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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剑

剑是我们十分熟悉的一种古代兵器。但今人与它相识,更多的是与武术有缘。在现代武术中,剑术是深受人们喜爱的项目之一。每当观看剑术表演者挥舞着带长穗,着红缨的双剑、花剑、短剑时,那柔中带刚,浑然一体的英姿,部会留下妙不可言的美的感受。然而回味之余,谁人曾联想到它那遥远的由来和跌宕的经历呢?

剑是一种可刺可砍的两用短兵器。剑体修长,两面有刃,向前聚成锐利的锋,后端有短柄,用以把握。刃和锋是剑推、刺、挥、劈的有效部位。剑使用方便灵活且构造简单。平时携带在身是自卫良器,战场上又是近身格斗搏杀的利器。所以剑问世以后,很快成为古代军队近战的重要兵器。

剑没有经过石器时代。它是青铜时代的产物,由矛头直接演变而来。或许是因为剑身过于苗条俊俏,粗糙的石头不足以承受贵体,由青铜当仁不让地承接下来。据推测,青铜剑大约创制于殷末周初之际,距今约有3000多年的历史。然而迄今为止,我们所发现的第一把铜剑是西周青铜短剑。这把剑全长27厘米,形状像一条细长的柳叶,两刃上端平直,下端稍宽,呈外凸的弧线。装柄部分略瘦,上有两个纵列的孔,用来固定木柄。类似这种柳叶形青铜剑,在北京琉璃河、陕西宝鸡等地也出土过。由于这种剑的有效使用部分—一锋刃长度不过17~18厘米,和匕首的长短差不多,所以主要用于防身自卫。西周时期,车战是主要的作战形式,两军对阵,先发弓箭;待到战车交错时,使用长柄的戈、矛、戟格斗;只有当双方近身搏斗时这种短剑才能显示威力。由此看来短剑在战场上还处于辅助位置。

从春秋到战国是诸侯争霸、战事连年不断的岁月。随着战争区域的变更,古老的作战形式也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南方是吴国和越国崛起,争相称霸;北部楚霸王企图吞并江南,争得霸主地位。于是,战火自我国北部平原蔓延到江南水乡。这里河渠密布,水网纵横。曾在北方平原奔驰扬威的战车,顿显笨拙庞大,无法施展身手。于是,步战、水战逐步取代了车战,占据了沙场的中心位置。短兵相接的战斗日渐频繁,剑作为近身作战的得利兵器,越来越受器重。剑的形制有了新变化,由柳叶形变为脊柱形。这种剑,剑茎呈圆柱形,并一直向前延伸,到剑身部分形成剑脊,茎和脊之间没有明显分界线,浑然聚成一体。由于增加了脊柱,大大延长了剑身,剑的平均长度已增至50厘米左右,从而大大提高了剑的杀伤威力。这时的剑已成为军队近战格斗的一种常规武器。

说起造剑,不能不推崇吴、越两国。在这堪称为“宝剑之乡”的江南帮国里,围绕着“剑”曾流传着许多美妙的神话般的故事。吴、越两国长期战争,几经沉浮,总是把铸剑作为重要的兵工产业,因此,许多能工巧匠云集在吴越之地,发挥了他们的才智和技艺。所以吴越铸的名剑技术远远超过了中原列国。那时候著名的铸剑大师有:欧冶子、干将、莫邪、风胡子等,他们铸剑留传于世,被后人视为瑰宝。在《吴越春秋》、《越绝书》中有这样一个传奇故事:越王勾践请来名师欧冶子铸剑。欧冶子竭尽精力为他铸造了五把名剑,分别取名叫:湛卢、纯、胜邪、鱼肠、巨阙,这些剑削铁如泥,堪为稀世珍品。后来越国被吴国战败,勾践便忍痛割爱,将其中的三把宝剑献给吴王求和。但吴国国王暴虐无度,其中叫“湛卢”的宝剑愤然离他自行而去,来到楚国。楚王一觉从梦中醒来,看到身旁多了一把宝剑,十分惊奇,便请名师风胡子鉴别。风胡子认出了这口宝剑正是越王送给吴王的那口“湛卢”剑。并说:“造此剑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邪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拉风箱),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经过千锤百炼,才造出这把神剑。铸成后,有人想买这口剑,一开口就出了这样的价钱:‘有市之乡三十,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二’。可是名剑师薛烛听了后却直摇头说:‘要买这口剑,虽倾城量金,珠玉盈河,犹不能得此,这几个钱顶什么用!’”楚王听后大喜,把湛卢剑作为珍宝一样,从不离身。吴王得知此剑落入楚王之手,遂派兵攻打楚国,想夺回此剑。这虽是一个传奇故事,但也可以从中看出,在那时宝剑对各国君臣来说是何等尊贵。

虽然剑具有刺和砍的两种功能,但青铜时期,剑的主要作用是直刺而不是劈砍。因为青铜制成的剑,剑身薄,质地脆,易折断,只适于刺杀,不适于劈砍。因此当时人们又把剑称为“直兵”。从商周到战国,剑一直作为刺兵器使用。1966年在湖北江陵的一座古墓中出土了一把越王剑。这把剑出土时完好如初,制工精美,锋刃锐利。剑身长55.7厘米,上面刻着菱形的暗纹,衬托出八个错金的鸟缘体铭文:“越王鸠浅自作用剑”。“鸠浅”就是那位卧薪尝胆,最后达到灭吴复越的勾践。这把剑集中体现了春秋晚期以来青铜剑的共同特点:剑的刃部不再平直,而是中段内收,前端较宽,由宽处再次向外凸并前聚成锋,呈一种弧曲的形状。这说明,那时剑的使用注重直刺功能,而不是砍斫。勾践的剑之所以历时2000多年,仍然锋利无比,那是因为剑身是由锡、铜、铅、镍合金铸成,并且那灰黑色的花纹和黑色剑柄、剑格中还含有硫元素。

战国前期青铜剑仍是各国军队中必备的兵器之一,只是这时的青铜剑已发展为含锡的复合铜剑。这种剑在脊部、刃部含有一定比例的锡,呈红色,质坚且韧,经得起砍斫而不易折断。有的剑刃口锋利,可洞穿坚甲而不变屈。

战国时期,铁器的使用是兵器史上的一大转折。剑已有了钢铁的身躯,剑体更加坚硬柔韧,长度也大大增加。从这一时期出土的铁剑看来,其长度已接近1米,有的甚至达1.4米,是过去一般铜剑的三倍长。在古代著名的“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中,荆轲藏在地图卷中的匕首长不盈尺,秦王赢政身佩的卫身宝剑长3尺。荆轲的杀机暴露时,秦王的宝剑因剑身长,一时拔不出鞘,只好绕柱规避,最后殿下臣子暗抛囊袋击中了荆轲,秦王才得手拔出长剑,击伤对手。可见古时的短剑长剑各有各的用场。战国时的钢铁剑的使用并不普遍,军队中仍大量使用青铜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秦朝末年。秦始皇陵的陶俑坑中曾发掘出的大量兵器几乎都是青铜制品。钢铁剑与青铜剑相比,剑身加长,弧曲的刃部伸成平直,并且更加锋利,由此剑的功能也由直行向前推刺转为用刃部劈砍挥杀。当时楚国的钢剑锋是最有名的,由于冶铁炼钢的技艺高强,铸出的钢剑利无比,楚军中最先装备了这样先进的钢剑,致使他国不敢轻易进犯。

汉代是冷器发生巨大变革的时代。这种变革表现在一方面是钢铁兵器取代了青铜兵器;另一方面是主要兵器的种类发生了新旧更替。首先是由于钢剑的质量明显优于青铜剑,优胜劣汰,自然就淘汰了青铜兵器,钢剑成为军趴中普遍装备的兵器。曾经在河北满城出土了汉武帝时中山靖王刘胜的铜剑。这剑用块炼铁反复在木炭中加热渗碳,折叠锻打而成,刃部经淬火而坚硬锋快,脊部仍保持韧性。这样的剑刚柔相济,坚固锋利。三国时,蜀主刘备很重视造剑,曾令工匠“采金牛山玄铁”铸成八口宝剑,自己留用一口,其余分赠给身边重臣。《三国演义》中描述刘玄德以剑砍石,预测吉凶。“庭下有一块石,玄德拔从者所佩之剑,仰天祝日:‘若刘备能勾回荆州,成霸王之业,一剑挥石为两段。如死于此地,剑剁石不开。’只见他手起剑落,火光迸溅,石开两段。孙权见后,也问天买卦,若破得曹贼,亦断此石,心里却祝:‘若再取荆州,兴旺东吴,砍石为两半。’剑落石开。”据说,那块巨石自此留下了深深的十字纹,后人称它“恨石”。曹操有宝剑两口,一名“倚天”,一名“青(gāng)”。倚天剑自佩之,青剑令夏侯恩佩之。两剑都砍铁如泥,犀利无比。曹操的儿子曹丕也酷爱宝剑,他曾请名师锻造了三把“百辟宝剑”,分别称“飞景”、“流采虹”、“华铤”。剑首“饰以文玉,表以通犀”,剑身用清漳河水淬火,淬后复炼,炼后复淬,或冷却后重炼,汰尽杂质,如此反复百次,使剑钢质纯正,刀刃锐利柔韧。所以称“百辟”。

汉朝有一时期剑也与刀并重,成为文武百官及天子无不佩带的卫器,有的则是左佩剑,右佩刀。但作为战场上的作战兵器,剑已逐渐由刀代替。这是因为当时战场上骑兵已成为作战的主力。马上作战不适宜使用长剑直刺,更多地靠挥劈砍杀。这样一来,尖长剑锋的作用明显减弱,虽然钢铁制作的剑已经具有较好的劈砍功能,但由于剑的剑脊太薄,吃重很小,在实战中往往容易弯曲、折损。另外,在骑马飞跑的同时劈砍敌人,剑身两侧的刃实际只能使用一侧,另一侧发挥不了作用,况且制做这种两侧出刃的剑,工序技艺十分复杂,不宜于大量生产装备军队。所以此后短刀逐渐代替长剑,成为军队中大量装备的短兵器。刀剑的更替可以从历史上两次“鸿门宴”中看出这一明显变化:公元前206年,项羽率领40万大军扎营新丰鸿门,刘邦迫于形势,不得不到这里来见他,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鸿门宴”。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用生动的文笔记叙了这一事件的全过程。宴会开始,宾主入座:“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范增起,出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人为寿。寿毕,曰:‘君王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王日:‘诺。’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由此而得成语“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用来比喻说话或行动虽然表面上另有名目,其真实意图却在于对某人某事进行威胁或攻击。无独有偶,400年之后,大约在公元215年,又出现一场“鸿门宴”。当时,三国东吴将领凌统与有杀父之仇的甘宁在东吴名将吕蒙的家宴上相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凌统复仇心切,急切中又恐碍于吕蒙的面子,于是便想用“项庄舞剑”的办法刺杀甘宁。“酒酣,(凌)统乃以刀舞”。可是甘宁早有防备,“宁起曰:‘宁能双戟舞’。”于是酒宴上刀戟交并,杀气腾腾。东道主吕蒙急中生智,曰:“宁虽能,未若蒙之巧也”,随之一手操刀一手持盾,以自身分开两位仇者的刀戟。这一事件中,东吴的三位将领或持刀或持戟,唯独没有剑的影子。从项庄舞剑到凌统舞刀,生动地反映了汉代400年间,军队装备的主要短兵器由剑转变为刀的历史事实。

西晋以后,重刀轻剑。剑成为朝仪上的饰兵器,并且不再用钢铁铸造,而是用木头刻制,再用玉石、金银、玳瑁等物加以装饰,式样十分精致美观,但仅仅是象形之剑。当然许多名贵的钢剑依然流传民间,有些文人士大夫,武将重臣仍把宝剑作为珍爱之物随身佩带,既防身自卫又标志身份。另外剑在道教中,曾经是一种具有神秘色彩的法器。《水浒》第53回中描写宋江按所谓“天书”作法时,“左手捏诀,右手提剑”。这时的剑诀不是用来作战的,而是一种法器。

综上所述,剑的历史虽然久远,但真正用于作战的历史较刀、矛相比,却是短暂的,这是因为剑份量轻、形体薄、斩杀力弱,容易摧折,不适宜骑战,特别是铁制铠甲问世以后,剑更显得单薄纤弱。与大刀、长矛相比,剑更适合于佩带、装饰、武艺表演。因而东汉末年剑退出了战争舞台,结束了700多年麈战沙场的辉煌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