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老师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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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千里救难

江城市群众艺术馆有位在全国享有盛名的作家张大宇,这天他收到一封远在黑龙江省的来信,原以为仍然是那些追星族们写的,他几乎每天都跟这样的信打交道,可是,拆开一读,张大宇直了眼,这封信开头就是辱骂,一直骂到结尾,他耐着性子看了看署名,张春梅?噢,想起来了,他记忆中是有这么个女子……

那是九年前的早春,北京一位文友发来邀请函,请张大宇先生赴京参加全国青年诗人笔会,并且为代表们讲课。他当时名气不大,能有这样为自己扬名出风头的机会自然求之不得。可是到了那边,才发现,这所谓全国诗人笔会其实是假的,北京很多外地来混饭吃的文化商贩,利用皇城根儿这块宝地,扯旗成立什么诗歌学院,然后到处发通知,骗一些爱好文学的青年到这边与会,差旅费自理不说,每人还需交纳会务费几百元!张大宇看破骟局,碍着朋友的面子不好说什么,他为了表示对热血青年们的歉疚之意,使尽浑身解数,把课讲得非常好,比那些请来装门面的全国知名大腕儿要强出许多。这样,他受到了与会“代表”们的尊敬,会后,一些青年经常与他保持联系。在这些热血青年中,有这么一位白皮肤、高个儿、大眼睛的大龄女青年叫张春梅,这姑娘家住哈尔滨,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张老师眼下离婚独居的消息,便主动向他表示出明显的亲热之举,又是拉老师合影,又是向老师诉说自己初恋失败的不幸,说到动情处,还伏在张大宇肩头哭了个昏天黑地……张大宇虽然不赞成一见钟情这样的草率婚姻,可是,人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力呀,姑娘倾芳心于他,应当自豪和温暖才是,怎么能表示出反感来伤对方的自尊心呢。他也就敷衍了一些感激的话,又讲了不少自己的短处,比如年龄相差悬殊这样的托词,可姑娘一句话:认了,嫁得张大宇,过一天死而无憾!这姑娘信仰基督教,反复向他宣传信教的好处,希望张老师成为基督的子民。张大宇说,自己虽然不是共产党员,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与小张进行了多次辩论,说得对方哑口无言,终于闹了个半红脸。分手后,小张写信来向张老师道歉,又说想念张老师,最后终于专程来江城看望。不巧,那年发了一场大水,张春梅走到半路,铁道被冲垮,她便改坐长途汽车,说什么也要见张大宇一面。可是车到半路,公路桥也被冲垮,那时候通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电话也打不通,张春梅只好哭着回返。她事后来信说,这都是缘,基督不让咱见面。张大宇回信安抚了一通,并严肃指出她这么年轻有才,不该这么空虚,应当多相信科学,不要迷信……打那以后,他曾经去过几封信,希望她能振作起来,然而,去信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收不到张春梅丁点消息。张大宇叹了口气说,人各有志。也就把这个人忘记了。哪料到事过九年,她却写信来骂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春梅那封信大意是这样的:张大宇,你这个混蛋,当年你骗得我好苦,害我两次浪费车旅费用,并差点害上了单相思……我永远不能饶恕你,上帝也不会放过你!告诉你,我于今年三月已经光荣地成为耶和华的爱妻,现在我的眼睛有了慧光,看透你灵魂深处的邪恶。你马上把当年让我白白花掉的车票钱本息合计1500元寄还我,否则我和夫君耶和华决饶不了你这个狗东西!信里面整篇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平白收到这样的信,一般人会气得拍桌子骂娘。但是,张大宇是个很稳重的人,不轻易发火的。他拿着信陷入了沉思,张春梅虽然因为失恋和信仰空虚,思维里有些不健康成分,可她的本质善良,怎么会无故写信骂人甚至耍无赖向他要钱呢?他分析,一方面,可能是张春梅遇上了困难,逼急了才想出这法子;另一方面,她也许受人欺骗,入了邪教!如果那样的话,可太危险了!

张大宇此时已有了女友,叫刘汝婵,两人很谈得来,准备年底办婚事呢。他拿着这封信同汝婵商量对策。汝婵说,既然满纸胡说八道,干脆不要理她,有这闲工夫写点啥不好?张大宇说:“人不能这样处世。假如张春梅遇上了有人利用她欠债还不起逼婚甚至让她操那种贱业,这岂不毁了她的一生?更可怕的是她若是入了邪教,后果怎么办?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救她一次。”刘汝婵见他意志非常坚定,也不便多说什么,便帮他备足了钱,送他上了火车,一再嘱咐他常打电话,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张大宇倒了两次车,才来到哈尔滨站,几经辗转,按地址找到李春梅写信的地方,咦?怎么是家国营招待所?接待他的是一位老太太:“你找这个人呀,先住下,明天我才能告诉你。”张作家听到张春梅这人还在,也就放下心来。去登记处办住宿手续的时候,他一掏兜,汗水刷地顺着脸就淌下来了——自己的包不知什么时候被小偷割破,所带的钱和证件丢了个一干二净!

没钱了,别说见春梅,就是自己眼下的困境怎么摆脱?他点头哈腰,向老太太反复解释。老太太说,你的钱丢不丢我不管,可没钱我这生意怎么做,我又不是小偷。好说歹说,张大宇向老太太借了电话,打长途给刘汝婵,说明情况,求对方无论如何再搞点钱寄来让他渡过难关。汝婵电话里叹了口气:“大宇呀,你这是何苦。”张大宇自知理亏,只好忍气吞声陪好话。这一夜,张大宇空着肚子,饿得无法入睡,可他越想这事越怪,要见张春梅的意志更坚定了。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说,你不是要见张春梅吗,我带你去。可惜你一分钱没的,哪怕买点水果也好。我给你垫上。又说,张春梅病得不轻,经常喊你的名字,你究竟是怎么得罪她啦?张大宇说,病了?张春梅怎么那么可怜?我哪里会惹着她呀。老太太又讲,张春梅是练上了法轮功,后来就气满心邪,闹腾个没完没了,叫你的名字,也许是以前的某种记忆残存。见了面怕是要对你纠缠住不放,你怎么办?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我不声张就是,等你朋友把钱寄来,结了店钱,你走你的。张大宇答:“我俩虽然只一面之识,但是她既然病得厉害,我好歹也得见她一面,尽力帮帮她才是,怎么肯半途而废。”说服不了他,老太太只好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幢小平房前,打开门入内,就见小床上躺着一位女人,披头散发,两眼目光呆滞,尽管多少年不见,那双大眼睛好像真是张春梅的。张老师鼻子一酸,挺好的人儿怎么病成这副模样。而病人盯着张大宇看了半天,突然爬起来抓住他:“张老师,我想你想得好苦哇。”接着,又吵又闹,又哭又笑,扑进老张怀里,蹭了他一身鼻涕。张大宇抱也不是,推也不妥,只好尴尬地任她折腾。过了好一阵子,张春梅突然说她饿了,想跟张老师共进晚餐。——明明中午还不到,她却说晚餐,张大宇清楚,李春梅精神分裂了。

老太太望着张大宇,半天,叹了口气:“这真是一物降一物。春梅十几天不吃东西,我以为真要饿死了呢,一见你,要吃的,这下子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大宇这才知道,张春梅的情绪能像现在这样稳定,半月来还是头一次。

吃了不少东西,张春梅的精神似乎好多了,也不再胡说八道,老太太十分吃惊,说张老师,您救人救到底,晚上不要走了,否则她会更严重。这天晚上,张大宇就在小房里陪张春梅,两个人天南海北地唠了一夜,张春梅答应张大宇,从此再不练法轮功,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是个精神有病的人。张大宇见自己这么容易就说服了一位法轮功痴迷者,心里也得到了不小的宽慰。

老太太又喜又忧地把张大宇找到门外,说:“实话说了吧,我是春梅的姨妈。她虽然好点儿,可您一离开,准又发作。作为一个有自己工作和事业的人,张先生没义务永远陪着她。您怕她缠着,可以一走了之,因为你不但没欠她什么,反倒是她病重时偷偷写信害你受累还破财。我呢,身为姨妈,在她父母都去世的情况下,责无旁贷地应当照顾她。张先生,您已经尽心尽力,明天可以走了。”

“老人家,春梅既然见了我能安静,我留下来肯定对她有好处,让我试一下。请您相信,无论到什么地步,我都心甘情愿地照顾她,决不后悔。”

张大宇就留在张春梅的小平房里照顾她。说来也怪,春梅自打见了张大宇,从没再哭闹过,连邻居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只是每天跟张大宇天南海北地侃大山,也绝口不提什么练功的事,张大宇问她有病的经过,这张春梅只是傻笑,不承认自己生病过。

“那为什么不去大医院看看?”张大宇问春梅的姨妈。

“北京、上海都去过了,先进的仪器也束手无策。医生说,这病只能静养,目前没什么好方法。”张大宇是个从来不看医生的人,连公费医疗证都整年闲着,他医学知识少得可怜,当然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对付张春梅现在的病啦。

第二天,张大宇想买点生活用品,就向春梅的姨妈借了一点钱,买完日用品,他顺便转了几个报亭,选了几本杂志,回来的时候,就见老太太满头大汗地在胡同口张望,见到大宇,像找到救星一样:“您怎么去了这么久?春梅她又犯了病啦!”

张春梅的小屋里让她搞得一团糟,被子、枕头扔在地上,连痰盂子都扣翻了,她自己也披头散发,敞胸露怀不成样子。姨妈一进屋,冲她吼了句:“张老师回来了,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一听说张大宇回来了,张春梅立刻恢复了往常的羞涩,急忙转过身子去整理衣服、头发,又嗔怪地说:“姨妈,您把东西捡起来呀。”她姨妈边收拾东西,边悄悄对张大宇说:“摊上这活宝了,让我怎么办呀您说。”张大宇心里也很沉重的,是呀,春梅这样,到多咱是个头呀。

这天晚上,春梅一点没闹,安静地睡着了。大宇却无法入睡,他一连写了十几封信,把根据春梅姨妈说的病情,以及他见到春梅后的情况详细说了,准备把这些信分别寄往各大医院求救,他尽管不懂医学,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好生生一个人,怎么就会不治了呢,难道另有经济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就这样,张大宇不能回小旅馆去,他找了几块木板搭成一张床,在张春梅的小屋里一住就是七天。张春梅安静得像只小羔羊,大宇说什么她听什么,她惨白的双颊渐渐生出了红晕,有时大宇翻阅杂志,她就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张大宇,千种情万般意都从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流露了出来。张大宇心里很着急:春梅恢复了常态,如果向他提出大胆的要求,那可怎么是好,同情归同情,他跟这个女人是没有爱情的……

张大宇和春梅姨妈急盼着那边的汇款,汇款却迟迟不到。张大宇盼着医院的消息,也一直没得到反馈。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张春梅却很大方地拿出一个有2万元余额的活期存折,告诉密码,让他随便取来用:“只要您多陪我几天,我就高兴了。张老师,您迟早要走的,真不知道我后半生怎么度过。”张大宇听了心里也是酸酸的,是啊,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中午,春梅的姨妈领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张大宇眼睛一亮,是他的女朋友刘汝婵来了!原来,汝婵听到他丢了钱,寄钱又不放心,就亲自送了钱来。他们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饭后,大宇想陪汝婵到街上散散步,就关照春梅的姨妈看好春梅,他领着汝婵走了。

刚刚穿过去一条街,刘汝婵的脸色刷地变了:“张大宇,你跟我讲实话,你跟那张春梅到底是什么关系?”“没,没什么呀。”“哼,哄鬼去吧,你瞅瞅她哪地方像个病人?是不是在北京认识时,你把她怎么着了?说出来,历史问题我不追究,咱们还是照常发展。”“汝婵,我真的跟她清清白白……”“不老实,你们男人总喜欢一屁两谎。就算你说的是实话,那么她一见你就清醒,一离你就犯病,难道你要连我加她一块娶回去?练法轮功,那更好办了,政府不是有专门对付这种人的教养改造机构吗,把她送到那里去,不比你办法多?”

张大宇也没词儿啦。是啊,他对春梅没义务,况且他还有工作在那边,不能总停留在哈尔滨吧。他想了想,答应刘汝婵,回去慢慢帮张春梅想法子联系合适的医院。这边,让张春梅在姨妈的护理下慢慢恢复吧。

达成协议,张大宇真的有些感谢汝婵的通情达理,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小手,两个人相搀着回返。可是,刚刚走到胡同口,又望见春梅的姨妈慌张地追来:“坏了,张老师,那小祖宗又犯病了……”

还是上次那场面,只不过比上次更凶,张春梅连碗都甩在玻璃窗上了,口里胡言乱语:“耶和华,李师傅,你们快来帮我留住张大宇……”然而,不管她闹得再凶,一见张大宇回来,她立刻安静下来,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汝婵,你看,这种情况,我实在开不了口。我想,你先回去,我再坚持几天,医院的反馈总是要回来的,他们至少为了挣钱吧。”

“我知道了,张大宇,你已经让她把你当成她的私有财产了。你在这儿当好人,那我扮演了什么角色?你俩一男一女混居一室,你向我怎么表白才能证明你们的无过错?回去后,这消息传开,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我怎么办?就嫁个流氓?”刘汝婵再也不能忍耐下去,她扔下一句“我等你十天,此后就怪不得我啦。至于我是不是不善解人意,你随便找个人问去”,就愤愤地离去。

张大宇像丢了魂似的,晃回了张春梅的小屋子。春梅姨妈再一次劝他,回去吧,这里天塌下来有老婆子顶着,只当你没来过。何况你已尽了心。张大宇此时也进退两难,他多么希望张春梅能找到一家好医院啊。他说:“老人家,您不用担心,我的女朋友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她无论怎么对待我,我仍然得感谢她。不过,面对一个无辜的生命,我现在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爱情,轻易地离开春梅。”

“那你这样多咋是个头呀。”姨妈说。

“我已经写信四处求救,我不信这世上就治不了她的病。待她最后有了希望,我再离开。只当此次是体验生活了。”

“张先生真是个好人,可惜俺们春梅没福……”老太太说,“其实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打听到了一位好大夫,下午就来给春梅瞧瞧。”

下午,果然来了一位老大夫,给春梅瞧了病,笑笑:“你患的只不过是记忆残存性的精神分裂,可能是以前失过恋吧?”春梅飞快地瞟了张大宇一眼,抵赖道:“没有呀……”老大夫说:“你只要不再受新的刺激,绝对没事,连药也甭吃了。”

这一说,张大宇心里十分为难。他该怎么办呢?张春梅肯定是对他害上单相思了。离她而去,不道德,可是,借刘汝婵翻脸断交的机会娶了春梅?他心里没准备,婚姻不是儿戏,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其实当初的春梅的确是个不错的女性,漂亮,温柔……这样心烦意乱地熬到天黑,张大宇仍然留在这小屋里陪春梅。

半夜,春梅突然叫醒大宇,说她浑身冷,想让大宇抱紧她。大宇知道对方的心思,一边给她找了条毛毯盖上,一边好言劝阻:“春梅,你是个好姑娘。但是,可不能一步错了悔恨终生呀。”

“只要跟了你,哪怕只一次,我张春梅死而无恨。张老师,我春梅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不,这是两码事。感情的事需要有一个过程,人跟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也就在这儿。你容我考虑一个时期……如果你硬要缠我,我明天坚决返回,就不再陪你啦。”这一句可真有效,张春梅立刻老实得像猫儿一样,悄悄睡着了。而张大宇却浑身着火一般,直煎熬到天亮,他想,寄出去的信件怎么一点反馈也没有,自己这样熬下去,哪天是个结果呀……

吃过早饭,张春梅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朝大宇笑了笑:“你在这儿稍等,有场好戏。”说罢,抽身出去。

是什么好戏?她自己出去,万一犯了病可怎么办?张大宇暗叫“糊涂”,他开门就往外走,准备看看春梅到底哪去了?刚刚出门,迎面驶来一辆豪华的小汽车,在他身边停下,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的小姐,冲他很有礼貌地说:“您是张大宇先生吧?您有个好朋友请您马上去见他。”张大宇答:“我替人看家,不能走远。再说,那朋友是谁?”“见面您就知道,家的问题,不用您操心,这些日子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不由分说,拉张大宇上了车,一路急驰,来到一幢十分漂亮的建筑前,这小姐领他进入大厦二楼一间富丽堂皇的会客厅,说:“张先生请稍等。”就退出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给领这儿来啦?张大宇如在梦中。正狐疑不定,门外脚步声响起,进来一位身材苗条的女性。“呀,这不是……张春梅嘛!”张大宇腾地站起来,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张春梅,他终于想起来了,还是那披肩长发,还是那双晶莹透彻的眸子,只不过略微胖了点儿,岁月也在眼角留下了淡淡的鱼尾纹。

张春梅伸出纤纤玉手,跟张大宇紧紧相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春梅。”张大宇让眼前这一切搞糊涂了。

“张老师,您不可能想得到,您当年一席话救了我,使我获益终生。学生现在不比从前,我想报恩。为了证明我的眼力不错,事先做了个小小的游戏。不过,好饭不怕晚,走,咱们先吃饭去,到那里我给您揭谜底。”

张春梅现在是这家公司的总裁。大楼里就有专门接待贵客的餐厅,桌上摆的菜肴,张大宇见都没见过。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春梅,我为你高兴。”

“不是老师当年规劝我,我怎么会有今天。俗话说,知恩不报非君子,这次骗您来,其实是为了验证我对您的感觉。果然,我没有看错您哪。”

张春梅自从九年前在北京见到张大宇,心中对他产生了深深的爱意,可是,自己迷信愚昧,各方面知识都不如对方,的确是自惭形秽。她那次被洪水隔断没能会上张大宇,回来之后痛哭一场,事后反而轻松多了。她不再信仰什么教,也不再崇拜搞文学的那一套,自己不是搞文学的料哇。她开始面对现实,经营起小水果摊来。几年后,她逐渐发展,拥有了一个小规模的批发摊位。张春梅在北爱尔兰有个姑奶奶,老人亲人不多,有两个侄子非但待她不好,而且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老人绝望中来中国看望侄孙女春梅,见春梅这样勤劳,心里欣慰极了,老人家把很大一批财产投资给了春梅后,不久患癌症死亡。

春梅得到姑祖母的投资,可谓如虎添翼,几年来发展成眼下这规模。成为富姐后,她的追求者能少了吗?连先前甩掉她的那个男人,也跟老婆离了婚,跪在她脚下不知忏悔了多少遍。春梅一个硬币也没给他,并命令保安:“今后不许这个人以任何借口进入本公司。”春梅惦记着张大宇,那形象印在脑子里怎么也抹不掉。她派出得力心腹,到大宇这边把他的一切打听得明明白白。当知道大宇还是独身时,她高兴得忘乎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春梅写去了一封试探性的信,故意辱骂大宇。她知道大宇这人那么热心,绝对不能不管不问,果然让她猜中了。于是,春梅找了一个相貌跟她有些近似的演员,导演了春梅精神分裂的戏。这一切都在春梅的意料之中,她非常满意。

“春梅,我的包被割,也是你的安排喽。”

“如今这时代,只要有了钱,没有做不成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张大宇直视着春梅。

“大宇,我爱你。说实话,到了我现在这一步,我都分不清谁是谁了。那些拜倒在裙下的男人,多的是,可无论好坏,我觉得他们特庸俗。我想请你来与我分享这些财富。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再说一遍,我没有看错你。”

“假如我不愿意呢?”大宇严肃地反问。

“别吓唬我。大宇,没有你,我真的会疯。你的刘汝婵小姐已经弃你而去,这怪我,又不全怪我,你说个数,咱们补偿她一些钱。真的,我没看错你……”

“可我看错了你。”张大宇站起身来,“春梅,不,张总裁,我没想到,人有了钱,会变得这样专横和自私。你不觉得玩笑开得太大了么?你这样捉弄一个你所谓爱着、敬着的人,那是怎么样的一种伤害!我原来想救你,那是救原来的张春梅,付出多大代价,我不悔。现在您不需要可怜和援助了,咱们两清了。请您赞助我回程的路费,我要走了,张总裁。”

“大宇,我不许你这样称呼我。”张春梅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大宇,春梅哪里错了,给个改正的机会好吗?我会对你好的。何况,你的刘小姐已经……”

“那不重要。我会跟她说清楚,如果她实在不谅解,那只怪我们经不起考验。”

“大宇,你给我个机会。要不,您帮我做生意,我绝不亏待您,有恩不报,我就太卑鄙了。”

“施恩图报,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张大宇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春梅,你的考核太残酷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就这。”说罢,他起身推门就走。任张春梅在身后喊:“大宇,张老师,您听我解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