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是一篇关于我的路演的日记。它按时间顺序记录了在为新对冲基金募集资金的过程中我们遭受的折磨、侮辱以及所经历的辛苦。之后,我会跟你们讲讲基金实际发起时我们的焦虑,以及我对于较早前的一次投资冒险的回忆。
2003年4月5日:今天一个投资银行家打来电话,说是私募基金界以杠杆收购出名的传奇人物“彼得大帝”可能有兴趣放点钱到我们的基金里。我当然听说过彼得大帝,这个出身于克利夫兰蓝领工人家庭的奇才凭头脑和胆识成功的故事无人不晓。仅仅是关于他可能收购的传闻,已经足以引发从辛尼克高尔夫球场到洛杉矶乡村俱乐部的强烈地震。
彼得大帝办公室宽敞的接待间里摆设着东方地毯和精美的古董家具。“彼得早就不爱去盲溪俱乐部了,他觉得英式投资银行风格比较有品位。”领我去的投资银行家解释着,“旁边那间屋里他还摆了几张老式的翻盖写字桌,弄了几个假英国人坐着。装装样子而已。”镶着护墙板的墙上,装了框的油画里是英国的猎狐场面。站在接待间的几个不说话的年轻人中有一个走过来,接过我们的大衣。“他们原来是特种部队的。”投资银行家压低声音跟我说,“自从彼得在文章里读到比尔•;盖茨的保镖都是从特种部队退役的,他就决定也招几个。他们这儿弄了好多保密措施。编码啦、伪装啦、安全电话啦,你会觉得是在中情局。”
我们等待时,投资银行家又跟我讲了些彼得的事。“这家伙相当不好对付,能争好斗,又喜欢投机取巧。上大学时他是摔跤选手,上场前故意嚼大蒜,希望比赛的时候嘴里喷出的臭气能让对手分神,慢一秒半秒也好。他太爱出风头,恨不得自己是每场婚礼上的新郎和每场葬礼上的死尸。他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50多岁了打高尔夫还作弊的亿万富翁—老是挪球。他爱把自己弄成日理万机的样子,手头同时做的事永远不能少于两件。我听说他在加长轿车里安了一个骑自行车机,这样司机送他上班的路上他就可以边读报边看体育台边蹬车锻炼。听说他一天只睡4个小时。他们那儿是绝对的血汗工厂。他的分析师一半都精神崩溃了,进了俄勒冈的疗养院。”
一名前特种部队战士把我们带到彼得的办公室。一个巨大的房间,宽大的玻璃窗完整地呈现着对面高楼大厦在蓝天上的巨幅剪影。一个庞然大物蹲在屋子中间—又像书桌,又像控制台。桌边没有椅子,摆着一台“班霸”健身器,屋子一角还散落着几只金色的哑铃。彼得很瘦,皮肤晒成深褐色,没穿外套,但打扮得很漂亮—领带是马拉伯爵夫人牌,吊裤背带是红色。不过,他的指甲一定是被啃过,只剩了一点点。
“欢迎来到太空堡垒卡拉狄加号①。”他说,挥手一指控制台的台面,上面各种不同颜色的股价正在各个屏幕上闪烁跳跃。下面一排的屏幕被分割成20来个画面,每个画面可以监视到一名分析师或交易员。彼得给我们演示如何跟其中任何一个人直接通话并把他们的脸拉到大屏幕上。他说话快而急。“他们甭想逃过我的眼睛,也甭想看到我—除非我想让他们看到。我刚开掉了一个不停挖鼻子的家伙。对我们这种生意,纪律和控制很重要。”
这时电话响了。我们能听到话筒里的只言片语,好像是说什么人的妻子有了外遇。彼得粗鲁地挂断了电话。“这些公司里的嫩瓜想要和我斗,就让他们等着瞧吧!”他高叫着。“我的人什么事挖不出来?我会让他们好看的。董事长的老婆勾搭网球运动员。”他做出恶心的表情,“他们以为能蒙过我就万事大吉了。这算什么?耶鲁—哈佛游戏?等我把这个衰人搞定之后,看他还有没有脸在奥古斯塔②露面!”
投资银行家好像爱听这话,虽然我知道他上过耶鲁。“去把他们搞定,彼得。这就是你的伟大之处。有你这种做事有创意的天才,他们怎么还会说杠杆收购基金里净是没用的寄生虫?伟大的公司不能让一些老婆爱上穿短裤运动员的小丑掌管。你就是活生生的市场经济,你最能改善资本主义的本质。”
彼得点着头,目光移到我身上。“现在,跟我说说,你都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按着我的老套路说了起来,但突然被他打断了。
“你的组合里有多少注?”
“20到25个吧。我们用杠杆,这样就能多样化一点。”
“我不相信多样化。我可以特别喜欢一个人,也可以特别喜欢一瓶酒,为什么到了做投资组合的时候就得一视同仁?找一个你真正喜欢的股,持一个重仓,再用杠杆把它加大,这才是投资。否则的话只能算练练手。一切不过是贪婪对恐惧的较量,所谓控制风险是在浪费精神。”
我哑口无言。他接着说道:“钱袋就是我的主人!你最好明白这点!除了孩子,我可以卖出一切,可能也包括我老婆。我是个投资狂。我相信谁死的时候钱比别人都多,谁就算赢了。不过,我也想给这个世界做点好事。就凭我捐的那么多钱,当上自然历史博物馆和福特基金理事的应该是我,而不是现在那些蠢货。”
他紧紧盯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捐了多少钱给慈善组织—宗教项目、黑人孩子的奖学金、关于转世投胎的研究?报纸从来不提这些,他们就会聒噪我收购公司时裁掉了多少人。这是阴谋。”突然他的心情变了:“我得忙了。谢谢你们过来。祝你们好运!”电话又响了。
我们等电梯时,投资银行家满脸鄙夷地说:“那个转世研究,他感兴趣估计是想弄清楚他下辈子会投胎成谁,好在遗嘱里把钱都留给那人。祝你好运吧。”
每个人都在祝我们好运,我觉得这似乎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