的人哭泣,在师父看来人生一世如同草木一秋,自有生灭,人间每天有几多数目的人出生,必定就要有与之相应数目的人死去,才能维持阴阳的平衡,此处有人死去,彼处必定有新的生命降生,何必哭泣?可是马琳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宁愿相信师父只是睡着了。师父始终没有醒过来。直到火工道人过来送午餐,发现他的师父不再需要吃东西时,他才将这一丝幻想泯灭。马琳觉得的心里象突然被挖去什么似地空荡荡的,他打开包裹看里面装在几贯钱和几件新衣服,还有一把天龙宝剑和一部残缺不全的武经。
再回忆师父临终前再三叮嘱过的每一句话,隐约觉得师父的话里隐藏着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记得师父再三叮嘱他回家后你千万不可以荒废剑术。还有此剑千万不可轻易给别人看到。记住我的话,天龙宝剑和武经千万不可以轻易示人。”
马琳更加疑惑,显然师父是怕他知道了会更加不安所以不肯说明便鼻息气绝竟羽化西去。
马琳凄凄惶惶地看着火工道人引来了邻舍的道士们,把圆寂的天心大师的遗体收纳入棺木。接着,举行法事,超度亡魂,入土埋葬。三天后马琳拜别居住了十年的小木屋和道观中人,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