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的父亲是个赌徒,确切点,是个不折不扣的赌棍,输了,脸红脖子粗什么都做出来。农耕之家,生活本就穷苦,怎经的起一个赌徒折腾。邱无风本有个妹妹,幼年患了场重病,家中仅有的治病钱也被他爹拿去做本,挥霍干净,耽误治疗的妹妹因此早夭。
无风恨透了他父亲,连带恨透了所有的赌徒,而他的父亲,终作茧自缚,因拖欠银钱,被放高利贷的人一顿狠揍,落下病根,在他十六岁那年逝去。如今跟他母亲相依为命。
“慕洋叔,趁早收手吧,再赌下去,必落得我家老鬼的下场。”因为诉说,勾起种种过往,无风再次红肿了双眼,说话间,语带哽咽。牛二被揍,何尝不就是老鬼当初写照,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风因此触动心头万千思绪,情绪才会失控。
慕洋拍了拍邱无风肩头,一直嘻哈不羁的他,竟只是表象,家境倒与慕洋相似。牛二睁着浑圆的眼聆听,也不知是否听进去,只是小鸡啄米的点头。见对方收住话茬,才弯腰一揖,“多谢小兄弟,多谢,多谢。”
随即,脚底抹油,一刺溜没了身影。邱无风摇摇头,心生感慨,脱口道“狗改不了****啊。”“帮的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慕洋接口,邱无风往慕洋胸口捶了一拳,“他不是你叔么,怎么你们好像不对路?”邱无风疑问道,倏忽间,情绪转变极快,又换上一副嘻哈的面孔。
“他只是我的邻居。”慕洋回道,心里暗骂,他唤老爹老鬼,父子关系如此,才真是小巫见大巫。两人并肩离去,慕洋忍不住问出疑惑,“你哪来的钱?”
“赌场赢的。”无风沉默了会,随即叹口气,如是说。邱无风劝说牛二,将老鬼骂的体无完肤,言语间对所有赌徒鄙夷的不行,而他却还往赌场去,无异于抬手扇自个耳光。邱无风立时有些羞愧。
“那你运气不错。”慕洋没刨根究底,无风心里长舒了口气,面上哈哈一笑,大声道,“那是,我运气向来极好。”走到一半,将出胡同口,邱无风突的拦到慕洋身前,沉声道“有人过来了。”
邱无风陡然变色,慕洋定定神,四下眺望,并无异常。随即耳朵贴上墙根,仔细听了翻,疑惑的瞧向他,“百步外有五六个人,快走。”说罢,脚下甩开大步,朝相反方向行去。
两人穿梭的小巷错综复杂,四通八达,方才看其距离西厢府近,才绕过来。无风一马当先甩腿跑开,脸上阴晴不定,眉毛拧成一团,心里的担忧逐渐袭来,莫不是他的秘密被人发觉了?
小巷平日多是寥寥几人,一次来这么多人,无风料想那些人定是来寻他的。附近一带,除了红星赌场,还有什么情况能出动这么多人。一想到秘密被人窥破,心里不由发虚。
邱无风扎头回走,见慕洋不急不缓的跟在后头,不由气结,“我们又没有做啥事,不会是来找我们的。”慕洋老神在在的说道,方才推说他运气奇佳,当中的蹊跷怎会不让人猜测?无风片刻功夫将银钱翻了四翻,哪会是运气,他有意隐瞒,这会又焦急离开,慕洋料定,他心里有鬼!
打定主意,探出个所以,慕洋表现的愈悠闲,不紧不慢走,邱无风险些抓狂,怒气冲冲到慕洋面前,正欲破口大骂,耳朵一竖,脸上的表情不由有些诡异起来,“怎么了?”慕洋挑眉,学样凝神细听,这下倒是听清楚了,稀稀疏疏脚步的由远及近,那是木伎鞋跟青砖磕碰的声音。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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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杉领了身边的四个手下,刚出来,碰上鬼鬼祟祟行来的牛二,“牛二。”半低身子,心惊胆颤绕过茶馆的牛二,听到方杉这声喊,两腿一软,打起摆来,苦着脸道,“杉哥,你都说放我走了……。”“刚才那两人呢?”方杉不耐烦的挥手打断,牛二指了指二人离去的方向。瞧到几人,不似针对自己,牛二赶紧灰溜溜离去。
方杉带了四个手下,转而一想,又从红星唤了守场的同伴,往慕洋离去的方向散开,来个两边包操。这般兴师动众惹来窃窃私语,方杉也不解释,闷头追赶。
河马和马猴,不消说,两人具是红星的金牌打手,河马的千斤坠,马猴的铁拳功,绝非花拳绣腿能比,那可都是三年五载实打实练出来的。
杨朝峰祖上开武馆,到他这一代武管营生吃紧,濒临倒绝,杨朝峰习的一身功夫,转职看守赌场,马猴跟河马都是他从武馆带出来的。三人关系倒也奇怪,与其说为师兄弟,像主仆更多些。
方杉了解的不多,可亲眼见马猴一拳击穿沙袋,这样的壮举实在过目难忘,而他跟人拳对拳硬拼中受了内伤,至今仍在休养。略为耳闻事情了经过,方杉心里合计,遇到这样的角色,定要好好探个虚实。
而这猛人,嘿,还真出现了,会是他?方杉不禁狐疑起来,与牛二冲突那会,他都没正眼瞧过慕洋,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青年,会是河马口里的高手?百闻终不如一见,何况这人是杨哥宿敌。
秉着讨好杨朝峰,顺便确认对方是软蛋还是行家的复杂心思,方杉骤然加快脚步,闪身进了那条胡同。定睛一看,方才喊来堵截的三个同伴已先他一步跟二人交涉了!
无风有意隐瞒赢钱的经过,慕洋愈加好奇,虽不好细问,可自有人来澄清。眼前突现的三个彪汗,还指不到弄个水落石出?无风方才急着撤离,现被三人拦下,反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一遭赌场作为,思前想后,确实未有纰漏。
“这位大哥,你们拦我做啥?”无风不是人来疯,自诩没盖世英雄的本事,吃软吃硬却决不吃亏,救牛二一遭,完全触景生情,一样的巷口,不同的‘老鬼’,何况有慕洋帮衬,才冲动一回,心道顺手卖个人情给慕洋,冲动却不失理智。
可这会不同,慕洋两手环抱,斜倚墙壁,事不关己的优哉样,不叛变已万幸。邱无风只好拉下脸,悻悻而略显胆怯的说道,以示服软。
三人为首的汉子,别名彪子,本以为有场硬架要扛,穷追上来遇到这么两个毛头小孩,大感失望。邱无风一脸谄媚,彪子板好的凶煞面孔也换成一脸玩味表情,大有猫捉住老鼠,不急吃玩弄股掌的意味。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乖乖候着啊。”彪子结实的身板杵在那儿,挡了大半路,无风侧侧身,另一旁留的缝隙立即被两手下堵上,瞧到他的耸样,二人不禁大笑起来。
“大哥,我没钱,你们找错人了。”邱无风哭丧着脸道,配合将袖口抖了几抖。“去你的,俺们像打劫的么?”彪子翻了个白眼,“那到底要做啥?”邱无风就差声泪俱下哭诉了,话里满是委屈,“给俺等着不就得了,吵死了。”彪子最见不得男人这副熊样。
邱无风暗暗思衬,应该没败露,滴溜下眼神,突然一个健步撞向旁侧!
无风的突然奋起,太让人意外,隔岸观火瞧好戏的慕洋都没察觉。方杉喊的急,事情经过彪子无从得知,暗自猜测间,本还和颜悦色讨好他的青年,忽的变了样。
无风一个急冲,撞向身旁的汉子,随即一拳砸向另一个汉壮汉,方才嘲笑他的二人,一个倒地一个鼻子见红,无风没学过武,好在有副好身板,出奇不意的偷袭成功的取得奇效。
彪子顺时大怒,撩起一脚扫堂腿,邱无风一蹦高高跃起,暗捏了把冷汗,孰知这扫腿辗转为绝户腿,自下往上直逼****。完,‘完蛋’了,‘下半生’的幸福就此断送了么?无风心里不住哀鸣。
而就在这时候,慕洋动了,同是撩户腿,朝彪子胯下击去。
彪子瞪时冷汗涔涔。他向来喜欢使这招阴人,这招的阴损程度可谓空前绝后,今日遇到同擅长此招的人,不由大骇,当即收脚,以手支地,侧翻避开。
跟慕洋对上眼,瞧到其作出相同的动作,立起身体,惊讶的同时眼里腾起怪异的感觉。彪子擅长这招,熟稔程度全然到出脚力度,便能掌控被击中者几天后的雄起。如火纯青,眼下似乎碰到个中行家,不由细瞧起慕洋。
慕洋一直躲在身后,不发一言,彪子听的迷糊,只当要找的人是无风,对于慕洋的出现倍感意外,“小子,滚一边去,这没你的事,别自找麻烦。”对罕见的同行,彪子抱有惺惺相惜的好感,说的大大咧咧,偌针对路人甲,或可称为金玉良言。
“慕洋,扁他,唉哟…”与另两个大汉混战的邱无风出言道,恨极了阴险的彪子。说话间,脸上挨了一下,眼睛立时黑了一圈。慕洋冲彪子,耸耸肩膀,无奈道,“我跟他是一伙的,上吧。”轻描淡写的说话,让彪子,一恼,随即腿再度抬高,跃起身,慕洋汗颜,原来他只会这招。
快速闪到其后,辟掌挂拳,歪倒,动作一气呵成。
“拍拍…”一阵脚步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小兄弟,好功夫。”方杉拍手,大声夸道,说话间,躺着的彪子另两个汉子,以及方杉领来的人,将二人团团围在当中。无风鼻青脸肿的环顾四周,看清这阵势,顿感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