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人员,修缮房屋,开垦土地,每样都需要大量金钱投入,虽说我这次弄了这么多土地,似乎赚了很多钱,表面风光无限,但在短期内土地会是我沉重的负担。不过,我对此倒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而且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总的来说就是“放长线,钓大鱼,愿者交钱”。果然,不到三四天,我所等待的肥鱼就上钩了。李放过来找我,并告诉我说很多亲戚过来找我,在我草草归置的院落前到处都是马车和马匹等,至少有三四十名我的叔叔伯伯以及表兄表弟之类的过来找我。
回去一看,果然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话说回来,虽然现在远不如十年前风光,但我李家在辽东依然是第一望族,人口众多而家财丰厚。在跟后金的那一仗结束后,觉华镇的房屋被毁坏得很严重,我的那个小院落也被塌了一半,我只好勉强让人修缮了一下的,此时只见数百名仆从和他们带来的马车等堆挤在一起,院子里是肯定放不下的,只能在外面,倒是把我的院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院子里最显眼的便是几位白须飘飘衣着华丽的老人,正不耐烦地转圈呢。
“几位叔叔怎么都过来了,小子不知道你们会来,都没收拾好,实在是抱歉抱歉。”我过去打个哈哈。
“我李家总算又出了个无敌的将帅,我们自然是过来祝贺的。”他们也跟着打哈哈,算是各自礼数周到吧。
“您几位怎么都在外头呢,这个李放也真是的,也不请各位进屋里坐坐,这大冬天的,要累得几位长辈伤寒感冒之类的,那可就是我这个晚辈的罪过了。”我殷勤地招呼人进屋,只见他们几人面上表情很是尴尬,并不是很愿意进屋。不过这倒也是,我的那些房子又破又小,而且我这几天故意让李放在里面乱摆东西,真正说得上是脏乱不堪,他们这些过惯富足生活的人根本不愿意挤进这样的房子里,只是这么多人在屋子外头说话也不像话,勉强跟着我进去。
进去之后里面板凳、桌椅以及不知用处的木头石头等堆了一地,有绊脚的,有磕碰的,还要收拾东西,忙乱了好一阵。我却是心中暗爽,其实我的很多长辈早年也是过了不少苦日子的,只是后来家境越来越好,就变得越来越贪图享受了。
“应龙这几年原来过得这么艰难啊,实在是难为你了。”望了望四周,我的二叔李如柏,也就是我李家如今的当代族长若有所思地说。
“也没有什么艰难的。”我淡淡地说:“我经常在外奔跑,而且多住在军营里头,这边倒是并不常来住。”
“倒是苦了你了,不过也正是如此辛苦,才能训练出觉华军这样的精兵,还把努尔哈赤打得落花流水吧,应龙也算是劳苦功高了。”李如柏嘉奖地说。
“不过是朝廷调度有方,将帅效命而已,我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我面无表情地说,完全按照最标准而刻板的客套话回答。
看到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众人都有些尴尬,只是也没法说我说的有什么错,便都挑些好听的说几句,然后就沉默了起来。李放泡了茶上来,可惜他用的茶叶是一文钱三两的那种最便宜的茶叶,不少人刚把茶喝进去立刻又吐在袖口上。我心中暗爽,却并不表现出来,拿起面前的茶叶慢悠悠喝了起来。
说句实话,我和族里的人以前感情还是不错的,只是在萨尔湖一战之后,朝廷有意治我们李家作战不利之罪,首当其冲的本来应该是族里的那几位位高权重的长辈的,却让这几个人四处奔走,把我推出去顶罪,他们自己的罪责却都推掉了不少。从家族利益的角度看,送出几个人顶罪,平息朝廷那些大人的愤怒,转移注意力,保全大部分人,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可这被推出去顶罪的居然是我那就很难受了。在朝廷剥夺我当时所有的官职后,我自然气愤异常,跟族里的人大吵了一通,然后立即分家,单出来过,并且自己走朝廷的门路,慢慢又掌握起军队,并组建出觉花军来。这么些年来,我和族里这些人来往几乎都断了,基本上互不来往,如果这次不是他们确实有事求我,估计也不会来找我的。
此时只见如字辈的几个人互相打眼色,拼命交流意见,最后还是李如柏继续出面说话。
“这个,应龙贤侄啊,据说你手下有个叫李北的商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犹犹豫豫地问。
“李北啊?我想想,对,李如槐手下确实有个叫李北的,不过是个莽撞人。”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战前的时候我让他买点地好让我办个农庄,他倒好,拿着钱到处买地,居然给我弄来上百万亩,搞得我地契都没地方放。还好我们这次打退了后金,这些地契还能用,那些钱也没算打了水漂,真是万幸了。也幸好是这样,否则我早就一刀把这个败家子卡擦了。”
“说的也是,在那个时候买土地确实是有点冒险。”李如柏有点尴尬地说:“不过也算是给你立了大功了,一下子辽东大半土地都归了你,你现在可是我们辽东最大的地主了。”
“呵呵,托福托福。”我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个李北可是把我们给坑苦了啊。”李如柏苦笑起来:“要知道,当时我们都以为辽东没有希望了,把土地林场什么的都卖给了他。这次辽东都是守住了,可是我们大家手里却基本没剩什么田地或林场之类的,都变成光棍一条了。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哦,这样啊,不知二叔您的意思是?”我装作不明白地问。
“我是想,你能不能把那些田产都卖回给我们,也免得大家一点糊口的地方都没有。”李如柏说。
“就这事啊?”我恍然大悟地说:“这事好办,虽然分家了,我还是族里的一员,这点忙还是能帮上的。这样,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把那些东西按现在的市价卖给各位长辈怎么样?或者这样,我也不好赚自己族里人的钱,就吃点亏,按九折,不,按八折卖怎么样?这样够便宜了吧?”
“这…”李如柏被我噎住了,说不出话来。要知道李北买土地时刚好是辽东最乱的时候,土地等不动产价格下跌得非常厉害,甚至不到平时的十分之一,如今仗打赢了,土地价格便又回到原来价位,甚至有小幅回升。如果按我说的办,只怕这些人都得倾家荡产了,而且如果要按市价购买土地,他们也不用来找我。
“这恐怕有点困难,这次一来一往,族里不少人财产损失都很大,恐怕没有能力按市价买回。要不这样,我们也不能让你太吃亏不是,我们按当时卖地价钱的一倍半买回那些土地怎么样?”这次说话的是如字辈的另一个叔叔李如桢。
“这样啊?”我面无表情,只是很慢很慢地喝起手中的茶来。
“实在不行,按原来价格的两倍付款也行。”咬了咬牙,李如桢又加了价。说实话,就算加到两倍,那钱也只是市价的两成左右,对他们也是合算的,当然对我来说就是亏大了。
我不说话,默默地喝着茶,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已经入定了。屋里每人再说话,一时寂静无比,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掉那便宜无比的茶水。最后,直到所有人的耐性都被我消磨干净,都快忍受不了的时候我才轻叹口气,把茶杯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各位来找我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我环顾着他们说:“其实,当初我让李北去收购各位的土地也是为了大家好。当时高第执意要撤回关内,放弃关外,那些地契什么的拿着也是个累赘,还不如卖了筹点钱到关内也能贴补点家用不是吗。这次我们侥幸胜了,不过我也不想靠这个赚族人的钱,要不这样,那些不动产我都按原价卖回给各位,当时卖的多少钱现在就卖多少钱。另外,可能有些人来回奔波可能把积蓄都用光了也不一定,那也没关系,写个欠条把地契先拿回去,以后有钱了再还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