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晴天把任QH送走之后,刚要转身回房间,却发现在院子里的暗影里蹴着一个人,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着任QH的小身板没入了门洞之后,暗影里的人便站了起来,一路咳嗽着向晴天走了过来。听见咳嗽声,晴天从身形上判断出暗影里的人是齐怀阳,晴天刚要开口,齐怀阳却说话了,而且声音压得很低。
“兄弟,等一哈,哥找你有点事。”
“啥事?”晴天问道,然后招呼齐怀阳进房间。齐怀阳却扭捏了起来,熬不过晴天再三邀请,便顺着脑袋跟在晴天的身后走进了零二号房间。
正在打扫卫生的小林看见晴天身后的齐怀阳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的样子,笑道:“乡党这是咋啦?谁惹你生气啦?”
齐怀阳白了小林一眼,走到条桌前坐到椅子上,伸手从条桌上捏起烟盒,很熟练的弹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角,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很潇洒的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一张口,一个浓浓的烟圈就飞了出来。
“兄弟,弟妹也在这里,”齐怀阳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悠悠的说道,“哥有个心事想给你说一下,这两天一直想说来,就是忙,你也忙我也忙,这个弟妹知道的很清楚,咱还不是普通的忙,一时还差点把这事情给忘了,今晚正好碰见惠局长了,惠局长一提话,我才又想了起来,这不,心急火燎的就往回赶,刚才看见你房子里有人,我就没好意思进来。”
“齐哥,咱们都是乡党,也不是外人,有啥话你就直说,兄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你老哥直接提话,我不见怪。”晴天看见齐怀阳话里有话,也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就急忙催促。
“咳咳!”齐怀阳阴阴的笑了一下,故作镇静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晴兄弟说得很对,既然咱们都是乡党,那自然就是乡党帮助乡党了,人常说,乡党见乡党,两眼泪汪汪,如今哥哥遇到难事了,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看乡党说的?”小林笑道,“嗬嗬。。。”
齐怀阳抬起头看了看晴天和小林,沉声说道:“是这么回事,我给你们说了,你们只要还认我是乡党,就一定会帮这么忙的,如果你们翻脸不认我这个乡党了,那我也就死路一条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叫话丑理端。”
“说吧,我们能帮上的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帮你的。”晴天微笑着说道。
“那我就说啦?”齐怀阳试探性地问道。
“说吧说吧,买什么关子哩?”小林看着齐怀阳笑道。
“是这么回事,”齐怀阳压低声音板着面孔说道,“下午晴兄弟在看病的时候,那个杨武跑来说,张二孬从他家的窑顶上失足掉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什么?张二孬把腿摔断了?”晴天一听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他现在在哪?”
“是的,他现在在杨明骨伤,正在接受治疗哩。”齐怀阳解释道。
“麻麻——”小林惊呼道,“张二孬不是有铁布衫功夫罩着吗?铁布衫,那可是多么厉害的一种功夫呀,刀枪不入呀,咋的?从窑顶到地面,一丈来高的距离就把腿给摔断了?哄鬼鬼都不信哩。”
“阿就是的?”齐怀阳伸手摸了一下脑袋,瞪大了眼睛说道,“张二孬不是有铁布衫吗?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晴天笑道:“铁布衫功夫不但可以刀枪不入,而且还可以胸口碎大石,别说一丈来高的窑顶了,就是再高上一点掉地上也没事的。”
齐怀阳迟疑地说道:“可是,可是杨武来说得很明白呀,就是张二孬把腿给摔断了,而且还是粉碎性骨折哩。”
“杨武是谁?”小林问道。
“杨武就是杨武呀,怎么啦?”齐怀阳瞪大眼睛看了一下小林,忽然一拍手掌笑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嘿嘿,那个杨武呀,就是晴兄弟的徒弟,化名许平章的那个小伙子,他哥哥杨文在东头开了一家打字复印店,杨明骨伤的杨明就是杨武的叔叔。”
“妈呀?”小林吃惊地笑道,“学个针灸还弄出个假名字,嗬嗬。。。现在这人都是怎么啦?什么都敢造假呀?!”
“也就是的,”齐怀阳继续说道,“我今晚来就是想给你们说点真正的事情,下午我在去杨明骨伤的路上碰到了惠局长,惠局长就跟我闲聊了几句,就说到了晴兄弟给他妈治病的这件事,他说,在彭衙,不管是医术高的医生还是名声大的医生,在给他妈看病这件事情上,都是全力以赴的去做,不但没有人敢向他开口要钱,而且看病的时候都是舔着个脸提着礼品登门造访的;不像晴兄弟你,不但向人家狮子大张口,而且架子还大的不得了,看个病还不消停,还让人家小杨每天车接车送的,真是的,现在没有出名都成这样了,这以后要是出了名,还不把病人家属给折腾死?”
晴天看着齐怀阳,没好气的苦笑道:“说正事!”
“这个?这个?”晴天愣住了,看了看齐怀阳,又侧过头看了看小林,立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看病花钱天经地义的事情嘛,人常说,任性造就了体质,体质造就了疾病,有什么样的体质就会生什么样的疾病;疾病为灾,花钱消灾;怎么?就因为是个当官的,就应该白看病吗?就因为是个乡党,就应该免费治疗吗?既想马儿跑得欢,还不想叫马儿吃饭饭,呵呵呵,这这这,这是撒事啊?这?”
小林也吃了一惊,看着似乎有点儿得意的齐怀阳问道:“乡党说的在理,确实在理,不过,你刚才说了,现在叫你给人家还里,这借以道交以礼,这个道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你给人家还?你怎么还?”
“嘿嘿!弟妹多心啦,弟妹多心啦,”齐怀阳嬉笑着站起身,打开房门,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少顷,杨小军就站到了零二号房间的门口。齐怀阳转过身,看着晴天和小林,笑道,“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俩不会相信我的,嘿嘿,这小杨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晴天没有说话,看着小林点了点头,小林会意,弯腰从床下拉出旅行袋,打开,取出一个塑料袋,捏出一沓钱数了数,然后将数好的钱递给晴天,晴天顺手递向杨小军,杨小军睁大惶恐的眼神看着齐怀阳,齐怀阳笑了笑,上前一把接过钱,然后一转身走向房门,顺带着将杨小军推向了院子里。须臾,院子里传来向门洞走去的脚步声。
小林心怀埋怨的眼神看着晴天,晴天也很无奈,摇了摇头,走到门口去关房门,却看到齐怀阳又嬉笑着挤了进来。
“晴兄弟,不急不急,老哥把事情还没有说完哩。”
看着齐怀阳走到条桌前坐在椅子上,晴天才关上房门,然后慢步走到床边坐下。“齐哥,你有啥话就痛快点一次说完,别把自己装得像个婆娘一样,做事情老是婆婆妈妈的。”
“晴兄弟别见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就是这么个人,习惯了,做啥事都是婆婆妈妈的,”齐怀阳说着,一伸手又从桌子上拿起刚才的那包香烟,麻利的取出一根叼在嘴角,然后将烟盒装进自己的上衣兜里,顺手摸出打火机点着,深吸一口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这个做事情嘛?就跟吃饭吃馍一样,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个一个的去做,你说老哥说的对着哩不?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着哩,好着哩,”晴天微笑着说道,“赶紧说正事。”
“嘿嘿嘿,晴兄弟真爽快,老哥我也就不啰嗦了,”齐怀阳猛抽了一口烟,眯缝着眼睛说道,“你跟哥到矿上给朱百万扎针的那件事,不知道谁嘴长的给你嫂子给说了,这不,刚才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你嫂子就把我堵到了门洞外,我的天,当时那个场景你们是没有见,把哥都能给吓死了,”齐怀阳说着故意抖动起了双腿,向晴天和小林夸张地说道,“你看,老哥这腿都现在还在打颤哩!”
“有话就说吧!”小林很平静地看着齐怀阳说道,“我们也知道上人门不容易。”
“还是弟妹善解人意!”齐怀阳瞪着牛眼向小林伸起了右手的大拇指,“你嫂子一开始只知道我在朱百万手里弄到了一万元,现在才知道我当时弄到手的是两万元,这不,拼了命似地跟我要另外那一万元哩,问我?那一万元哪去了?是不是我在外边还有人哩?情人?二奶?小三?我有心说事给了晴兄弟了,可是,又怕战火扯到了你们头上,我有心不说吧,这眼看着今天晚上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唉——唉嘘嘘。。。”
晴天没想到,看着外表忠厚的齐怀阳猛然唱了这一出,自己到底是帮好呢?还是不帮好呢?帮吧,自己的辛苦就权当吹了西北风了;不帮吧,齐怀阳入赘人家这个事情可能到此就要终止了;人常说:钱财身外物,忠义大如天!不管这个胖乡党说的是真是假,还是先帮了再说,是真的终究是真的,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时间会验证一切。想到此,晴天又向小林点了点头,小林犹豫了一下,很不情愿的弯下腰,从床下拉出旅行袋,拿出装钱的塑料袋,将那原封没动的一万元递与晴天,晴天看来没看,随手递与齐怀阳,齐怀阳兴奋的借过钱,麻利的装进上衣口袋里,眯缝着眼睛站起身,向晴天连连抱了几下拳头,嘴唇哆嗦着说道,“晴兄弟,好人呐,好人!好人。。。”随后抬起脚步,迅速的走出了房间。
晴天站起身,走到门口关好房门,回头走到条桌前,想要和小林说话,籍以安慰一下小林的情绪,谁曾想,小林却铁青着脸,麻利的脱掉鞋子,衣服也不脱了,就径直上床拉开被子,和衣而卧。晴天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林,摇了摇头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条桌,然后拿出笔和纸,记录起当天某些没有完善的医案和临床总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现在这个谎言充斥的时代,谁对谁错?谁真谁假?只有经过时间的验证才能最终得到正确答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有凭着自己做人的准则和行业的自律去做事,才能实现自我的真正价值和人生的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