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城,迟府。
门上的匾是明朗朗地写着迟府两个大字,但其中的真假,罗云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不就是嫡系败落旁系上位,之后逐到不富足地方随便盖个府邸吗。但嫡系怎么落败,终究是轮不到旁系管大家的,关键,就是这么差在了男丁上。
只可惜那迟府的尊嫡小姐芷云了。不知为什么,来这近十来年了,少出门,也极少说话。——关键吧,说不准话。私下中都在传不然就是个磕巴,不然就是个傻子。但凡是见过她真容的人,大抵都有些哭笑不得:唇红齿白,好是一副俏丽五官,有着瓜子脸的轮廓,下巴尖尖的,脖子也很纤细,肤色是白的,但还不至于是那种病秧子般的白,俗话说的那叫个好,一白遮百丑,现在这般反是衬托了艳丽。
就是吧,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合着就没人见她笑过,一张脸基本都没什么表情,全是木着的。也难探看是否有酒窝什么,总之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死气沉沉。
只是可怜了,这迟家嫡系的最后一人,也只剩下她了,但这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嫁人,难不成还打算修炼?说到这打个岔,上回有个好心的去问要不要去测试殿堂测试,竟被这迟芷云身旁的贴身奶娘给轰出来了,这下罗云城的公子哥可都来了兴致。
他们中只有极少数人见过迟芷云的容貌,其他的人只能从旁人那得些描述,这是好奇一;五年前迟芷云八岁已至,别人好心让人加紧去测试,反倒被轰出来,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人有问题还是那府中有问题了,这是好奇二。
有一有二当然也有三,不过这个三,却不是好奇了。
“为调戏遍全城少女而奋斗!为调戏迟芷云完成远大志向而奋斗!”
咳,以上宣言出自罗云城五大纨绔少爷。
……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迟府相比罗云城一些修建出的中上府邸还是差不了多少的,就是规模小了些,仆婢也只有三四个,好在每月银钱是不会差的,只不过规模小了,范围小了,然而却没有人关注到小后园的一处假山后的池塘。
池水涌进鼻腔中,极快地将其中所剩不多的空气剥夺走,迟芷云有些迷茫地眯开了一条眼睛缝,对于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是半点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好像愈发地往下沉了,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待她半伸展开后发现手上有些清凉,是那种洗过手不擦,直接晾在寒风中的感觉。
喉咙发干,却不是口渴的干,而是人体脱水时的干。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迟芷云只觉得她的身体有些轻飘,但却不可抑制地一点点向下沉,后知后觉才慢慢发现是自己的全身都开始了某种浮肿状态。
她溺水了。
心如止水,迟芷云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关键,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没有力气可以挣扎,没有力气爬上岸边,没有力气继续喘息,没有力气去思考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溺在水中。
这算是,
真的要死掉了吧……
堪堪眯出一条眼缝的眼合上,唇角边却挂着一抹不甘的笑,问她为何,她也不知。
依稀感觉手腕处一紧,随后,她整个人都被直接拖拉出了水面,只不过那力道的主人却不怎么温柔,将人拉上岸之后便直接撒手不干了。
“这种小池塘居然也能溺了人,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是一道女声,似乎颇为不满,但基本能够判定她的年纪不到二十。
打量了已经昏过去的迟芷云,女子又很好心地将她翻了个身,正面朝天,不至于成四脚王八那样,而后又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呼吸只是较平常人慢点便心安了。
盘坐了下去,女子有些苦恼地用右手支起了自个下巴,左手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旁边画着圈圈,眼神哀怨,“哎,要不是前段时间师傅说什么‘天风国罗云城西南边锦凰降世’,要我速速找到人以免那人被不法的人抓去收为爪牙之后祸害人间,不然我才不干呢!什么叫在西南边,这段时间连个小孩都没出生好不好!”
自顾自地说罢又转头看向迟芷云,好歹有了几分安慰,“不过倒也救了个快溺掉的人!师傅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然的话积积阴德也是好的!”
耳朵微抽了一下,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响,并且似乎越来越接近这了。当下便将手中树枝一丢,女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斜睨了迟芷云一眼,不禁一笑,“祝你好运,小阴德姑娘!”话毕,一阵清风拂过,人已不见。
紧挨着女子的消失,一个老妪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池塘边,汗已经将衣服给浸湿漉了。
“小小姐?”欧养娘使劲摇晃着昏迷的迟芷云,却见她突然俯身向前,张大了口,嗓子眼上下滚动了几圈,随后入了肺腑的池水就这么吐了出来。
抿了抿唇,似乎是在苦笑。欧养娘一只手枕在迟芷云的脖子下头,另外一只手便直接去托她的臀,之后一下站起来,很稳地将迟芷云抱了回去,依稀展露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
有什么对到了唇边,强硬地撬开了迟芷云的唇齿,似乎是类似水一样的东西,下意识去吸允,一丝半苦不甜的腥味从舌尖蔓延,虽然不怎么样,但她却是渴的很的,倒也全盘接受。
又连续地对了几口,医师看着迟芷云这般样子也没有太多的耐心了,毕竟还有好几户人家等着他去看病呢,便安抚地对着欧养娘说道,“迟小姐似乎有些烧的不轻,但好在的是起码吃的下药。”
欧养娘主动伸手接过医师手中盛汤药的碗,“那烧什么时候能退?”
“这大概得要一日,”医师说着,装模作样地抚了抚没几根的胡子,“大概得要一日多的时间吧,有时也不一定,只是感染了风寒,怕是还要将养着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