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洗完澡已是清晨五点多了,一整天的疲累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得以充分舒缓,泡着实在太舒服,所以我便昏昏睡去。要不是水变冷把我给冻醒,恐怕我要泡到全身蜕皮了。
醒来后冲了热水,全身毛孔似乎都张了开来,说不出的舒服。我就披着浴袍站在阳台上做着操松弛筋骨,看清晨微露下的都市。这个城市正在从睡梦中苏醒,我惊异地停下了动作,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大抵在十分钟前周围的一切还是那样静谧安详,可随着阳光在一瞬间穿透晨曦的薄雾,所有的东西突然间不再静止,他们都活跃起来。
街上车辆增多了,路上出现不同的行人,有跑步的、去公园的、买早点的、赶早班车的,老人、青年、小孩、男人、女人等等,他们共同奏响了新一天的乐章。汽车的喇叭声、自行车的叮当声、小贩的叫卖声,在刚刚打破宁静的城际间显得特别响亮。总之整个城市似乎在同一瞬间开始跳动她的脉搏。
我站在高高的楼层上,仿佛悬浮在半空,无法跳脱这个红尘。望着秋天的红日,这金色的并不刺眼的阳光温暖着我、温暖着街上看来如同蝼蚁的路人、温暖着街边的花草树木。忽然间,心头涌上一股感动。
就在这个早晨,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上海这个城市的脉动。而在这脉搏之下,是一个个鲜活跳动着的生命的脉搏。所有人的血脉都跳动起来,才构成了这庞大无边的巨型都市的心跳。
人,这个奇特的个体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重要。
“阿嚏!”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我恐怕泡冷水里还是有点着凉了。要是小曼在,一定会大惊小怪地追着要我吃药,我倒真有点庆幸她并不在这儿。
冰箱里还有些所谓的鲜橙汁,我一口气喝完算是早饭。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却发现毫无睡意,精神还出奇地清爽,我便索性不睡了。换了身衣服,我决定先去公司报个到,了解下各组分派的项目进度如何,然后再去会展中心看看,毕竟这关系到全公司未来的展览,我不抽一天时间去总不太像话。
出门时顺便买了份报纸,没想到车在路上开的很顺利,报纸一个字都没看。办公楼的大厅里静悄悄的,电梯都不用等,真是奇迹。幸亏公司的门锁最近更换成经理级别就可以凭指纹开门,不然我准得吃个闭门羹。
难得这么早到,我慢慢晃进空荡荡的办公室,在温暖的晨光中居然有种别样的亲切感。正要在位子上坐下,忽然想起金喆有份文件还放在办公室里等我处理,昨天卫央这小丫头过来一阵混乱,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于是,我走过去,推开门——
“喝!”我禁不住轻哼一声,倒吸了口冷气,感觉到双眼瞪得有些发疼。就在我打开门进去的瞬间,立刻就对上一张脸。
天啊!我的娘咧!这毫无准备的面对面,绝对比恐怖片里蓄谋已久的那种惊悚可怕一百倍!
“怎么,吓到你了?”和我脸对脸的那个男人,露出笑容。我们靠得是那么近,以至于他瞳孔里那丝戏谑的笑意,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废话!人吓人真是吓死人啊!
我心里咒骂着,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站定身子,擦了擦冷汗,感到胸口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喘着气说道,“还……还好。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儿。”
“呵呵,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早会来公司。向阳,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努力啊!”男人很有气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笑道。
我虚伪地谦虚了几句,看着那个大笑的男人,不禁感慨自己的运气。因为,这个大笑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大老板——杜祺丰。
“杜总,您这么早到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我略作迟疑地望向杜祺丰,其实我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一大早就跑到我的办公室来。联想起杜允文每次一来公司也总往我办公室跑,这对父子怎么都有这习惯,敢情这还是遗传?
杜祺丰笑着摇了摇头,“这儿现在没有别人,不用那么拘谨,向阳。”
“但现在是在公司里。”我也笑着坚持。
并不是我不领情,更不是矫情。杜祺丰对我一直好得像对自己的儿子一般,虽然私底下我也会亲热地喊他杜伯伯,可在公司里我还是坚持称呼他为杜总。
我不希望别人认为我是攀着杜家父子的关系爬上来的,今天我之所以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之付出的努力决不会比别人少,甚至要来得更多。我是依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关系晋级这个职位。退一步来说,即便别人这么认定了,那我也绝不能在公司里招摇,起码不要引起别人的反感。人的嫉妒心会使人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谁都无法预料。我不希望再有人来伤害那些爱我和我爱的人了。
更何况,和上流阶层间的交往,我一直恪守着自己的原则——只有本身的实力才是维系关系牢固的真正保障。
轻轻地叹了口气,杜祺丰拿我没辙,笑道,“有时候你就是太识趣了。呵呵,不说了,你杜伯伯老了,睡不着便起来走动走动。”
“哦,这样啊。”我点点头,心想着你走动到我办公室来可也太闲情雅致了点吧。但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就不便再问。
“向阳,早饭吃过没?”
“吃过了,喝了点果汁。”
“那怎么行,来,和我一起上楼吃点热腾腾的东西。”杜祺丰不由分说便拉着我走出公司,嘴里还一路嘀咕着,“怎么就和允文一个样,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饱了怎么行……”
我支支吾吾地敷衍着附议,可心里却痛苦极了。早饭吃得再金贵,可对面坐着的人如果是你的大老板的话……
唉,我可怜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