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普通的业余高手?谭啸望着江九石,眼神有点迷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十年前,他是中国围棋界的希望之星;二十年前,他是中国围棋国家队的顶梁柱。”江九石叹了一口气,“他的名字你应该也知道,钝刀王宇平。不过,现在在街坊茶馆里面,大家都叫他王邋遢。”
王宇平?谭啸有点发愣。他实在无法将这个名字同刚才在茶馆里面见到的那个中年人联系起来。二十年前驰骋风云,令韩日围棋界谈虎色变的钝刀,竟然现在成了街坊茶馆里面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大叔。让人不能不感慨人生浮云,世事沧桑。
“别去找他。”看着谭啸的眼神,江九石很容易洞悉年轻人的想法,“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钝刀了,多年的酒精麻醉和病痛折磨,让他早就失去了在棋盘上争夺的勇气。何必又去勾起他当年的伤心往事呢。”
###############################################
“我说大叔,该你老人家走棋了。”刘波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宇平,忍不住催促了一句。这间黑黑的小屋里面,空气确实不怎么好,估计这世界上除了围棋和美女之外,很难再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刘波在这里一呆就是两天。
“唉,酒又喝完了。”王宇平仿佛没有听见刘波说话,自顾自遗憾的摇了摇面前的酒瓶,天知道他是怎么在一小时之间,就将刚才从街上打回来的半斤白酒喝光的。
“大叔,你老人家快下棋吧,这盘要能赢了我,一会我再给你打二斤去。”刘波无奈的说道,这句话他也不记得两天内说过多少次了。
“真的?”听到刘波的话,王宇平一扫刚才的颓废状,两眼嗖嗖的冒光,手里的白棋重重的落到了棋盘上,“小子,这酒你是给我买定了。”
唉,刘波叹了口气,思考片刻也跟着落子,这中年大叔一定是在酒厂长大的,要不然为什么一提到有酒喝,就马上目光如炬,下子如飞了呢?
说起来,刘波可以说是被王宇平从茶馆里骗回来的。两天前,刘波刚赢了江九石,南京业余棋界的高手几乎都已经被他砍于马下,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对手。左右闲来无事,他就丢下在旅馆房间中杀得难解难分的彭老怪和方和尚,自己在南京城内闲逛起来。
说来也是凑巧,南京城中大小茶馆不下数百家,偏偏就让他溜达到了街坊茶馆。
到了茶馆,自然要找人下棋。刘波的样子就是一只羊,自然有如同龙隐茶馆中斯文败类一样的狼来套羊。
几番较量,也不知道是谁套了谁,反正刘波的钱包平白就多出了十几张毛主席头像来。
王宇平就是这时候找上他的。
“小子,我看你棋下得不错,有没有兴趣和我来一盘?”满身酒气的王宇平在刘波身边站着看了好几盘棋,直到再也没有不长眼睛的狼找来,这才开口询问。
“好啊。”刘波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左右都是下棋,何谁下不是一样?“你要下多大的彩?”
“我不下彩棋。”王宇平看了一眼刘波,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赢了,你请我喝酒。”
“而且,我也不和你在茶馆下棋,要下,就到我家去。”
你家去?刘波斜了一眼这个看上去潦倒不堪的中年人,他该不是看见我赢了钱,想把我骗到偏僻角落谋财害命吧?
王宇平像是看出了刘波心中的疑惑,“小子,叫你上我家去,那是因为茶馆里面太嘈杂,我怕你发挥不出水平而已。”他边说边在棋盘上摆上了十几颗子,“这是你刚下完棋的一个局部。我要是持黑这样一夹,你该怎么走?”
此人是高手!刘波眼前一亮,黑棋的夹确实是局部最强的一手,这样一下,白棋的大块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弃子在外围稍作利用,便宜被黑棋所占是毫无疑问的了。刚才和自己下棋的那位彩棋老手要是下了这样一步,想赢恐怕还真的要废点周折。
“好,我跟你去。”围棋的吸引打消了刘波心中的疑虑,再说,自己在重生前好歹也跟重庆南山老君洞里面的道士练过几天太极拳,真要动起手来,这位看上去一推就倒的中年大叔,再来两三个也是不够瞧的。
将记忆从两天前转到了现在的棋盘上,刘波的思维继续活动开来,说实在话,自己跟着这中年大叔到他家下棋还真没错,只是几斤散装白酒而已,学到的东西,恐怕花上个几万元在外面的围棋学校里面也学不到。刘波已经决定,等下午回去的时候,一定去买上几瓶茅台让人给他送来。
不过,想到这里,刘波心中又重新有了新的问题:拥有这样棋艺的高手,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的境界呢?
看着王宇平略显憔悴的脸,刘波也没有问。既然他没有提起过,想来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原因吧。眼前,还是将这盘棋下好才是正事。
一个小时后,棋局结束了。在被让先的情况下,刘波还是延续了这两天来的相同命运,依然输给了对方。不过,这盘棋,白方就没有前面赢得那样轻松了。双方在中盘纠缠良久,刘波丝毫不落下风,直到官子战毕,才以2子之差败下阵来。
“你小子,不错。”两天来,经历了不下十盘黑白大战,这是刘波第一次从王宇平口中听到赞扬的话,“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将我的中盘手段学得略有几分相似了。”
“嘿嘿,”刘波干笑两声,感情他还是抱着指导的心态在和自己下棋啊。自己的水平虽然说不上有多高,但和职业初段下总归是各有胜负吧,玩一样让先将自己赢了,这人的水平也太深不可测了点吧?
“好了,既然棋已经下完,你可以走了。”王宇平收拾起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在下完棋后没有给刘波提买酒的事情。
“前辈大叔,”听到王宇平下逐客令,刘波颇有点恋恋不舍,“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机会来找你讨教吗?”
“我的棋路你已经熟悉,再下也没有什么好处。”王宇平冷言相拒,“所以,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下棋了。”他边说边将刘波请出了屋外,“对了,最后提醒你一句,明天江九石邀请来和你下棋的对手,是南京老棋王谭昀如的孙子谭啸,从小就被称为围棋神童,如今虽然还没有定段,但水平绝不在职业初段之下,你自己当心了。”
话声刚落,破烂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是不是所有高手都这样神神秘秘的?看着紧闭的木门,刘波又想起了在嘉陵江边不告而别的黑白无常刘常武,他们都是这样来得突然,走得当然。
难道连多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刘波在门外有点郁闷,殊不知在门的另一边,王宇平早已是泪流满面,刘波啊刘波,我王宇平受病痛困扰,职业围棋的大门再也回不去。这耗尽我一生心力的钝刀绝技就指望你以后发扬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