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自进入司礼监后,窥测时机,总是乘皇帝寻欢作乐时才上奏本,惹得武宗厌烦地撵他走,说:“我用你干什么,这样来缠我。”于是刘瑾便以遵旨行事为名,利用武宗的宠信和手中的权力,自作主张,左右朝政日甚一日。他借故撤了韩文的职;杖责请求留用刘健、谢迁的给事中吕、刘和南京给事中戴铣等六人,御史薄彦徽等十五人;把负责守卫南京,曾经帮助吕、刘递奏疏的武靖伯赵承庆的俸禄削减一半;迫应天府府尹陆珩、南京兵部尚书林瀚退职还乡。对敢于营救戴铣等人的大臣,如南京副都御史陈寿、御史陈琳、王良,主事王守仁等,亦分别给予降职、杖责的处分。
刘瑾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吹毛求疵地指责官员们微小的过失,派出特务到处侦察,使人防不胜防,不敢谈及他的问题。为了进一步独揽大权,他派遣自己的党羽宦官分别镇守各边防要地,以官职收买人心。武宗即位时,鞑靼小王子部入侵宣府,武宗命保国公朱晖和监军太监苗逵、右都御史史琳率兵前往。小王子部转掠大同,被参将陈雄在顺圣川击斩八十余人,夺还被掠去的两千七百多人。朱晖等以此奏捷,列有功将士达两万余人,其中大量是虚报的,但因为苗逵的缘故,武宗全部都给予奖赏。刘瑾掌权后,朱晖又再次请赏,兵部力争,无效,于是朱晖被加太保,一千五百六十三个官校得到提升,从此边赏日滥。刘瑾又传旨把锦衣卫的官职授给数百人。但李东阳等在孝宗时奉旨编纂的《历代通鉴纂要》编成时,刘瑾却诬陷各翰林纂修官抄,写得不恭谨,统统给予谴责,而命令在文华殿负责书写的张骏等重新抄写,然后越级提升他们。张骏由光禄卿提升为礼部尚书,其他几人如周惠畴、高岱等等,均被任命为京城的大官。连装潢这本书的工匠窦瑁等七人,也都升了文思院副使。
刘瑾对官吏施以戴枷的刑罚,给事中吉时,御史王时中,郎中刘绎、张纬,尚宝卿顾璇,副使姚祥,参议吴廷举等,分别因曾上疏揭发刘瑾、两广总镇太监潘忠,或其他一些小过失,被枷得奄奄一息,才发放去充军。其余被枷死及被逮捕的人无数。
刘瑾恨锦衣佥事牟斌对在狱的戴铣、刘宽大,所写的狱词中直写“权奄”二字,且不肯涂改,便假传圣旨廷杖他,然后关到狱里。顺天府丞周玺以及五官监候杨源,亦被廷杖致死。为了对付称病不出的官员,刘瑾通告:凡生病缺勤三年者,免官为民,逼迫这些人出来为他效力。御史薛凤捕盗无功,徒善骑射,被降为徐州射手。
正德二年(1507)三月,刘瑾召集群臣跪在金水桥南面,听他宣读“奸党”的姓名,其中包括在言行中反对过他或其他宦官的官员,如大学士刘健、谢迁,尚书韩文、杨守随等,各部司官李梦阳、王守仁等一共五十多人,这些官员都是以正直、忠心知名的,这时都被革职或勒令辞职回乡。他又下令吏、户、礼、兵、刑、工六科的官员大清早便要上班,很晚才准回家,使他们得不到休息,以事折磨。又限制给文官封诰,狠狠整饬文官小吏。对空出来的职位,则迅速安插上自己的党羽。
宁王朱宸濠阴谋篡夺帝位,请求恢复在先朝被革职的护卫,遭到兵部反对。后来朱宸濠以重金贿赂刘瑾,便得以达到目的。有了这武装力量为基础,朱宸濠大肆活动,篡位的阴谋遂得以变成行动。
武宗上朝时,刘瑾站在他的右方。群臣拜完君王,都得向东北作一揖,故人均称武宗为“坐的皇帝”,刘瑾为“立的皇帝”。随着权力的日渐膨胀,刘瑾把武宗视为傀儡,公然把奏章带回家中。他本身不通文墨,每次批示奏疏都先和妹夫、礼部司务孙聪,松江县秀才出身的棍徒张文冕商议、起草,然后交给焦芳润色。对这样炮制出来的批示,李东阳只能点头赞同,不敢有任何非议。遇有重大问题要处理而刘瑾又刚巧不在时,李东阳还得派人把奏疏送到河下刘瑾住处,征求刘瑾意见,才敢下笔批答。于是刘瑾更加恣意作威作福:有个罪人溺水死了,他硬判定这是御史匡翼之的过失;对学士吴俨索贿不遂,又听信都御史刘宇的谗言,憎恨御史杨南金,便在考核地方官吏时借故罢了这两人的官;任命播州土司杨斌为四川按察使;任命家奴的女婿闾洁督察山东学政。
刘瑾的权势这样大,以致公侯勋贵、皇亲国戚都没有人敢和他平起平坐,私下见他时,一个个都向他叩头、作揖。百官见他即不觉下跪,甚至有一个叫邵二泉的无锡人,和同官一人因公事往见刘瑾,刘瑾怒斥同官时,邵二泉竟惊到双腿发软,站立不住,尿都吓出来。
当时给皇帝上奏折,先要用红色帖子送给刘瑾,称为“红本”,然后再上报通政司,称为“白本”。奏疏中对刘瑾只准称“刘太监”,不准写他的名字。都察院一次审判重罪犯,在定罪的奏疏中不小心写上了“刘瑾传奉”字样。刘瑾看到后恼羞成怒,狠狠地申斥他们,直到都御史屠带领下属跪下道歉,让刘瑾痛骂一顿,才算了事。因此谒见刘瑾时,拜帖一般都写“官某顿首拜禀见”;还有的竟称他为“顶上”,或自称“门下小厮”。
刘瑾又常派人外出查盘。正德二年(1507)三月,遣科道官查盘天下军民府库;十一月,遣科道官查盘天下粮储。三年(1508)五月,命科道官查核各边年例银;七月,差科道官查盘两淮运司革支盐引。四年(1509)三月,命直隶巡按罗查盘万全、大宁二都司及所属卫所军器。十二月,命科道官查盘两直隶及各省钱粮。同月,命工部员外郎王查盘遵化冶铁厂岁办铁料、夫匠、柴炭等,并规定今后工部管厂官交待之日,必查核明白方许离任。这些查盘在当时都起了极大的影响。如对各边年例银的查盘,户部原只准备查核军马见存及故物若干,而刘瑾却要对几年来年例银的开支作总清查。与此同时,又禁豪强兜揽各边粮草,由殷实之家报纳;惩治由于失职致造成边库粮草大量损坏的官员。于是都御史周南等五人,布政以下孙禄等十人,都被连同以前已经被赦免的罪一起论处,关进监狱,追逼补缴边防的军粮,以致刘宪死于狱中。
又如宦官韦核广东库藏,奏应解诸物多霉烂;梧州贮盐利军赏银六十余万两没有及时解送。于是逮捕原总督两广的右都御史潘蕃及前总督刘大夏,前左布政使沈锐等八百九十九人,全部被罚运米到边库。其实这些受罚的官员中,许多人所以受罚主要在于曾开罪刘瑾,而不是由于失职造成的大小过错的本身,所以受到的责罚特别重。如刘大夏,他曾根据孝宗遗诏,上奏罢免宦官六百八十三人,又曾揭发刘宇的罪状,所以被乘机抄家,七十多岁还充军。又如张鼐,曾反对刘瑾因受贿而曲法宽贷贪官和杀人犯,冒政没有按照刘瑾的暗示送去贿赂,马中锡反对刘瑾的走狗朱瀛等几百人冒认边功,等等。
刘瑾还令天下军民府库要将存留全部解送京师,使郡县积储为之一空。后来杨一清对此情况加以揭发,说这些解京财富一半落到了刘瑾腰包里。
刘瑾还插手盐法。正德四年(1509)闰九月,他上疏奏请免征天下户口食盐;令巡盐御史躬亲掣验;禁空文虚引;禁私贩夹带。太监杨镇携长芦盐八千引往南京易银买丝织造时,自己又买了私盐混在一起装载,并沿途向地方官民要挟贿赂的情况,就是被内行厂告发的。查核盐税时,又杖打了巡盐御史王润,逮捕了前盐运使宁举、杨奇等。杨奇死后,连孙女也被卖掉。但是,刘瑾本人却曾以海鲜为名,夹带私盐,被长芦巡盐御史涂祯拒绝。刘瑾索涂祯赂,涂祯却空着手去见他。刘瑾大怒,矫旨杖三十,戍肃州。
查核宫内掌贮银朱、乌梅、黄丹、百药煎之类的甲字库时,刘瑾把尚书王佐以下一百七十三人分别降职或流放。但都给事中许天锡清查内库时,查出刘瑾多次贪污,却不敢揭发,只好揣着奏疏自杀尸谏。也有人说是刘瑾知道许天锡要揭发他,抢先把他缢死的。
刘瑾又提出罚米法,曾开罪他的官员都被罚把米运到边疆的仓库,以充军粮。过去的尚书雍泰,都御史杨一清等数十人,全都因此倾家荡产。对已死者,则逮捕他的妻子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