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失败的,但并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的对手,是绝不可以掉以轻心的。
特别是实力较强、暂时受挫的对手,尤其不可小觑。若被反咬一口,往往是致命的。失败者的报复,要比成功者的报复更毒,这也是一个必然规律。周瑜恃赤壁之胜,藐视曹操,在南郡吃了这次大亏,人地两失,身负重创,就是缺乏这种清醒所致。
周瑜身为联军统帅,完全应该邀请刘备同攻南郡,使其在自己的辖制之下,予夺予取,主动权在自己手中掌握,何其从容自如?!但独吞胜利果实之心,加上嫉贤妒能,要出一番风头的狭窄心胸,使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一、他得独自去和犹有余力的曹操较量。二、给刘备、诸葛亮乘虚而入的机会。
如果双方联合攻下南郡,按刘备的一贯言行看,仁义为先,周瑜可以毫不客气地坐领南郡,让诸葛亮气得干瞪眼;如果刘备这一回不那么仁义(这是有可能的,因为孔明不肯放弃这难得的机遇),至少,双方平分南郡,还有周瑜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可他却轻骑出征,渡江远击,中了曹操的伏兵之计。
由此可以看出,周瑜只知其一,刘备有窥伺南郡之心,绝不能让他得手。曹操更知其二,吴或蜀的追兵必袭南郡,而且预留锦囊妙计,以期转败为胜。诸葛亮却能知其三,利用周瑜来抵挡曹操败退途中的疯狂反扑,坐享其成。反过来,也等于依靠曹操去遏制周瑜得胜之师的骄纵气势。然后,在双方较量的空隙中间,矫诏发令,取得了荆州、襄阳,付出极小代价,获得极大成果。高低之分,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或者你努力奋斗之后,别人乘机摘桃之事,是不可不提防的。
却说孔明欲斩云长,玄德曰:“昔吾三人结义时,誓同生死。今云长虽犯法,不忍违却前盟,望权记过,容将功赎罪。”孔明方才饶了。
正因为他知道必是这么一个结果,才敢放了曹操。
且说周瑜收军点将,各各叙功,申报吴侯。所得降卒,尽行发付渡江,大犒三军。遂进兵攻取南郡,前队临江下寨,前后分五营,周瑜居中。瑜正与众商议征进之策,忽报:“刘玄德使孙乾来与都督作贺。”瑜命请人。乾施礼毕,言:“主公特命乾拜谢都督大德,有薄礼上献。”瑜问曰:“玄德在何处?”乾答曰:“见移兵屯油江口。”瑜惊曰:“孔明亦在油江否?”乾曰:“孔明与主公同在油江。”瑜曰:“足下先回,某亲来相谢也。”瑜收了礼物,发付孙乾先回。肃曰:“却才都督为何失惊?”瑜曰:“刘备屯兵油江,必有取南郡之意。我等费了许多军马,用了许多钱粮,目下南郡反手可得。彼等心怀不仁,要就见成,须放着周瑜不死!”肃曰:“当用何策退之?”瑜曰:“我自去和他说话。好便好,不好时,不等他取南郡,先结果了刘备。”肃曰:“某愿同往。”于是瑜与鲁肃引三千轻骑,径投油江口来。
先说孙乾回见玄德,言周瑜将亲来相谢。玄德乃问孔明曰:“来意若何?”孔明笑曰:“那里为这些薄礼肯来相谢,止为南郡而来。”玄德曰:“他若提兵来,何以待之?”孔明曰:“他来便可如此如此应答。”遂于油江口摆开战船,岸上列着军马。人报:“周瑜、鲁肃引兵到来。”孔明使赵云领数骑来接。瑜见军势雄壮,心甚不安。行至营门外,玄德、孔明迎入帐中,各叙礼毕,设宴相待。玄德举酒致谢鏖兵之事。酒至数巡,瑜曰:“豫州移兵在此,莫非有取南郡之意否?”玄德曰:“闻都督欲取南郡,故来相助。若都督不取,备必取之。”瑜笑曰:“吾东吴久欲吞并汉江,今南郡已在掌中,如何不取!”玄德曰:“胜负不可预定。曹操临归,令曹仁守南郡等处,必有奇计。更兼曹仁勇不可当,但恐都督不能取耳。”瑜曰:“吾若取不得,那时任从公取。”玄德曰:“子敬、孔明在此为证,都督休悔。”鲁肃踌躇未对。瑜曰:“大丈夫一言既出,何悔之有!”孔明曰:“都督此言,甚是公论。先让东吴去取,若不下,主公取之,有何不可。”瑜与肃辞别玄德、孔明,上马而去。
诸葛亮让东吴先取南郡,是有他的盘算的。曹操虽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瑜虽胜,“数战民劳,久师兵敝”,让他们先消耗一阵,然后,乘虚而入,当收事半功倍之效。这当然是小说家的演义了,在战场上,这点点狡诈,不过家常便饭。
玄德问孔明曰:“却才先生教备如何回答,虽一时说了,展转寻思,于理未然。我今孤穷一身,无置足之地,欲得南郡,权且容身。若先教周瑜取了,城池已属东吴矣,却如何得住?”孔明大笑曰:“当初亮劝主公取荆州,主公不听,今日却想耶?”玄德曰:“前为景升之地,故不忍取;今为曹操之地,理合取之。”孔明曰:“不须主公忧虑,尽着周瑜去厮杀,早晚教主公在南郡城中高坐。”玄德曰:“计将安出?”孔明曰:“只须如此如此。”玄德大喜,只在江口屯扎,按兵不动。
“尽着周瑜去厮杀”这句话,深得军家奥妙,消耗有生力量,乃是削弱对方的要义。战场如此,非战场上的交手,也应如此。
却说周瑜、鲁肃回寨,肃曰:“都督如何亦许玄德取南郡?”瑜曰:“吾弹指可得南郡,落得虚做人情。”随问帐下将士:“谁敢先取南郡?”一人应声而出,乃蒋钦也。瑜曰:“汝为先锋,徐盛、丁奉为副将,拨五千精锐军马先渡江,吾随后引兵接应。”
且说曹仁在南郡,分付曹洪守彝陵,以为犄角之势。人报吴兵已渡汉江。仁曰:“坚守勿战为上。”骁骑牛金奋然进曰:“兵临城下而不出战,是怯也。况吾兵新败,正当重振锐气。某愿借精兵五百,决一死战。”仁从之,令牛金引五百军出战。丁奉纵马来迎。约战四五合,奉诈败,牛金引军追赶入阵。奉指挥众军,一裹围牛金于阵中。金左右冲突,不能得出。曹仁在城上望见牛金困在垓心,遂披甲上马,引麾下壮士数百骑出城,奋力挥刀,杀入吴阵。徐盛迎战,不能抵当。曹仁杀到垓心,救出牛金,回顾尚有数十骑在阵,不能得出,遂复翻身杀入,救出重围。正遇蒋钦拦路,曹仁与牛金奋力冲散。仁弟曹纯亦引兵接应,混杀一阵。吴军败走,曹仁得胜而回。蒋钦兵败,回见周瑜。瑜怒,欲斩之。众将告免。
曹仁何许人也,周瑜把他小看了,蒋钦岂是他的对手。首战失利,打乱了周瑜部署事小,影响了周瑜情绪事大,在急怒中处理问题,就难免要出岔子了。
瑜即点兵要亲与曹仁决战。甘宁曰:“都督未可造次。今曹仁令曹洪据守彝陵,为犄角之势。某愿以精兵三千,径取彝陵,都督然后可取南郡。”瑜服其论,先教甘宁领三千兵攻打彝陵。早有细作报知曹仁。仁与陈矫商议。矫曰:“彝陵有失,南郡亦不可守矣,宜速救之。”仁遂令曹纯与牛金暗地引兵救曹洪。曹纯先使人报知曹洪,令洪出城诱敌。甘宁引兵至彝陵。洪出,与宁交锋。战有二十余合,洪败走,宁夺了彝陵。至黄昏时,曹纯、牛金兵到,两下相合,围了彝陵。探马飞报周瑜,说甘宁困于彝陵城中。瑜大惊。程普曰:“可急分兵救之。”瑜曰:“此地正当冲要之处,若分兵去救,倘曹仁引兵来袭,奈何?”吕蒙曰:“甘兴霸乃江东大将,岂可不救?”瑜曰:“吾欲自往救之,但留何人在此,代当吾任?”蒙曰:“留凌公续当之。蒙为前驱,都督断后,不须十日,必奏凯歌。”瑜曰:“未知凌公续肯暂代吾任否?”凌统曰:“若十日为期,可当之;十日之外,不胜任矣。”瑜大喜,遂留兵万余,付与凌统,即日起大兵投彝陵来。蒙谓瑜曰:“彝陵南僻小路,取南郡极便。可差五百军去砍倒树木,以断其路。彼军若败,必走此路,马不能行,必弃马而走,吾可得其马也。”瑜从之,差军去讫。大兵将至彝陵,瑜问:“谁可突围而入,以救甘宁?”周泰愿往,即时绰刀纵马,直杀人曹军之中,径到城下。甘宁望见周泰至,自出城迎之。泰言:“都督自提兵至。”宁传令,教军士严装饱食,准备内应。
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获得赤壁之胜的东吴,自然倾全力一举控制长江险要、荆州重镇。虽然《三国演义》写的是最后蜀赵云袭击江陵,取了南郡,《三国志》却是周瑜与曹仁旷日持久地苦战以后,夺得南郡。而在这场鏖战中,周瑜“流矢中右肋,疮甚,便还。后仁闻瑜卧未起,勒兵就阵,瑜乃自兴,案行军营,激扬吏士,仁由是遂退。”在南郡之战中,周瑜不但指挥出色,而且负伤不下火线,不亏是个“雄姿英发”的军事家。
却说曹洪、曹纯、牛金闻周瑜兵将至,先使人往南郡,报知曹仁,一面分兵拒敌。及吴兵至,曹兵迎之。比及交锋,甘宁、周泰分两路杀出,曹兵大乱,吴兵四下掩杀。曹洪、曹纯、牛金果然投小路而走,却被乱柴塞道,马不能行,尽皆弃马而走。吴兵得马五百余匹。周瑜驱兵星夜赶到南郡,正遇曹仁军来救彝陵。两军接着,混战一场。天色已晚,各自收兵。曹仁回城中,与众商议。曹洪曰:“目今失了彝陵,势已危急,何不拆丞相遗计观之,以解此危?”曹仁曰:“汝言正合吾意。”遂拆书观之,大喜,便传令教五更造饭,平明大小军马尽皆弃城。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军分三门而出。
小胜未必是好事。
却说周瑜救出甘宁,陈兵于南郡城外,见曹兵分三门而出。瑜上将台观看,只见女墙边虚插旌旗,无人守护,又见军士腰下各束缚包裹。瑜暗忖:“曹仁必先准备走路。”遂下将台号令,分布两军为左右翼,如前军得胜,只顾向前追赶,直待鸣金,方许退步。命程普督后军,瑜亲自引军取城。对阵鼓声响处,曹洪出马搦战。瑜自至门旗下,使韩当出马,与曹洪交锋。战到三十余合,洪败走。曹仁自出接战,周泰纵马相迎。斗十余合,仁败走,阵势错乱。周瑜麾两翼军杀出,曹军大败。瑜自引军马追至南郡城下。曹军皆不人城,望西北而走。韩当、周泰引前部尽力追赶。瑜见城门大开,城上又无人,遂令众军抢城。数十骑当先而入,瑜在背后,纵马加鞭,直入瓮城。陈矫在敌楼上,望见周瑜亲自入城来,暗暗喝采道:“丞相妙策如神!”一声梆子响,两边弓弩齐发,势如骤雨。争先入城的,都攧入陷坑内。周瑜急勒马回时,被一弩箭正射中左肋,翻身落马。牛金从城中杀出,来捉周瑜。徐盛、丁奉二人舍命救去。城中曹兵突出,吴兵自相践踏,落堑坑者无数。程普急收军时,曹仁、曹洪分兵两路杀回,吴兵大败。幸得凌统引一军从刺斜里杀来,敌住曹兵。曹仁引得胜兵进城,程普收败军回寨。
曹操一向以诈取胜,但在赤壁之战中,他的诈,屡败于周瑜的诈,于是也就不诈了。周瑜就吃了这以为他不诈的亏,上了曹操的当。制造假象,也是兵家一法。
丁、徐二将救得周瑜到帐中,唤行军医者,用铁钳子拔出箭头,将金疮药敷掩疮口,疼不可当,饮食俱废。医者曰:“此箭头上有毒,急切不能痊可。若怒气冲激,其疮复发。”程普令三军紧守各寨,不许轻出。三日后,牛金引军来搦战。程普按兵不动。牛金骂至日暮方回,次日又来骂战。程普恐瑜生气,不敢报知。第三日,牛金直至寨门外叫骂声声,只道要捉周瑜。程普与众商议,欲暂且退兵,回见吴侯,却再理会。
却说周瑜虽患疮痛,心中自有主张,已知曹兵常来寨前叫骂,却不见众将来禀。一日,曹仁自引大军,擂鼓呐喊,前来搦战。程普拒住不出。周瑜唤众将入帐,问曰:“何处鼓噪呐喊?”众将曰:“军中教演士卒。”瑜怒曰:“何欺我也?吾已知曹兵常来寨前辱骂,程德谋既同掌兵权,何故坐视?”遂命人请程普入帐,问之。普曰:“吾见公瑾病疮,医者言勿触怒,故曹兵搦战,不敢报知。”瑜曰:“公等不战,主意若何?”普曰:“众将皆欲收兵,暂回江东,待公箭疮平复,再作区处。”瑜听罢,于床上奋然跃起曰:“大丈夫既食君禄,当死于战场,以马革裹尸还,幸也。岂可为我一人而废国家大事乎!”言讫,即披甲上马。诸军众将,无不骇然,遂引数百骑出营前,望见曹兵已布成阵势。曹仁自立马于门旗下,扬鞭大骂曰:“周瑜孺子,料必横夭,再不敢正觑我兵。”骂犹未绝,瑜从群骑内突然出曰:“曹仁匹夫,见周郎否?”曹军看见,尽皆惊骇。曹仁回顾众将曰:“可大骂之。”众军厉声大骂。周瑜大怒,使潘璋出战。未及交锋,周瑜忽大叫一声,口中喷血,坠于马下。曹兵冲来,众将向前抵住,混战一场,救起周瑜,回到帐中。程普问曰:“都督贵体若何?”瑜密谓普曰:“此吾之计也。”普曰:“计将安出?”瑜曰:“吾身本无甚痛楚,吾所以为此者,欲令曹兵知我病危,必然欺敌。可使心腹军士去城中诈降,说吾已死,今夜曹仁必来劫寨,吾却于四下埋伏以应之,则曹仁可一鼓擒也。”程普曰:“此计大妙。”随就帐下举起哀声。众军大惊,尽传言:“都督箭疮大发而死。”各寨尽皆挂孝。
程普应该再说一句,留下这块肥肉,让刘备和曹操两个去抢吧,等他们打累了,咱们吃现成的,多好!也许周瑜就不至于一意孤行,非要干到底不可了。从蒋钦失利起,周瑜就在感情冲动中决策,哪有不败之理?
死要面子活受罪。
虽然韩非说过,“战阵之间,不厌诈伪”,但《三国演义》一书中,这种诈降手法,太多太滥,基本上千篇一律,诱敌上当,百试不爽,也令人难以置信。第一,古代的战场交锋,获得对手的信息,其手段不一定比后来少;第二,古人的思维方式,不一定要比今人简单、直接,更容易受骗。问题出在演义这种民间文本上,既然饭后茶余来听你说书,就不得不以市井百姓的智商想当然了。
却说曹仁在城中,与众将商议,言:“周瑜怒气冲发,金疮崩裂,以致口中喷血,坠于马下,不久必亡。”正论间,忽报吴寨内有十数个军士来降,中间亦有二人原是曹兵被掳过去的。曹仁忙唤入,问之。军士曰:“今日周瑜阵前金疮碎裂,归寨即死。今众将皆已挂孝举哀。我等因受程普之辱,故特归降,便报此事。”曹仁大喜,随即商议:“今晚便去劫寨,夺周瑜之尸,斩其首级,送赴许都。”陈矫曰:“此计速行,不可迟误。”曹仁遂令牛金为先锋,自为中军,曹洪、曹纯为合后,只留陈矫领些少军士守城,其余军兵尽起。初更后,出城径投周瑜大寨。来到寨门,不见一人,但见虚插旗枪而已,情知中计,忽忙退军。四下炮声齐发,东边韩当、蒋钦杀来,西边周泰、潘璋杀来,南边徐盛、丁奉杀来,北边陈武、吕蒙杀来。曹兵大败,三路军皆被冲散,首尾不能相救。曹仁引十数骑杀出重围,正遇曹洪,遂引败残军马,一同奔走。杀到五更,离南郡不远,一声鼓响,凌统又引一军拦住去路,截杀一阵。曹仁引军刺斜而走,又遇甘宁大杀一阵。曹仁不敢回南郡,径投襄阳大路而行。吴军赶了一程自回。
周瑜、程普收住众军,径到南郡城下,见旌旗布满,敌楼上一将叫曰:“都督少罪,吾奉军师将令,已取城了。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周瑜大怒,便命攻城。城上乱箭射下。瑜命且回军商议,使甘宁引数千军马径取荆州,凌统引数千军马径取襄阳,然后却再取南郡未迟。正分拨间,忽然探马急来报说:“诸葛亮自得了南郡,遂用兵符星夜诈调荆州守城军马来救,却教张飞袭了荆州。”又一探马飞来报说:“夏侯惇在襄阳被诸葛亮差人赍兵符,诈称曹仁求救,诱惇引兵出却,教云长袭取了。襄阳三处城池,全不费力,皆属刘玄德矣。”周瑜曰:“诸葛亮怎得兵符?”程普曰:“他拿住陈矫兵符,自然尽属之矣。”周瑜大叫一声,金疮迸裂。正是:
照此说法,那倒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几郡城池无我分,一场辛苦为谁忙。
未知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这个世界上本无公平的竞争,因为竞争双方的实力,很难绝对相等。既然不相等,这竞争的结果,自然由强弱来决定胜负。犹如角力,力气大的,总是要占优势。但实力强的一方,未必就是最后的胜者,弱的一方,未必就是注定的败者,这都是赤壁之战所证实了的。现在大仗打完了,坐下来盘点,你会发现,曹操并非完全的输家,表面上他输了,可他的主力部队仍保存着基本实力。在赤壁损失的不过是蔡瑁的水师,刘表的降兵而已。他得到了荆州的一部分,也不算怎么赔本,保有襄阳、樊城,使南阳、许昌有了外部屏障。孙权、周瑜当然大赚一把,溯江而上,向西扩展,江东六郡得以巩固,现在又要将南郡、荆州纳入囊中。这个时期的刘备比较尴尬,吴蜀联盟的旗子不能丢,因为没本钱与东吴翻脸,若是靠自己的力量单挑曹操,夺得再多地盘,恐怕也不是那个奸雄的对手。所以,本无立足之地的弱势刘备,只有寄希望于两强在竞争中力量相互削弱,到一定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南郡的争夺战,就是这三个竞争对手在赤壁之战后的交锋。周瑜此刻最强势,最嚣张;曹操此刻最憋气,最反抗;刘备此刻最奸猾,最冷静。强者易骄,这是曹操在赤壁犯下的错误。周瑜之失,基本上是重蹈覆辙。第一,失在轻敌上,曹操可不是等着挨打的落水狗;第二,失在穷寇莫追上,输急了的人,反扑过来,那是豁出命的;第三,失在对盟友的踌躇不定,主意不定上,既怕刘备和诸葛亮来摘桃,又怕联盟破裂,无力独对强敌。
结果,他哪里想到,水军登岸作战,以短击长,不堪曹军之反扑;战线拉得太长,补给困难,战斗力大为削弱。于是,眼看着如意算盘一一落空,倒让刘备捡了个便宜。这就是说,强者的优势并非长保不衰,会因时,因地,因人,因性格,因情绪而发生变化。一旦发生变化,又不及时阻止,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胃口不能太大,期望值别太高,诸葛亮的聪明,在于求实,在于稳健,这是小本经营者最起码的存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