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治边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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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积极拓边

“大一统”治边理念的中心内容,是强调维护中央权威,巩固封建集权统治体制。对于历代明君贤相来说,“王者无外”、“六合同风,九州共贯”的“大一统”格局的造就,就是治边战略得以圆满推行的具体表现。

历代中央王朝为了实现天下大一统的政治目标,为了改变边疆经营上的被动局面,往往从“王者无外”的认识出发制定边疆经营战略,这主要表现在积极经营边疆、“多事四夷”,以积极开拓边疆、平定边患为实施国家边疆战略的根本保证。这其中,汉、唐的开边活动和成绩就非常典型。

汉朝初年,匈奴帝国严重地威胁着汉王朝的封建统治和中原人民的安全,而东南和岭南的百越也游离于中央政权之外,边疆形势非常严峻。汉人韦贤就说:“中国虽平,犹有四夷之患,且无宁岁。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动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货赂,与结和亲,犹侵暴无已……中国罢劳无安宁之时。”西汉自立国以来,也确实把解决边疆问题作为国家的头等大事来考虑。只是因为实力悬殊;难以争锋于战场,于是隐忍待机,专力于富国强兵。但是,汉朝方面对匈奴帝国实行的卑辞求和政策,以及对东南、南方、西南边疆分治现实的无奈承认,显然不符合传统的“王者无外”、“以夏变夷”思想,也是统治者所不能容忍的。

汉武帝即位之后,来自北方的威胁依然存在,所谓“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为了改变边疆经营中的被动局面,解除来自边疆的安全威胁,一代雄主汉武帝以“王者无外”思想为依据,秉承汉初以来70年的物资积累,积极“多事四夷”。史载汉武帝即位之初,即下诏贤良询问如何才能“德润四海”、“施乎方外,延及群生”。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闽越举兵围攻东瓯,后者向汉廷求救,汉武帝征询大臣意见时,一些元老重臣从传统的“夷夏之防”出发,反对汉朝出兵相助,如淮南王刘安就认为,自从三代以来,中央政令就不及于胡越,并不是当时兵威不足于制服之,而是“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大臣严助站在“王者无外”的立场对刘安的这一意见予以反驳,认为:“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诚能,何故弃之,又何以子万国乎?”汉武帝对严助的这番话十分赞赏,毅然命严助率领大军前往救援,并渐次用兵,彻底平定了百越。安定了东南和南方边疆后,汉武帝又派唐蒙、司马相如出使西南进行招抚,将西夷和南夷纳人中央的行政管辖,并降服昆明,将汉朝的西南边疆推进至今高黎贡山和裒牢山一线。与此同时,汉朝加大经营东北边疆的力度,出兵灭亡了汉人卫满所建立的卫满朝鲜,设立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稳定了东北边疆。然后,汉武帝又集中力量反击匈奴,通过三次规模空前的战略反击,“匈奴远遁,而幕(漠)南无王庭”,基本上摧毁了匈奴贵族发动战争的军事实力,夺取了其出入中原的战略跳板,使匈奴再也无力与汉室抗衡。到汉宣帝时,北部边疆更出现了“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的兴旺景象。为配合反击匈奴,汉武帝又着力经营西域,破楼兰、车师,设立西域都护,驻军屯田,最终将西域纳入了汉帝国的版图。可见,汉武帝正是通过“多事四夷”,才“攘夷斥境,面数千里,东开乐浪,西置敦煌,南逾交趾,北筑朔方,卒定南越,武军所向,无不夷灭”,基本解决了汉王朝的边疆危机。

唐朝在经营边疆过程中更将大一统意识发挥得淋漓尽致。唐初以来,北方的突厥,西方的吐蕃,东北的奚、契丹等族,时附时叛,内犯频繁,给中原造成了极大威胁,唐朝必须抵御来自各方面的内犯,树立中原王朝的正当权威,加之国力空前强盛,解决中原王朝的安全,也顺理成章。所以唐太宗抱着“王者无外”的信念,“以天下为家”,通过“多事四夷”,终于建立起了空前强大的帝国,所谓“唐兴,四夷有弗率者,皆利兵移之,蹶其牙,犁其庭而后已”。比如,为了解除突厥的军事威胁,唐太宗在巩固内部后,抓住东突厥灾荒连年、内部矛盾重重的良机,大举反击,使“单于稽首,交臂蒿街,名王面缚,归身夷邸。襁负而至,前后不绝。被发左衽之乡,狼望龙雄之地,萧条万里,无复王庭”。经此一役,原来臣服于突厥的漠北各族纷纷奉唐太宗为“天可汗”,承认唐廷的宗主地位。为了彻底解决突厥问题,唐太宗又于贞观八年(634年)下诏讨伐吐谷浑,打通了河西走廊,为进一步经营西域奠定了基础。当西域的高昌叛唐而臣服于西突厥,阻挠西域各国归附唐朝,成为唐朝统一西域的最大障碍时,唐太宗立即派侯君集率大军越过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火的长达二千里的沙漠地带,进入高昌境内,灭了高昌。在稍后朝廷举行的治理高昌的方针讨论中,唐太宗不顾魏征、褚遂良等人的激烈反对,断然于当年将西昌州改为西州。贞观十六年,唐太宗又下《巡抚高昌诏》,称“高昌之地,虽居塞表,编户之虻,咸出中国,自因隔绝,多历年所。朕往岁出师,应时赳定,所以置立诸县,同之诸夏”。从诏书看,唐太宗之所以坚决将唐之律令制度等中原体制推行到西州,一方面固然出于对边疆战略要地的重视,另一方面也确实基于大一统理念。此外还应注意的是,唐太宗所理解的“大一统”,还包含着中央应对“四夷”的最高裁判权,即中央有义务维持边疆的“四夷”和睦共处。比如,贞观二十一年,唐太宗以龟兹国王白诃黎布失毕“漫失臣礼,侵渔邻国”,诏令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率军前往征讨,次年十月,唐军攻下焉耆,擒斩其王,并乘胜攻下龟兹,招降70余城。龟兹平定的捷报传到长安,唐太宗喜不自禁地对大臣说:“战无前敌,将帅乐也;四海一家,帝王乐也。朕今乐矣!”

中国历史上被称为“封建盛世”的时代几乎无一例外地伴随着对边疆的积极经营,也就是说,统一边疆、开拓边疆与中华帝国的强盛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对边疆的积极开拓,就没有封建盛世。当然,这些“多事四夷”不能说没有统治者好大喜功的私心,但是,个人欲望变成一种政治行为,必有其客观社会基础和历史合理性。毕竟,中原王朝在内部稳定,国力发展后,适时实行战略转变,采取积极防御的战略,“多事四夷”,往往是改变边疆经营上被动局面的有效途径。如汉武帝大破匈奴之后,汉朝的边疆地区得到了长期稳定,“四垂无事,斥地远境,起十余郡单于守藩,百蛮服从”,所谓“功业既定至今累世赖之”。对此,宋朝的军事理论家何去非更从“天下之势强弱”即战略全局的高度对汉武帝的开边活动予以高度评价,他认为:“汉之于匈奴,非深惩而大治之,则其为后患也,可胜备哉?是以孝武抗其英特之气,选徒习骑,择命将帅,先发而昌诛之。盖师行十年,斩刈殆尽,名王贵人,俘获百数,单于捧首,穷遁漠北。遂收两河之地而郡属之。刷四世之侵辱,遗后嗣之安强。至于宣、元、成、哀之世,单于顿颡臣顺,谒期听令以朝,位次比内诸侯。虽曰劳师匮财,而功烈被远矣。”相反,如果没有汉武帝大肆挞伐,“则汉之所以世被边患,其戍役转饷以忧累县官者,可得而预计哉?”所以,历代大一统王朝基于“王者无外”而进行的统一边疆和开边拓土活动,不仅增强了国防,保障了帝国的安全,而且也巩固了多民族国家的统一,促进了各民族各地区之间的交往和交流,影响深远,意义重大,因而是积极正义的边疆经营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