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和四狗在村里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只是长大后二狗投奔了共产党,四狗被拉壮丁成了匪军。两兵交战各为其主,二狗和四狗打起仗来都很卖力。每次打仗都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冲锋陷阵,立下卓绝战功。这样一个成了铁刀连连长,一个成了尖刀连连长。
二狗几次派人秘密和四狗联络,要他拉着杆子投奔共产党,几次都遭到四狗的拒绝:鸟!俺四狗也是一位堂堂军人,干吗非要咱向你低头!你二狗要俺拉着杆子过去容易,除非你赢得咱手中的这把铁家伙!四狗将乌黑的驳壳枪掂在手里把玩得叭叭作响。
说话的这天,两人在杏山寨遭遇了。
二狗接到命令:务必在日暮6点30分拿下制高点,否则给予军事处分。
四狗接到命令:务必在日暮6点30分坚守住山头,否则提着脑袋相见。
于是战斗打得相当惨烈。子弹飞蝗样往来穿梭,带着撕人的噬血的啸声,把个山头啃啮得光怪陆离。奇形怪状的陨石、树木,被巨大的气团掀起来,又抛下,玩儿似的。整个杏山寨硝烟弥漫,疮痍满目。眼看6点30分就要到了,二狗还没有夺下杏山寨制高点。
鏖战正酣。二狗打红了眼,正准备端枪拼掉一百三十斤的时候,这时阵前的路口猝然出现一位邮差。
那挑担的邮差是位年近四十的汉子,头扎一条白羊肚毛巾,不知他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见两军正在对垒开火,他跌跌撞撞硬要从阵前的枪林弹雨中穿过,边跑边挥舞着手中的毛巾,心急如焚地哀告双方长官借一条道让他走,说是有重任在身,务必在天黑前把担中的信件递交到光州局,踉踉跄跄中几次差点被流弹击中。兵战沃野,殃及黎民。
是啊,邮差是千家万户的耳目。尤其在这战争年代,有多少人背井离乡?又有多少人企盼背井离乡的亲人早点回个音讯,以给他们慰藉。他们失去信,就像天上的风筝失去线缆一样。二狗想到自己多年末曾谋面的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二狗哆嗦了一下。二狗犹豫的时候就让手下的士兵掉下了枪口。
邮差过去了。邮差过去的时候正好时间是6点30分。这时寨顶上已响起四狗的增援部队的枪声。一时间,满山坡上枪声密集,炒豆般热闹!
二狗全军覆没。
四狗受到了嘉奖。
就在四狗受到嘉奖的那天,四狗却持刀自刎而死。
四狗至死都带着一种遗憾。他后悔自己那天不该派兵扮演一位邮差。