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明末之土地公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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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决裂

“哈哈,李应龙有事来迟,该罚该罚!”我便笑着向屋内诸人打招呼,一边进屋,心里实是惴惴不安。

主将召唤,却姗姗来迟,这在军中可是个死罪,而那些新上任的将领似乎最喜欢砍迟到将领的头,我可不想以后有人说古有大禹斩方相氏,今有高第斩李应龙之类的话。刚好,为了撑面子,我来的时候把先帝所赐的黄金锁子甲带上来,这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了。不管高第怎么想杀人立威,也不能不给先皇一点面子吧。于是,在进入军帐的时候,我身上便是犯禁的一片明黄色了。

待进来一看,主座上一人,面带不愉,端坐向南,手却我在腰间的宝剑上,心里立即就打了个冷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估计这个新到的经略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虽然立即把我拖下去问斩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心里却也不免惴惴不安起来。

“来者何人,为何穿着禁衣?”那个主将铁青着脸问我。

“大人,末将乃是觉华道兵备指挥李应龙,因路上遇到鞑子兵激战,因而来迟,还望大人恕罪。”我向那个应是高第的人施礼。

“李应龙,那应该是当年李太师的后人了?”高第脸色稍雯,却依然盯着我不放:“既然是名将之后,那也罢了,为何穿着明黄色服装?不知道我大明除了皇亲国戚,不许他人穿黄色衣服吗?”

“这末将自然知道,只是这盔甲是当年御赐之物,末将特意穿戴此盔甲,以示对先皇的敬意。”我微笑着回答。

其实,想当年朝廷对我李氏一族也算是宽厚有加了。除了家里多人从军居高位,各种赏赐也厚,因从小失去家人,我特别被恩准带入宫中跟几个皇子一起抚养,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变相的扣押人质或安抚的行为,不过总算是殊荣了。后来,当今天子天启皇帝的父亲泰昌帝在世的时候,也不知道想什么,居然收我为义子,所以我也算是半个皇亲了,这个黄金盔甲就是当时所赐的。虽然这个在打仗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用,但是用来唬人却是相当不错的。那个高第做官做到兵部尚书,自然也不是傻瓜,对当年的事情多少也是知道的,把穿着先帝遗物的人拉出去处斩的事,恐怕还做不来。果然,那个高第经略的脸色好了一些,手也离开了剑把。

“既如此,先入座吧。”他说。

“谢大人。”我知道逃过一劫,便快步入座。

“李指挥,我们正在谈论对付后金军的方略,李指挥将门虎子,不知有何妙策啊?”等我入座,高第却立即问我。

“这个,”我心念电转,不知道他们刚才都讨论了什么,只好避重就轻:“所谓行军打仗,重在号令齐整,上行下效,大人经天纬地之才,必有妙案,我等奉之,尽力厮杀,辽东自可平定。”

说完了,看周围人,却都是脸色大变,更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向我施眼色,心里不由得纳闷,我这说得也算是滴水不漏了,怎么还说错了不成?

“嗯,军令通行,果然说到点子上了,不像有些人目无主上,居功自傲。”高第却是面无表情,继续追问:“那么,李指挥认为,要平定辽东,消灭努尔哈赤,应该怎么做呢?”

“这个,自然是从长计议。建虏在辽东渐成气候,兵多势大,目前应该是先守后攻,不宜轻易攻击。”感到帐中气氛不对,我万分斟酌着说。

“着啊,先守后攻,正是最好的方略。”高第一拍大腿,“那么,我把关外百姓和军队全部退入山海关,依雄关而守,让努尔哈赤无处可以劫掠,如此可不是安邦妙计吗?”

“那是自然,什么,”说了一半,我呆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把人都退入山海关,您这是拿我开玩笑吗?”

“混帐,”高第大怒,一拍木桌:“军帐之内,何来戏言。”

“此计万不可行。”我跳了起来:“关外数百万百姓皆是皇上赤子,关外两千里土地皆是大明国土,怎能轻易放弃?”

“哼,关外百姓多年受满人之苦,把人迁入关内,正好保其平安,为何不行?若我这计策不行,你可有什么妙计,可以保得关外百姓不受满人侵扰?”高第冷哼起来。

我看了看周围,却看到众将皆有不忿之色,却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刚想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却是一个武将站了起来,高大魁梧,却依稀似曾相识。

“高大人此计大妙。”站起来的武将声音犹如洪钟,但说的话却让人心底冰凉:“我觉得大人此计大妙,大有可为,至少有五大好处:其一,百姓入关内可以不受满人欺凌,可保一方平安;其二,军士入关正好可以加以整训,提高战力以待日后;其三,努尔哈赤一向依靠抢掠过活,没有百姓可抢掠,自然困顿,势力日减;其四,收缩防线,坚守雄关,可以大量节省朝廷粮饷,缓解朝廷财政;其五,...”

“其五,尔这无能之辈能水涨船高,步步青云是不是?”旁边却有一人冷笑,把他的中间掐断了,然后站起来向高第诚恳施礼道:“大人明察秋毫,万不可听信这等无能媚上之人的话。所谓行军打仗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若大明无故示弱,那么鞑子势必气焰滔天,依仗辽东资源,恐怕以后更难制肘。当今之势,只能大家同心协力,步步前进,一边筑城,一边训练士卒,在满人做大之前趁机消灭,万不可轻易后退。”

我定睛一看,却是宁远城的袁崇焕。这个袁崇焕号称“袁蛮子”,胆略是有的,能耐也是有的,可是孙承宗手下数一数二的勇将,这时可算是跳出来说话了。

然而,先前说话的那个人却是冷哼一声,半步不退:“大家今天各说军中方略,袁指挥却只许自己顶撞上司,不许他人述说己见吗?要知道辽东征战多年,百姓多年困顿,正希望有个安稳之所,尔却横加阻挠,心里还有百姓吗?更何况,如今高大人经略辽东,兢兢业业,对我们来说,高大人就是朝廷,朝廷就是高大人,尔三番四次反对高大人意见,又把朝廷置于何地?你上不能进攻消灭后金鞑子,下不能退守关内保百姓平安,却在此喋喋不休,还有脸说我无能吗?”

原来此人便是山海关总兵王化贞,他自回到任上以来,发现以前同僚都对自己不理不睬,唯恐避之不及,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看到高第要让人退守山海关正好幸灾乐祸,自己当年丢了关外数十城,这次在座诸将也丢了自己城池,到时候看他人以后再怎么在自己面前站直腰板,更何况,退守山海关,他是山海关总兵官,那可是隐隐然大上一级,有利无害。于是,虽然知道高第所言不妥,却站起来支持。

“不错,王将军说得有理。”看到总算有人出来支持自己,高第大喜,说:“若能进攻消灭后金也罢了,却偏要攻又攻不得,守又守不稳,朝廷养你们这些军人又有何用。更何况,现在西北天灾频繁,朝廷赈灾用度甚大,我们退守山海关,正好可以解决朝廷危难。辽东数十个城池丢了以后总能拿回来,西北百姓死了,可就人力难回了。”

“大人三思...”几个将领终于忍不住了,起来劝谏。

“我意已决,诸位不用再劝。”高第却是站起来,不许他人说话:“朝廷用度艰难,辽东每年费粮饷数百万,用度巨大,只怕再难支撑。大家还是早做各自驻地,做好搬迁准备为好。”

他这句话很明显,那是用粮饷为要挟,若不听他的,只怕这一年粮饷就再没了,光有兵没有粮饷,就算各个将领再骁勇也是无济于事了。当下,本来要吵闹的将领们也都各自缩回去,又想到朝廷旨意向来不许边将忤逆,大家的心更是冷了一半。王化贞却是手捋胡须,气定神闲,微微一笑,一副镇定之色。

这时候,袁崇焕站了起来,只见脸色已是紫酱,看来已是火气冲天了。他看着高第冷冷说:“我是宁前道,职守在此,死也要死在宁前。若要撤回防线,大人只管撤回,除非朝廷撤了本官的职,否则本官只有与城共存亡,断无离开驻地之事。”

说完了,袁崇焕甩袖离开,看也不看高第一眼。高第大怒,想拦阻,人家已经出门而去,回过头,已经是满脸怒意。

“哼,反了反了,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高第环视诸将冷冷问道:“这个宁前道走了,诸位还有谁是要跟他一块儿走的?”

我站了起来,但觉一股愤懑之气上涌,看着这位新经略,一字一顿地说:“末将驻守觉华岛,本是为各营输送军粮的,山海关外,但有一兵一卒还在,我这觉华守军便断无擅离职守之事。职责所在,还请大人原谅。”

说完了,我也甩袖离开。出门了,我在帐外略等片刻,只见里面一片沉静,却再没有一个人出来。叹了口气,我只好快步离开,只觉得这些天的雄心壮志一下子灰飞烟灭,心中一口血气上涌。

“大人,这么快就完事了?”到了外边,左良玉好奇地迎接我。“我看刚才宁远的袁大人怒气冲冲地走了,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手,不让他继续说,然后就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再也憋不住了,张嘴一喷,一股鲜血全喷在他身上。我但觉浑身如火如烧,却又异常虚弱,只好勉强扶着墙根站立,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放弃关外,退守山海关,这个冬天恐怕是难过得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