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生活似乎总是在无聊和充实之间不停的晃荡。王衡却将自己的所有时间安排的几乎是满满当当的。除了上课,泡图书馆之外,他还参加了两个社团:围棋协会和山鹰社。
他从小在山区长大,参加山鹰社并不是渴望穿着笨重的登山装备去挑战大自然的未知。原因很简单,一次体育课上,他在东操场边上看到那个钢架玻璃结构的人工岩壁,发现这东西很适合保持自己的身体特别是手部的训练,这个理由对他来说是已经足够充分。
据说这玩意可是花了几十万的大元刚刚建好的。看那10几米高,5米宽,近10条不同可供选择的难度线路,用来保持自己的身体状态那是再合适不过了。于是在山鹰社招新的那天,他想都没想的就报名参加了。看着横幅上那“存鹰之心于高远,取鹰之志而凌云,习鹰之性以涉险,融鹰之神在山巅”的社团精神,他想这帮人肯定都是挺有意思的,这心气没辜负老毛同志的教诲啊。
这一天,是山鹰社新人的第一次内部测试。人工岩壁周围聚集了好几十号人。前面的一票人的成绩让看的人都想打瞌睡,同时对这些早晨九、十点钟的太阳的担忧系数又提高了好几个百分点。等了半天,终于轮到了王衡,他拒绝了所有的护具,只在腰上扣上了一条安全绳,然后空着双手安静的走到靠东边最难的那条线路下。
现场的喧闹突然间就降低了不少,先前的测试中,还没有人挑战过这条线路。对于新人来说,这条线路并不是那么好上的。支撑点分隔的比较远而且较小,最大的障碍还在于顶部是个向外的近20度角的突出部,就是老队员想要成功登顶在全副装备的情况下也要颇废周折,何况他是两手空空,还只穿了一双鞋面都有点起了毛的回力牌运动鞋。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身材并不壮硕的年轻人身上,他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略显消瘦的身躯却似乎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他的十指修长,正在由慢而快的起伏屈伸着。
一声哨响,王衡迅速伸手抓住肩部上方的一个支撑点,右脚点上下方的另一个支撑点,脚和手,右边和左边身体轮番发力,整个人就像一只直着走的螃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像一阵风一般从岩面上就那么掠了上去。
到最后一个斜坡,只见他两脚发力,双手暴长,整个身体脱离了岩壁。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闪电般抓住顶部的两个着力点,腰一挺,一个引体向上,右脚再一个劈跨,翻身就上了岩壁的顶部。
再一声哨响,拿着马表负责时间记录的老队员看着手里显示的成绩,半天都没有动。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3.3秒,娘的,这家伙还是人么?不是从华山百尺峡那边过来的吧?
现场也是一片死寂,虽然其他人的手里没有秒表,可是视觉上的震撼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刚才的那一幕似乎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还留有残影,这个速度,基本就跟那整天在悬崖峭壁上晃荡长着尾巴的家伙没什么区别嘛。
难不成我们有幸见到了第二个泰山不成?这是现场所有人的共同念头!
过了老半天,山鹰社的社长地物系的老陈才第一个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他正好就站在岩壁的顶部。伸出手,用力的将王衡的手握了握,说:“王衡同学,我代表山鹰社全体的老队员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谢谢!”由于一时的兴起,没控制好,攀的太快,导致场面太过震撼,王衡一下反而不知道怎么处理,只有简单的回答。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可以透露下,你这一手是怎么练出来的么?”老陈是个狂热的登山和攀岩的爱好者,刚才王衡走的那条线自己也试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成绩根本就连他的一半都没赶上。他心里很是好奇,也有一丝的不服气。
“呵呵,瞎练的,估计是我小时候老喜欢爬树爬的吧!”这个秘密王衡自然是不能轻易的说出来的。
“呵呵,看来以后我也要多爬爬树才行了,你小子一下子就把咱们社里的记录提高了一倍不止啊!以后有空可要多指点指点老哥我啊!”见他不愿意说,老陈也不点破,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不敢不敢,陈社长你是老手了,我怎么够分量的指点你呢!只是你愿意的话,我以后要多向你讨教讨教呢,攀岩是一项很好的运动,也是一门学问啊,我刚才是有点卤莽了,以后请你多多提点啊要!”
“得,你也别跟我客套了!以后多切磋切磋就是了!”老陈也是个爽快人,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话,大力的拍了拍王衡的肩膀就不再说什么。向岩壁下的老队员挥挥手示意测试继续进行。
似乎是受到了王衡刚才精彩表现的刺激,后面进行测试的成绩明显比前面的成绩好了一大截,这让老陈的老脸开了一朵由一朵的花。
没有争议的,王衡在测试后就直接被收进了山鹰社的二队,因为他自己明确表示对登山的兴趣不大,只喜欢攀岩,要不然进一队也不会有什么人提出反对的意见的,实力放那摆着呢。
从那以后,每周两次,王衡总是准时的在那块训练场泡上个一两个小时。周末的时候他就没有去,一个是因为通常那时候人都很多,他不喜欢跟人抢,也不想一不小心又出了什么风头。
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周末是围棋协会的固定活动时间,他通常都会在协会的活动室呆上个小半天。
应氏杯上,老聂刚刚令人痛心的输给了韩国的老曹,所有围棋的爱好者失望痛心之余,心里多少都有点压抑。参加围棋协会的人多少被激起了心中的那点血性,在棋盘上的表现就是经常可以见到惨烈的搏杀,往日寂静平和的活动室里常常仿佛弥漫开一片浓浓的硝烟。
王衡很喜欢这种看不见血却是热乎乎的刀光剑影的感觉,所以他周末去围棋协会的安排总是雷打不动。只是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看别人在下棋,自己却几乎不下。他总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对局双方的你来我往和各种肢体的姿态以及细微的表情变化。或者是听他们热闹的讨论着各种定式的变形,局部的死活和各种布局的优劣。
事实上,他只在入协会的第一天跟会长刘全,一个业四的围棋特长生下过一盘。
那盘棋,他是在协会的正常活动时间结束之后以讨教的名义邀战的。对于新进的花花草草,刘全还是很爱护和鼓励的,既然他这么有斗志,刘全当然不会拒绝,就在活动室找了张台子,两人拉开架势没有废话的就干上了。观战的人不多,都是协会里的几个元老。
他执黑,布下当下很流行的低中国流,刘全应以二连星。之后刘全连续两个飞挂,目标直指上下两条边。王衡不紧不慢,同样的两个尖顶后连续跳起,俨然将整个右边近四分之一的棋盘收入囊中的样子。
刘全也不和他争夺右边,只是在跳起后两个稳健的拆三,在上下两边都勾勒出一个大规模。
王衡也由他在两个边上立城墙。利用先手的优势,连续两个点三三,抢占了最后两个角地,将外边完全让给刘全,只是将先手死抓着不放。
刘全别无选择,只有在左边的上下两个角外立起厚厚的外势。
角部取得安定后,王衡毫不犹豫的在左边分投,意图在那里打出一片敌后根据地。刘全当然是毫不示弱的二间低夹,搜根,逼迫他往中间跳出。
出乎意料的是,王衡在先跳一手后并没有跟刘全连跳,而是在另外一边反夹,显示出对自己治孤能力的强大自信。被蔑视的刘全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用自己的左边中间的这块孤棋胁裹着王衡的两条大龙往棋盘的中央汹涌的奔去,然后再连续的镇头,想要将王衡的两条大龙都闷死在茫茫的白色海洋里。
王衡依旧是不慌不忙的,点刺、虎、扭断、三路飞渡,手筋层出不穷。方寸之地,处处战火,旁观的人也是看得屏息宁气,开动脑筋为双方寻找绝杀的妙手或者最大利益的活路。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王衡轻轻的夹起一颗黑棋,以优雅的姿势将棋子拍在了棋盘上。然后用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着刘全。
三劫连环,和棋?刘全用复杂的目光回望着王衡,最后默默的伸出自己的大拇指,也不收拾棋盘了,只是说了声:“你强!走,请你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