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舌战群儒,关云长单刀赴会,都是人在弱势下,通过正面接触而取胜的例证。
在两军对垒,双方列阵的正面冲突中,一个懂政治的军事家,是不会完全排除与对手直接接触的机会的。这既能表现统帅人物的胆识、勇气和大无畏的精神,造成先声夺人、压倒敌方的气势;同时,有些在战场上无法得到的胜利成果,也许可以通过谈判桌上的舌剑唇枪而获得。从战争角度看,这样的冒险,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
所以,大手笔是不怕做这样的文章的,关羽所以成圣成帝,单刀赴会是他一生相当辉煌的一页。第一,他敢去;第二,他不辱使命。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赖地不还,《资治通鉴》载他确被鲁肃驳诘得口哑;但他能进得去,也能出得来,那气势确也不凡。
匹马单枪,身陷虎口,在敌对阵营谈判、交涉,进行面对面的较量,是具有极大危险性的。但若能不卑不亢,随机应变,抓住矛盾,百般提防,也是会化险为夷的。诱惑腐蚀,威胁恐吓,那更是一场必然的考验。撕破协议,翻脸赖账,恃强欺弱,扣留关押,这在历史上也是不乏先例的。
因此,这类出奇制胜之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事人能否审时度势,准确判断,反应敏锐,措施得力。
却说孙权要索荆州。张昭献计曰:“刘备所倚仗者,诸葛亮耳。其兄诸葛瑾今仕于吴,何不将瑾老小执下,使瑾入川告其弟,令劝刘备交割荆州?如其不还,必累及我老小。亮念同胞之情,必然应允。”权曰:“诸葛瑾乃诚实君子,安忍拘其老小?”昭曰:“明教知是计策,自然放心。”权从之,召诸葛瑾老小虚监在府,一面修书,打发诸葛瑾往西川去。不数日,到了成都,先使人报知玄德。玄德问孔明曰:“令兄此来为何?”孔明曰:“来索荆州耳。”玄德曰:“何以答之?”孔明曰:“只须如此如此。”
关羽英武盖世,威震华夏,就因为他既有百万军取上将之头的勇气,也有横扫千军如卷席之威风,更有忠贞节烈刚正不阿之大义和临危不惧虽龙潭虎穴不辞之胆略。人,是需要一点精神的。正因为《三国演义》一书中所塑造的关羽凝聚了中华文化中视为典范的精神,这样,他就成了人们景仰的神。
导演在给演员说戏了。
计会已定,孔明出郭接瑾,不到私宅,径人宾馆。参拜毕,瑾放声大哭。亮曰:“兄长有事但说,何故发哀?”瑾曰:“吾一家老小休矣!”亮曰:“莫非为不还荆州乎?因弟之故,执下兄长老小,弟心何安!兄休忧虑,弟自有计还荆州便了。”瑾大喜,即同孔明入见玄德,呈上孙权书。玄德看了,怒曰:“孙权既以妹嫁我,却乘我不在荆州,竟将妹子潜地取去,情理难容。我正要大起川兵,杀下江南,报我之恨,却还想来索荆州乎?”孔明哭拜于地,曰:“吴侯执下亮兄长老小,倘若不还,吾兄将全家被戮。兄死,亮岂能独生?望主公看亮之面,将荆州还了东吴,全亮兄弟之情。”玄德再三不肯,孔明只是哭求。玄德徐徐曰:“既如此,看军师面,分荆州一半还之,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与他。”亮曰:“既蒙见允,便可写书与云长,令交割三郡。”玄德曰:“子瑜到彼,须用善言求吾弟。吾弟性如烈火,吾尚惧之,切宜仔细。”
瑾求了书,辞了玄德,别了孔明,登途径到荆州。云长请入中堂,宾主相叙。瑾出玄德书曰:“皇叔许先以三郡还东吴,望将军即日交割,令瑾好回见吾主。”云长变色曰:“吾与吾兄桃园结义,誓共匡扶汉室。荆州本大汉疆土,岂得妄以尺寸与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吾兄有书来,我却只不还。”瑾曰:“今吴侯执下瑾老小,若不得荆州,必将被诛,望将军怜之。”云长曰:“此是吴侯谲计,如何瞒得我过!”瑾曰:“将军何太无面目?”云长执剑在手曰:“休再言,此剑上并无面目。”关平告曰:“军师面上不好看,望父亲息怒。”云长曰:“不看军师面上,教你回不得东吴。”瑾满面羞惭,急辞下船,再往西川见孔明。孔明已自出巡去了。瑾只得再见玄德,哭告云长欲杀之事。玄德曰:“吾弟性急,极难与言。子瑜可暂回,容我取了东川汉中诸郡,调云长往守之,那时方得交付荆州。”
一拖二赖三蛮,诸葛亮关于荆州的政策,无非这几个字。成也荆州,败也荆州。西蜀在这个问题上,从来处于被动挨打状态,无计可施。所以,一得西川,便扎了老营,再舍不得离开,也和这种长年吃无根据地之苦,是分不开的。
瑾不得已,只得回东吴见孙权,具言前事。孙权大怒曰:“子瑜此去,反覆奔走,莫非皆是诸葛亮之计?”瑾曰:“非也。吾弟亦哭告玄德,方许将三郡先还,又无奈云长恃顽不肯。”孙权曰:“既刘备有先还三郡之言,便可差官前去长沙、零陵、桂阳三处赴任,且看如何。”瑾曰:“主公所言极是。”权乃令瑾取回老小,一面差官往三郡赴任。不一日,三郡差去官吏尽被逐回,告孙权曰:“关云长不肯相容,连夜赶逐回吴,迟后者便要杀。”孙权大怒,差人召鲁肃,责之曰:“子敬昔为刘备作保,借吾荆州。今刘备已得西川,不肯归还,子敬岂得坐视?”肃曰:“肃已思得一计,正欲告主公。”权问何计。肃曰:“今屯兵于陆口,使人请关云长赴会。若云长肯来,以善言说之,如其不从,伏下刀斧手杀之;如彼不肯来,随即进兵,与决胜负,夺取荆州便了。”孙权曰:“正合我意,可即行之。”阚泽进曰:“不可。关云长乃世之虎将,非等闲可及。恐事不谐,反遭其害。”孙权怒曰:“若如此,荆州何日可得?”便命鲁肃速行此计。肃乃辞孙权,至陆口,召吕蒙、甘宁商议,设宴于陆口寨外临江亭上,修下请书,选帐下能言快语一人为使,登舟渡江。江口关平问了,遂引使人入荆州,叩见云长,具道鲁肃相邀赴会之意,呈上请书。云长看书毕,谓来人曰:“既子敬相请,我明日便来赴宴。汝可先回。”使者辞去。
“诸葛亮东使,鲁肃西结,遂定两国之交,资孙氏以破曹,羽不能有功,而功出于亮。刘锜曰:‘朝廷养兵三十年,而大功出一儒生。’羽于是以忌诸葛亮忌肃,因之忌吴,而葛、鲁之成谋,遂为之灭裂而不可复收。然而肃之心未遽忿羽而堕其始志也,以义折羽,以从容平孙权之怒,尚冀吴、蜀之可合,而与诸葛亮相孚以制操耳。身遽死而授之吕蒙,权之忮无以平之,羽之忿无与制之,诸葛不能力争之际,无与体之,而成谋尽毁矣。肃之死也,羽之败也。操之幸,先主之孤也。悲夫!”这是王夫之《读通鉴论》中对关羽的看法,一个“忌”字,以至祸蜀、败国、身亡、名裂,能不令人引以为训吗?
关平曰:“鲁肃相邀,必无好意,父亲何故许之?”云长笑曰:“吾岂不知耶?此是诸葛瑾回报孙权,说吾不肯还三郡,故令鲁肃屯兵陆口,邀我赴会,便索荆州。吾若不往,道吾怯矣。吾来日独驾小舟,只用亲随十余人,单刀赴会,看鲁肃如何近我!”平谏曰:“父亲奈何以万金之躯亲蹈虎狼之穴?恐非所以重伯父之寄托也。”云长曰:“吾于千枪万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岂忧江东群鼠乎?”马良亦谏曰:“鲁肃虽有长者之风,但今事急,不容不生异心。将军不可轻往。”云长曰:“昔战国时,赵人蔺相如无缚鸡之力,于渑池会上觑秦国君臣如无物,况吾曾学万人敌者乎?既已许诺,不可失信。”良曰:“纵将军去,亦当有准备。”云长曰:“只教吾儿选快船十只,藏善水军五百于江上等候,看吾认旗起处,便过江来。”平领命,自去准备。
目中无人至此,就不是一般所说的战略上的藐视了。
精神状态极佳,这是最要紧的。但逞匹夫之勇,是不足为训的。若是吴军截江,这区区人马,又有何用?
却说使者回报肃,说云长慨然应允,来日准到。肃与吕蒙商议:“此来若何?”蒙曰:“彼带军马来,某与甘宁各人领一军伏于岸侧,放炮为号,准备厮杀。如无军来,只于庭后伏刀斧手五十人,就筵间杀之。”计会已定。次日,肃令人于岸口遥望,辰时后,见江面上一只船来,梢公水手只数人,一面红旗风中招飐,显出一个大“关”字来。船渐近岸,见云长青巾绿袍,坐于船上,傍边周仓捧着大刀,八九个关西大汉各跨腰刀一口。鲁肃惊疑,接入亭内,叙礼毕,入席饮酒,举杯相劝,不敢仰视。云长谈笑自若。
酒至半酣,肃曰:“有一言诉与君侯,幸垂听焉。昔日令兄皇叔使肃于吾主之前,保借荆州暂住,约于取川之后归还。今西川已得,而荆州未还,得毋失信乎?”云长曰:“此国家之事,筵间不必论之。”肃曰:“吾主只区区江东之地,而肯以荆州相借者,为念君侯等兵败远来,无以为资故也。今已得益州,则荆州自应见还。乃皇叔但肯先割三郡,而君侯又不从,恐于理上说不去。”云长曰:“乌林之役,左将军亲冒矢石,戮力破敌,岂得徒劳而无尺土相资?今足下复来索地耶?”肃曰:“不然。君侯始与皇叔同败于长坂,计穷虑极,将欲远窜。吾主矜愍皇叔身无处所,不爱土地,使有所托足,以图后功。而皇叔愆德隳好,已得西川,又占荆州,贪而背义,恐为天下所耻笑,惟君侯察之。”云长曰:“此皆吾兄之事,非某所宜与也。”肃曰:“某闻君侯与皇叔桃园结义,誓同生死,皇叔即君侯也,何得推托乎?”云长未及回答,周仓在阶下厉声言曰:“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岂独是汝东吴当有耶?”云长变色而起,夺周仓所捧大刀,立于庭中,目视周仓而叱曰:“此国家之事,汝何敢多言!可速去。”仓会意,先到岸口,把红旗一招。关平船如箭发,奔过江东来。云长右手提刀,左手挽住鲁肃手,佯推醉曰:“公今请吾赴宴,莫提起荆州之事。吾今已醉,恐伤故旧之情,他日令人请公到荆州赴会,另作商议。”鲁肃魂不附体,被云长扯至江边。吕蒙、甘宁各引本部军欲出,见云长手提大刀,亲握鲁肃,恐肃被伤,遂不敢动。云长到船边,却才放手,早立于船首,与鲁肃作别。肃如痴似呆,看关公船已乘风而去。后人有诗赞关公曰:
强硬不行,诘辩不能,只能一个劲地回避了。对比孔明舌战群儒,真有小巫与大巫之差了。
在沪语中,有“别苗头”一词,何谓“别”,比也;何谓“苗头”,风光也。诸葛亮当年江东赴会,舌战群儒,是这个鲁肃,现在单刀赴会,保卫荆州,还是这个鲁肃。他是当然要去“别”这个“苗头”的。在关羽看来,刘关张三结义,关排第二,孔明出现以后,尽管是军师,关也不能把自己排在第三。所以,他始终拒绝诸葛亮,除了那种对知识分子压根儿不信任的草根逆反心理外,排位次序,一直是他精神上的隐痛。唯其如此,他就处处事事要跟孔明“别苗头”。
藐视吴臣如小儿,单刀赴会敢平欺。
当年一段英雄气,尤胜相如在渑池。
云长自回荆州。
鲁肃与吕蒙共议:“此计又不成,如之奈何?”蒙曰:“可申报主公,起兵与云长决战。”肃即时使人申报孙权。权闻之大怒,商议起倾国之兵,来取荆州。忽报:“曹操又起三十万大军来也。”权大惊,且教鲁肃休惹荆州之兵,移兵向合淝、濡须,以拒曹操。
却说操将欲起程南征,参军傅干字彦材,上书谏操。书略曰:
干闻用武则先威,用文则先听;威德相济,而后王业成。往者天下大乱,明公用武攘之,十平其九。今未承王命者,吴与蜀耳。吴有长江之险,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胜。愚以为且宜增修文德,按甲寝兵,息军养士,待时而动。今若举数十万之众,顿长江之滨,倘贼凭险深藏,使我士马不得逞其能,奇变无所用其权,则天威屈矣。惟明公详察焉。
曹操览之,遂罢南征,兴设学校,延礼文士,于是侍中王粲、杜袭、卫凯、和洽四人,议欲尊曹操为魏王。中书令荀攸曰:“不可。丞相官至魏公,荣加九锡,位已极矣。今又进升王位,于理不可。”曹操闻之,怒曰:“此人欲效荀彧耶?”荀攸知之,忧愤成疾,卧病十数日而卒,亡年五十八岁。操厚葬之,遂罢魏王事。
史实并非如此,但作为小说,这样写来,叔侄俩如出一辙地死于非命,也显得笨拙了些。
一日,曹操带剑入宫。献帝正与伏后共坐。伏后见操来,慌忙起身。帝见曹操,战栗不已。操曰:“孙权、刘备各霸一方,不尊朝廷,当如之何?”帝曰:“尽在魏公裁处。”操怒曰:“陛下出此言,外人闻之,只道吾欺君也。”帝曰:“君若肯相辅,则幸甚。不尔,愿垂恩相舍。”操闻言,怒目视帝,恨恨而出。
左右或奏帝曰:“近闻魏公欲自立为王,不久必将篡位。”帝与伏后大哭。后曰:“妾父伏完常有杀操之心。妾今当修书一封,密与父图之。”帝曰:“昔董承为事不密,反遭大祸。今又恐泄漏,朕与汝皆休矣。”后曰:“旦夕如坐针毡,似此为人,不如早亡。妾看宦官中之忠义可托者,莫如穆顺,当令寄此书。”乃即召穆顺入屏后,退去左右近侍。帝、后大哭,告顺曰:“操贼欲为魏王,早晚必行篡夺之事。朕欲令后父伏完密图此贼,而左右之人,俱贼心腹,无可托者,欲汝将皇后密书寄与伏完。量汝忠义,必不负朕。”顺泣曰:“臣感陛下大恩,敢不以死报!臣即请行。”后乃修书付顺,顺藏书于发中,潜出禁宫,径至伏完宅,将书呈上。完见是伏后亲笔,乃谓穆顺曰:“操贼心腹甚众,不可遽图,除非江东孙权、西川刘备二处起兵于外,操必自往,此时却求在朝忠义之臣,一同谋之,内外夹攻,庶可有济。”顺曰:“皇丈可作书覆帝后,求密诏,暗遣人往吴、蜀二处,令约会起兵,讨贼救主。”伏完即取纸写书付顺。顺乃藏于头髻内,辞完回宫。
司马光《资治通鉴》云:“帝自都许以来,守位而已。左右侍卫莫非曹氏之人者。”像这样一位高级俘虏,失去最起码的自由,与囚犯无异,能有什么作为呢?
原来早有人报知曹操,操先于宫门等候。穆顺回遇曹操。操问:“那里去来?”顺答曰:“皇后有病,命求医去。”操曰:“召得医人何在?”顺曰:“还未召至。”操喝左右遍搜身上,并无夹带,放行。忽然,风吹落其帽。操又唤回,取帽视之,遍观无物,还帽令戴。穆顺双手倒戴其帽。操心疑,令左右搜其头发中,搜出伏完书来。操看时,书中言欲结连孙、刘为外应。操大怒,执下穆顺于密室问之。顺不肯招。操连夜点起甲兵三千,围住伏完私宅,老幼并皆拿下,搜出伏后亲笔之书,随将伏氏三族尽皆下狱。平明,使御林将军郄虑持节入宫,先收皇后玺绶。
自公元196年(建安元年),曹操奉汉献帝迁都许昌,至公元214年(建安十九年),献帝伏皇后作书其父伏完,图操,事泄。这年,曹操六十岁,花甲之年。将近二十年来,他与汉献帝“和平”共处,既没有干掉他自己登位,也没有把他当回事,不过放在那里当摆设罢了,但是,皇室及其残余势力,复辟之心不死,明知是在作无望的挣扎,也要豁出命来与曹操一拼。这种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的挑衅,只能激起枭雄大开杀戒而已。
是日,帝在外殿,见郄虑引三百甲兵直入。帝问曰:“有何事?”虑曰:“奉魏公命,收皇后玺。”帝知自泄,心胆皆碎。虑至后宫,伏后方起。虑便唤管玺绶人,索取玉玺而出。伏后情知事发,便于殿后椒房内夹壁中藏躲。少顷,尚书令华歆引五百甲兵,入到后殿,问宫人:“伏后何在?”宫人皆推不知。歆教甲兵打开朱户,寻觅不见,料在壁中,便喝甲士破壁搜寻。歆亲自动手,揪后头髻拖出。后曰:“望免我一命。”歆叱曰:“汝自见魏公诉去。”后披发跣足,二甲士推拥而出。
原来华歆素有文名,向与邴原、管宁相友善,时人称三人为一龙,华歆为龙头,邴原为龙腹,管宁为龙尾。一日,宁与歆共种园蔬,锄地见金。宁挥锄不顾。歆拾而视之,然后掷下。又一日,宁与歆同坐观书,闻户外传呼之声,有贵人乘轩而过。宁端坐不动,歆弃书往观。宁自此鄙歆之为人,遂割席分坐,不复与之为友。后来管宁避居辽东,常带白帽,坐卧一楼,足不履地,终身不肯仕魏。而歆乃先事孙权,后事曹操,至此乃有收捕伏皇后一事。后人有诗叹华歆曰:
华歆当日逞凶谋,破壁生将母后收。
助虐一朝添虎翼,骂名千载笑龙头。
又有诗赞管宁曰:
辽东传有管宁楼,人去楼空名独留。
笑杀子愉贪富贵,岂如白帽自风流。
且说华歆将伏后拥至外殿。帝望见后,乃下殿,抱后而哭。歆曰:“魏公有命,可速行。”后哭谓帝曰:“不能复相活耶?”帝曰:“我命亦不知在何时也。”甲士拥后而去。帝搥胸大恸,见郄虑在侧,帝曰:“郄公,天下宁有是事乎?”哭倒在地。郄虑令左右扶帝入宫。华歆拿伏后见操。操骂曰:“吾以诚心待汝等,汝等反欲害我耶?吾不杀汝,汝必杀我。”喝左右乱棒打死。随即入宫,将伏后所生二子皆鸩杀之。当晚,将伏完、穆顺等宗族二百余口,皆斩于市。朝野之人,无不惊骇。时建安十九年十一月也。后人有诗叹曰:
做这样的皇帝,也真是和囚犯差不多了。所以,他对曹操恳求:“肯相辅则幸甚;不尔,愿垂恩相舍”,也是真不想当这个皇帝的。
曹瞒凶残世所无,伏完忠义欲何如。
可怜帝后分离处,不及民间妇与夫。
献帝自从坏了伏后,连日不食。操入曰:“陛下无忧,臣无异心。臣女已与陛下为贵人,大贤大孝,宜居正宫。”献帝安敢不从?于建安二十年正月朔,就庆贺正旦之节,册立曹操女曹贵人为正宫皇后。群下莫敢有言。
这就是正统心理作祟了。曹操一辈子不敢称帝,但不等于他心灵深处没有这种帝王情结,所以,要把自己的女儿去给这个他绝看不上的皇帝做皇后,自己当国丈,这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此时曹操威势日甚,会大臣商议收吴灭蜀之事。贾诩曰:“须召夏侯惇、曹仁二人回,商议此事。”操即时发使,星夜唤回。夏侯惇未至,曹仁先到,连夜便入府中见操。操方被酒而卧,许褚仗剑立于堂门之内。曹仁欲入,被许褚当住。曹仁大怒曰:“吾乃曹氏宗族,汝何敢阻当耶?”许褚曰:“将军虽亲,乃外藩镇守之官;许褚虽疏,见充内侍。主公醉卧堂上,不敢放入。”仁乃不敢入。曹操闻之,叹曰:“许褚真忠臣也。”不数日,夏侯惇亦至,共议征伐。惇曰:“吴、蜀急未可攻,宜先取汉中张鲁,以得胜之兵取蜀,可一鼓而下也。”曹操曰:“正合吾意。”遂起兵西征。正是:
方逞凶谋欺弱主,又驱劲卒扫偏邦。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尽管如此,曹操还是不当皇帝,在中国历史上,他确实是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