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就这样硬生生地止住了我所有的动作。
“欧巴,朴顾西朴嗦……”
夏砂在我怀里轻轻的呜咽,不知把这句话呢喃了多少遍。我只觉得她每一声低吟每一次抽泣都像一个个拳头重重的落在我胸口,堵得难受,却又无法发泄。
她的话说得这样慢这样轻这样柔,我好像在这瞬间又回到了几年前。
在许多个阳光灿烂的夏日里,那穿着吊带裙露出雪白双肩的女孩儿,不住摆弄着胸前的两条长辫子,俏生生地坐在茂盛的梧桐树下,眯起眼睛笑吟吟地看着我,也是这样轻声细语,一字一顿地念着陌生的韩语。
我略有些迟疑地跟着念,然后看她被我奇怪的语调惹得咯咯直笑,这笑声那样快乐又那样轻盈,似乎随着微风不断向上飘浮,穿过了树林,越过了时间,仿佛就在我耳边不断回荡。而我眼前全是那明亮的绿叶树荫,那很深很蓝的天空,那从树丛间透出的阳光在她纤细的身上撒下的斑驳痕迹。
无论我如何遗忘都可以听得这样明白,她说,“大哥,我想念你。”
手,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的发上。
我听见心底的叹息,平复了下思绪,才缓缓说道,“说中文吧,你说的我听不懂。很久不用,那些韩语早就忘了。”
埋首在我怀里的身子明显一僵,好一会儿才传出低低的声音,“真……真的都忘记了吗?”
“嗯。”忍着心中的不舍,我很有力的应了声,却在下一秒迎上一双晶莹剔透的泪眼。
“难道……”夏砂拽着我胸口的衣服正要说话,便被我“哎哟”一声轻呼给打断了。她依靠的那处,正是先前我和那些流氓殴斗时被痛击到的地方,刚才还不觉得,现在缓过劲儿来,浑身都觉得酸疼。我不想和夏砂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对我来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所以我轻哼一声,借机转移她的注意力。
“呀,我碰到伤口了么?索科夫,索科夫先生!”夏砂果然被我成功转移了目标,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一下跳开我的怀抱,连泪都忘记要流了,拽着我的衣袖边喊着索科夫,边急匆匆地跑进他早已打开的房间。
索科夫从内室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裹,见到夏砂慌慌张张的模样略微有些惊讶,“什么事?”
“没什么,药都在这里了?怎么使用?”我摇着头示意没什么大事,女孩子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哪知夏砂一反刚才的可怜模样,按住我的双臂,我只好顺着她向下坐在靠近门口的那张脚凳沙发上。
“胡说!明明都那么疼了!”夏砂说着便转身向索科夫仔细询问包裹里的这些药怎么个使用法。我光听就很头晕了,心里有股一走了之的念头。反正这些皮肉伤,过几天还不全好了,哪儿那么麻烦!
于是我又站了起来,对正皱着眉的索科夫道,“我看也没什么大碍,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先回……”
“不可以!”我还没说完,便被夏砂叫着打断了。她抬头望着我,一双美目闪闪发亮,生气地戳着我的胸口道,“你脸上有道口子,还有瘀青呢,身上那么疼肯定也青肿了一片,不涂些药酒怎么能快点好起来呢?”
我笑了起来,可惜牵动了嘴角的伤口,表情有些奇怪,说道,“男人嘛,脸上有了伤疤才更有味道。”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你……你……”夏砂急了,眼圈一红,显是要落下泪来。柔和的灯光下,我清楚地看见她眼底浮现的泪光,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不禁心中一软,双腿也跟着一软,重重地坐到沙发上。
夏砂见我重新坐下,这才露出笑靥,嗔道,“快把衣服脱了。”
“啊?”我一愣,问道,“什么?”
“我说呀,把衣服脱了!”夏砂见我一副呆住的模样,掩口笑了起来。
这时,索科夫开了空调,走到我身边,说道,“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哎,我真是傻了。叹了口气,我在心里暗骂自己,向阳啊向阳,你什么时候思想变得那么龌龊了?
索科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出去有事,一会儿回来。走时,把门锁上。”不等我回答,他便冲我眨了下眼,微笑了一下便关上门走了。
这……这死毛子!他是不是会错意了?!我气得无话可说。
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夏砂两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很尴尬。
沉默总是需要打破的,于是我走到音响边,随手挑了张CD放了进去。屋内立刻响起肯尼*罗杰斯的歌声,充满磁性的嗓音伴着舒缓的音乐,使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
“快点,”夏砂已经打开了一个药水瓶,用棉花棒蘸取了一些,拿在手中对我说,“你的身子很稀罕么?又不是没见过……”
说到这里她忽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脸颊立刻飞红,再不出声。我不禁想起过从前,心下一片黯然。
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摇着头,我见空调已经将室温升高,穿着一身衣服还真觉得热,便将上身脱了个干净。坐在脚凳沙发上,我双手一摊,认命道,“悉听尊便。”
夏砂瞪了我一眼,红着脸举着棉签过来,看到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禁低呼一声,“怎么伤成这样?你是不是打架了?”
我不置可否,说来话长了,懒得解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势,虽然有点惨不忍睹,但好歹只是些皮肉伤。双拳难敌四掌,况且我是对付六个人呢,好在他们要下重手时,索科夫及时赶到,不然今天可能真的只剩半条命了。我看,那女人不止是个祸水,简直是个灾星!
正胡思乱想着,夏砂却已经开始给我上药了。冰凉的药贴上火热的伤处一阵惬意的清凉,正舒服着却立刻感到了强烈的疼痛,“嘶……”我禁不住倒吸了口气。
“忍着点。”夏砂微微皱眉,给我上药的手变得有些颤抖,更仔细轻柔地给我慢慢涂抹。涂完后还对着药水涂抹的地方轻轻吹气,似乎这样能让我减少疼痛,可我只觉一阵说不出的****。
我嗯了一声,便静静看着她。夏砂一脸认真的表情,鼻尖大概因为热气的缘故,微微渗出细密的汗水,小脸涨得通红。我闭上眼睛,一股芳香从她身上传来,很诱人。
我们都不说话,房间里流泻着布鲁斯的轻柔乐声,一份静谧的安逸充斥了整个空间。我感受着药水的冰凉,只觉得夏砂每一次的吐气都让那片地方火热起来。
这又冷又热的……
我不禁在心底哀叹,真是冰火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