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919—965年),初名仁赞,字保元。祖籍邢州龙岗(今河北邢台),出生于晋阳城(今山西太原西南)。五代后蜀高祖孟知祥第三子。后蜀末代皇帝(第二代,934—964年在位),在位31年,享年47岁。
五代时,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后唐明宗死后,孟知祥僭称帝号,历史上名为后蜀。孟知祥不出数月而死,其子孟昶即位,是为后主。
孟昶继位时年仅十六岁。他资质端凝,少年老成,个性英果刚毅。孟知祥晚年,对故旧将属非常宽厚,大臣放纵横暴,为害乡里。孟昶继位,众人欺他年轻,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加骄蛮恣肆,往往夺人良田,毁人坟墓,欺压良善,全无顾忌,其中以李仁罕和张业名声最坏。孟昶即位数月,即以迅雷之势派人抓住李仁罕问斩,并族诛其家,一时大快人心。
张业是李仁罕外甥,当时掌握御林军。孟昶怕引起内乱,杀李仁罕后不仅没动他,反而升任他为宰相,以此来麻痹他。张业权柄在手,全不念老舅被杀的前车之鉴,更加放肆任性,竟在自己家里开置监狱,敲骨吸髓,暴敛当地人民,引起公愤。见火候差不多,孟昶与匡圣指挥使安思谦合谋,一举诛杀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权臣。藩镇大将李肇来朝,自恃乃前朝重臣,倚老卖老,拄着拐杖入见,称自己有病不能下拜。闻知李仁罕等人被诛杀,再见孟昶时远远就扔掉拐杖,跪伏于地,大气也不敢喘。
将父亲孟知祥留下的一帮老臣旧将收拾服帖后,孟昶亲政,选拔新人担任各级官吏,并效法武则天设立铜匦于朝堂,鼓励官民密告枉吏、推荐良才。他颁布劝农桑诏,要求各地刺史、县令将农桑劝课作为主要政务,又罢免武将们兼领的节度使职务,改为文臣担任,改善地方吏治。他还亲写“戒石铭”,颁于诸州邑,戒令官员:“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长,抚养惠绥:改存三异,道在乙丝。驱鸡为深,留犊为规。宽猛得所,风俗可移。无令侵削,无使疮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尔为戒,体朕深思。”由此,可见孟昶爱民之心,在五代十国昏暴之主层出不穷的年代,确实难能可贵。
孟昶虽好文学,但殷鉴不远,继位初期他还多次以王衍为戒,常常对左右侍臣讲:“王衍浮薄,而好轻艳之词,朕不为也。”为了能使文化经学更加流传广泛,孟昶还命人在石头上刻《论语》《尔雅》《周易》《尚书》等十经,尽依太和旧本,历时八年才刻成。又怕刻石经流传不广,就刻为木板,以便于流传。后世用木本刻书,即是始于后主孟昶。还有一事值得一提,中国人新春贴对联,也始于这位孟昶,他所撰写的中国历史上第一副春联如下:“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孟昶还对方药十分精通,母亲有病,找了很多太医都不能治愈,孟昶自制药方让母亲服用,一下就治好了母亲的病。群臣有谁生病,孟昶往往亲召诊视,一般都能药到病除,令医官都很佩服。据一些笔记资料记载,“(孟昶)性明敏,孝慈仁义,能文章,好博览,有诗才”,可以讲,孟昶在继位初期是个不错的皇帝。
后晋被契丹灭之后,趁后汉刘知远立足未稳,孟昶也曾想趁机染指中原,“昶窥中原之志甚锐”,但终于所托非人,大败而归,不能成事。周世宗柴荣在位时,由于孟昶上书不逊,周军伐蜀,蜀军大败,丢掉秦、成、阶、凤四块土地。情急之下,孟昶忙与南唐、东汉等周边小国联合,以谋抵御。孟昶在位后期,特别是中原那边后晋、后汉、后周交替迭兴之际,各家都注力中原,无暇顾及川蜀。孟昶的外部压力减轻,据险一方,正好“关起门来做皇帝”。
孟昶有个宠臣名叫王昭远,“惠黠阴柔”,自小就伺候孟昶,两人一起长大,深受孟昶信赖。后来,权高位重的朝廷枢密使一职缺空,孟昶竟让王昭远补缺,事无大小,全委托他办理。国库金帛财物,任其所取,从不过问。他自己则酣歌恒舞,日夜娱乐。他为了打球走马,强取百姓的田地,作为打球跑马场,命宫女穿五彩锦衣,穿梭来往于场中,好似蝴蝶飞舞。
孟昶嫌后宫妃嫔没有绝色美女,便广征蜀地美女以充后宫。青城山有一姓费的女子,生得风姿秀逸,且擅长吟咏,精工音律。后主闻其才色,选入宫中,十分嬖爱。因前蜀王建之妾小徐妃,号为花蕊夫人,也就袭其名称,封费氏为花蕊夫人。
孟昶之所以宠爱“花蕊夫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花蕊夫人”太像他原来最宠爱的妃子张太华。但当初在畅游青城山时,她不幸突遭雷击身亡。孟昶为此悲痛万分,将爱妃厚葬于青城山上观前的一棵白杨树下,每天都在宫里遥祭她,且不时呼唤:“何日妃再来!”当有人从埋葬张太华的青城山处找到花蕊夫人后将她送到他面前时,孟昶一看,不胜惊讶地说:“如此国色天香,简直与太华一模一样。”又说:“爱妃复出,天赐美人,足见我艳福不浅呀!”
花蕊夫人温柔风流,更兼天赋歌喉,每逢侍宴,红牙按拍,檀板轻敲,声徐流水,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后主日日饮宴,觉得肴馔都是陈旧之物,端将上来,便生厌恶,不能下箸。花蕊夫人为了讨好孟昶,就别出心裁,用洗净的白羊头,以红曲煮之,紧紧卷起,将石镇压,以酒淹之,使酒味入骨,然后切如纸薄,吃起来风味无穷,号称“绯羊首”,又名“酒骨糟”。后主遇着月旦,必用素食,且好吃薯药。花蕊夫人以薯药切片,莲粉拌匀,加用五味调和以进,清香扑鼻,味酥而脆,并且洁白如银,望之如月,宫中称之为“月一盘”。其余肴馔,特别新制的,不计其数。后主命御膳司刊列食单,多至百卷,每值御宴,更番迭进,每天都没有重味的,让孟昶对花蕊夫人的宠爱一日胜似一日。
花蕊夫人最爱牡丹花与红栀子花。后主因此开辟宣华苑,不惜金钱,到处收集牡丹花种,栽植在内宫花圃。改宣华苑为牡丹苑。当春花开时,双开的有十株,黄的、白的各三株,黄白相间的四株,其余深红、浅红、深紫、浅紫、淡花、巨黄、洁白;正晕、侧晕,金含棱、银含棱;傍枝、副搏、合欢、重叠台,多至五十叶,面径七八寸,有檀心如墨的,花开后香闻十里。后主与花蕊夫人,日夕在花下吟诗作赋、饮酒弹琴。红栀子花颜色淡红,其瓣六出,清香袭人。花蕊夫人说栀子有牡丹之芳艳,具梅花之清香,是花中仙品。栀子花种只得两粒,民间还不曾见。有人便将花画在团扇上向他人炫耀。后来竟相习成风,不但团扇上面画着红栀子花,豪家子弟们将栀子花绣在衣服上面,到处游行。妇女把绢素鹅毛裁剪出来,做着红栀子花,插在鬓上,作为装饰。一时之间,蜀中所有凤钗珠环,金钿银簪,尽都摒而不用,一齐戴起红栀子花来,成为当时的风尚。
后主又下令国中,沿着城上,尽种芙蓉。秋天芙蓉盛开,沿城四十里远近,开得叠锦堆霞,一眼望去,好似红云一般。倾城妇女,都来游玩,珠光宝气,绮罗成阵,箫鼓画船,逐队而行。后主御辇出宫,带了无数的宫嫔女官,一个个锦衣玉貌,珠履绣袜,车水马龙,碾尘欲香。蜀称“锦城”,至此可谓名副其实了。
每逢宴余歌后,后主同着花蕊夫人,将后宫的佳丽召至御前,亲自点选,拣那身材婀娜、姿容俊秀的,加封位号,轮流进御,特定嫔妃位号,为十四品。其品秩相当于公卿士大夫,每月香粉之资,皆由内监专司,谓之月头。到了支给俸金之时,后主亲自监视,那宫人竟有数千之多,唱名发给,每人由御床之前走将过去,亲手领取,名为支给买花钱。花蕊夫人写诗咏此事道:“月头支给买花钱,满殿宫人近数千;遇着唱名多不语,含羞走过御床前。”
后主最怕热,每遇炎暑天气,便觉喘息不已,甚至夜间亦难着枕,便在摩诃池上,建筑水晶宫殿,以为避暑之所。画栋雕梁,飞甍碧瓦,五步一阁,十步一楼,复道暗廊,千门万户,纹窗珠帘,绣幕锦帏。又另外凿了一处九曲龙池,蜿蜒曲折,有数里之长,通入摩诃池内。最奇妙的是池内安着四架激水机器,将机括开了,四面的池水,便一齐激将起来,高至数丈,聚于殿顶,仍从四面分泻下来,归入池中。那清流从高处直下,如万道瀑布,奔腾倾倒;又如匹练当空,声似琴瑟,清脆非凡。那池中的水珠儿,激荡得飞舞纵横,如碎玉撒空,却又没有一点儿激入殿里来。无论什么炎热天气,有这四面的清流,自上射下,那暑热之气,早已扫荡净尽,便似秋天一般了。再看那殿中陈设的用品,全是紫檀雕花的桌椅,大理石镶嵌的几榻,珊瑚屏架,白玉碗盏,沉香床上悬着鲛绡帐,设着青玉枕,铺着冰簟,叠着罗衾。殿中悬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夜里不用点灯。孟昶携了花蕊夫人,偕同宫眷,移入水晶宫内,以避暑热。
一天,后主酒后酣睡,直到半夜方才醒来,一翻身坐在冰簟上面,觉得甚是烦渴。正要唤宫人斟茶解渴,花蕊夫人已盈盈地步至床前,挂起了鲛绡帐,手托晶盘,盛着备下的冰李、雪藕。后主取来一吃,觉得凉生齿颊,十分爽快。便与花蕊夫人出去纳凉。慢慢地行至水晶殿阶前,在紫檀椅上坐下。此时绮阁星回,玉绳低转,夜色深沉,宫里静悄悄的绝无声息。他们并肩而坐。天淡星明,凉风吹起时,岸旁柳丝花影,皆映在水池中,被水波荡着,忽而横斜,忽而摇曳。花蕊夫人穿着一件淡青色蝉翼纱衫,被明月的光芒,映射得里外通明。越发显得冰肌玉骨,粉面樱唇,格外娇艳动人。后主情不自禁,把花蕊夫人揽在身旁,相偎相依。
花蕊夫人低着云鬟,微微含笑道:“如此良夜,风景宜人。陛下精擅词翰,何不填一首词,以写这幽雅的景色呢?”后主应允,立即取过纸笔,一挥而就。花蕊夫人接来观看,是调寄《洞仙歌》一阕,词里写道: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入;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只恐、流年暗中偷换!
花蕊夫人将“又只恐、流年暗中偷换”诵读几遍,对后主道:“陛下词笔,清新俊逸,气魄沉雄,可谓古今绝唱了。只最后一句未免使人伤感。”后主命花蕊夫人谱曲歌咏,自吹玉笛相和。唱到那“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后主便将玉笛放慢,花蕊夫人却随着玉笛,延长了珠喉,一顿一挫,更加靡曼动人。至“又只恐、流年暗中偷换”,又变作一片幽怨之声,如泣如诉,格外凄清。后主的笛声,也吹得回环曲折,凄楚悲凉。那林间的宿鸟,被歌声惊动,扑扑飞起。
倘若孟昶对王昭远只是一般的宠信,又或者王昭远仅仅是个智识庸下的宠臣,也不会惹出太多事端,偏偏这小子平素还好读兵书,装模作样,处处以诸葛亮自诩。山南节度判官张廷伟知道他的“志向”,乘间拍马屁献计:“王公您素无勋业,一下子就担当枢密使的要职,应该建立大功以塞众人之口,可以约定汉主(北汉),我们一起出兵夹击,使中原表里受敌,能尽得关右之地。”王昭远大喜,禀明孟昶,获得同意,便派了三个使臣带着蜡丸帛书去和北汉密约。不料,三个使臣中有一个叫赵彦韬的,偷偷带着蜡书逃往宋国,把密书献给宋太祖赵匡胤。
立国不久的赵匡胤正愁攻讨蜀国无名,得赵彦韬献书后大笑道:“朕要伐蜀,正恐师出无名,现在有了这封书信,便可借此兴兵了。”遂即调遣军马,命忠武军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都部署,率马步军六万人,分道入蜀。太祖赵匡胤已在汴河之滨,为孟昶建好了囚住的小宅,多至五百余间,供张什物,一切具备,赵匡胤在未战之时,已料定孟昶必败无疑了。
太祖久闻花蕊夫人天姿国色,是个尤物,心内十分羡慕,唯恐兵临成都,花蕊夫人为兵将所蹂躏。所以诸将临行之时,他便再三嘱咐,不准侵犯蜀主家属,无论大小男妇,都要好好地解送汴京。
此时的孟昶仍沉浸在温柔乡里,自忖外面有王昭远镇抚,大可安枕无忧。听说宋兵来伐,孟昶派大臣李昊“欢送”王昭远出兵迎敌。王昭远手执铁如意,一派儒将派头,左右前后指挥,看上去很像模像样。酒至半酣,王昭远对李昊讲:“我此行出军,不仅仅是抵御敌兵,而是想率领这两三万虎狼之师一直前进,夺取中原,易如反掌!”
哪知兵出剑门,刚与宋军交战,便一触即溃,惊魂不定的王昭远,狂逃至利州。宋军穷追不舍,他又继续逃跑,退守剑门。不料宋军抄小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蜀军的身后。王昭远一看,大势已去,顿时瘫倒在胡床上,吓得屁滚尿流,当即被宋军抓获。
剑门乃成都之屏障,一旦有失,成都就危险了。当孟昶听说王昭远退守剑门时,立即派太子孟玄喆率军增援。
这位太子爷不过是一个花花太子,除了会玩女人之外,他什么都不懂,更不懂军事韬略。临到率军打仗时,他还用绣辇抬着一大群爱姬美女与之同行,又带了一大批乐师乐器随军演唱。“蜀人见者皆窃笑”。随行大军也仪甲灿烂,“旗帜悉用文绣,绸其杠以锦”,很像是一支演戏的大部队。果然,还未等太子的军队赶到,剑门关早已失陷了。太子吹吹打打地去,只好又吹吹打打地返回成都。
这时,南路的宋军,早已突破三峡防线,然后沿江北上,直逼成都。后蜀主乾德三年(965年)元月,宋军南北两路大军,按计划会师于成都。
至此,做了将近30年太平蜀主的孟昶,才如梦初醒:自己的江山已经玩儿完了,现在要干的不是吟诗作赋,而是叫人起草降表了。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当年前蜀王衍灭亡之时,写降书的是蜀国司空李昊。而今后蜀亡国时,也是这位“德高望重”的李大人起草降表。所以,蜀人在他的大门上写了“世修降表数李家”几个大字。
是年元月中旬,宋军主帅王全斌到达成都会仙桥接受孟昶的投降表。后主及家眷被押往汴京。到汴梁后,孟昶举族与官属一并到了京里,素服待罪阙下。太祖将他封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授爵秦国公,赐居汴河之滨的新造第宅。太祖对孟昶之妾花蕊夫人一直存有企图,很想据为己有,但一时不便特召,只好借着这种借口赏赐,到时孟昶一行必定进宫谢恩,就可见花蕊夫人了。
到了次日,孟昶妻妾一同入宫拜谢圣恩。太祖便择着次序,一个一个召见。到得花蕊夫人入谒,太祖格外留神,觉得她才至座前,便有一种香泽扑入鼻中,令人心醉。仔细端详,真是天姿国色,不同凡艳,千娇百媚,难以言喻。折腰下拜,婀娜轻盈。太祖已看出了神,好似酒醉一般失了知觉。等到花蕊夫人口称臣妾费氏见驾,愿皇上圣寿无疆,这一片娇音,如珠喉宛转,呖呖可听。太祖的眼光,胶注在花蕊夫人身上,一瞬也不瞬。花蕊夫人也有些惊觉,便瞧了太祖一眼,低头敛鬟而退。这临去时的秋波一转,更是勾魂摄魄,直把个太祖弄得意马心猿,竟致时时刻刻记念着花蕊夫人,几乎废寝忘餐。恰值此时,皇后王氏,于乾德六年崩逝,六宫春色,虽然如海,都比不上花蕊夫人的美貌。太祖正在择后,遇到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如何肯轻易放过?思来想去,便将心肠一硬道:“不下毒手,如何能得美人?”当下决定在这一天,召孟昶入宫夜宴,太祖以卮酒赐之,并谕令开怀畅饮,直至夜半,方才谢恩而归。至次日孟昶遂即患病,胸间似乎有物梗塞,不能下咽。延医诊治,皆不知是何症候,不上两日,即便死去,时年四十七岁,从蜀中来到汴京,不过七天工夫。
太祖闻得孟昶已死,为之辍朝五日,素服发丧,赠布帛千匹,葬费尽由官给,追封为楚王。花蕊夫人全身缟素,愈显得明眸皓齿,玉骨姗姗,太祖便乘此机会,把她留在宫中,逼令侍宴。花蕊夫人在这时候,身不由己,也只得从命。饮酒中间,太祖知道花蕊夫人在蜀中时,曾做宫词百首,要她即席吟诗,以显才华。花蕊夫人奉了旨意,遂立吟一绝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花蕊夫人饮了几杯酒,红云上颊,更觉妩媚动人。数杯酒后,宋太祖便把花蕊夫人拥入寝宫,尽其欢乐。这花蕊夫人,服侍得太祖心酣意畅,到了次日,即册立为贵妃。花蕊夫人既顺从了太祖,又受封为妃,少不得拿出在蜀中引诱孟昶的手段来,引诱太祖,每日里歌舞宴饮,取乐不已。
花蕊夫人自入宫册立为妃后,太祖临幸无虚夕,每天退朝,便从不往别处,专来和她作乐。这日退朝略早,径向花蕊夫人那里而来,步入宫内,见花蕊夫人正在那里悬着画像,点上香烛,叩头礼拜。太祖不知她供的是什么画像,即向那画像仔细看视。只见着一个人,端坐在上,那眉目之间,好似在何处见过一般,急切之间,又想不起来,心内好生疑惑,遂问花蕊夫人道:“妃子所供何人,却要这样虔诚礼拜?”花蕊夫人不料太祖突如其来,被他瞧见自己的秘事,心下十分惊慌,又听得太祖追问,便镇定心神道:“此即俗传之张仙像,虔诚供奉可以得嗣。”太祖道:“供奉神灵,乃是好事,况且妃子又为虔求子嗣起见,尽管打扫静室,供奉张仙便了。”其实花蕊夫人与蜀主孟昶,相处得十分亲爱。自从孟昶暴病而亡,她被太祖威逼入宫,勉承雨露。虽宠冠六宫,心里总抛不了孟昶昔日的恩情,所以亲手画了孟昶的像,背着人私自礼拜。不料被太祖撞见,追问缘由,便诡说是张仙之像,供奉着虔诚求子嗣的。太祖非但毫不疑心,反命她打扫静室,虔诚供奉,以免亵渎仙灵。
花蕊夫人于是收拾了一间静室,把孟昶的像,高高悬起,每日里焚香点烛,朝夕礼拜,十分虔诚。那宋宫里面的妃嫔,听说供奉张仙可以得子,哪个人不想生下个皇子,以为后来富贵之地。都到花蕊夫人宫中,照样画了一幅,前去供养起来。从此这张仙送子的画像,竟从禁中传出,连民间妇女要想生儿子的,也画了一轴张仙,香花顶礼,至今不衰。后人有诗咏此事道:“供灵诡说是灵神,一点痴情总不泯;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太祖自孟昶来至汴京,曾在汴河旁边新造的邸第,五百多间大厦,赐他居住。现在孟昶母子俱已亡故,花蕊夫人又复入宫,便命将邸第中的东西收入大内。侍卫们奉了旨意,前去收拾,连孟昶所用的溺器,也取了回来,呈于太祖。原来孟昶的那溺器,乃用七宝镶成,式样精巧,名贵无匹。估估它的价值,当不止十倍于连城之璧!侍卫们见了,十分诧异,不敢隐瞒,所以取回呈览。太祖见孟昶的溺器,也这样装饰,不觉叹道:“一个溺器也用七宝镶成,更用什么东西贮食物呢?奢侈到这样,哪得不亡国!”遂命侍卫将溺器摔碎。
太祖因中宫久虚,拟立花蕊夫人为后,便与赵普密议。赵普说亡国之妃,怎么能母仪天下,赵匡胤只得作罢。太祖曾有金匮之盟传位光义的事,花蕊夫人心里很有些替德昭不服,常常在太祖面前说:“皇子德昭,很有出息,将来继承大统,必是有道明君。陛下万不可遵守遗诏,舍子立弟,使德昭终身抱屈。”赵光义得知后,非常痛恨花蕊夫人,一心要将她治死。在一次宫廷围猎中,赵光义伪称误伤把花蕊夫人一箭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